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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江府吳縣,五月時節,春夏交替,繁花盛開,正是一派好光景。
這幾年天下安定,百姓們日子過得不錯,縣城裡逛街的人也有不少,臨近中午時分,更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時間,熙熙攘攘的人群,談話聲說笑聲,將吳縣映襯的越發繁華。
忽然間,人群如劈波斬浪般散開,就看到一群人急匆匆的跑向一個醫館,領頭的兩個人還大聲嚷嚷:「讓一讓,讓一讓!人快沒命了,讓一讓!」
有熱鬧看?散開的人群跟在這幫人後面,又有周圍很多剛吃了午飯的人們也湊了過去。
醫館的大夫提前得到消息,就在大門外面,幾個學徒使勁的推開人群,讓出來一片空地。
一會兒工夫,醫館外面的一張竹席上,放下了一名面色慘白的女子。
又過了一會兒,醫館外面響起了凄厲的嚎哭聲,還夾雜着一些嘆息。
一個來晚了的圍觀百姓好奇的問:「這是咋了?」
另一個熱心的圍觀百姓回答道:「唉,看到那女的沒?說是早上去河邊洗衣服,不小心滑了一跤,掉進了水裡,被發現的時候已經不行了,這抓緊送來醫館,大夫也無能為力,這不,剛大夫說人已經死了。」
「哦哦,看着年紀不大,真可惜啊。」
「是啊是啊。」
「那幾個哭的是她家人?」
「好像是,哭的這麼慘,看來感情應該不錯,真可憐啊。」
這時,衙門的人也過來了,來了一個捕頭和兩個衙役,他們繞着屍體轉了轉,又詢問了一下跟着屍體來的村民,就要以「不慎落水溺死」來結案。
這時,捕頭看到圍觀百姓中有個熟悉的面孔,忙走過去打招呼:「老大人,這麼巧?」
那是一個五十歲出頭的中年人,頭髮有些發白,但目光炯炯,腰杆子筆直,身後還有兩個人明顯是一起的,一看就是非富即貴。
中年人姓劉,是當朝刑部侍郎劉壽的父親,他笑着說:「來逛逛,正好看到了這熱鬧。」
對着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老爹,捕頭態度很是恭敬,說了幾句好話。
他身後的一個衙役突然想起來,接待劉老爹的時候,聽說這劉老爹素來都有破案能手之名,便湊趣道:「老大人素來神眼如電,要不您去看一下屍體?」
劉老爹是出門散心的,他又不是兒子劉壽那種破案狂,就要抬手婉拒。
旁邊哭的傷心的老年女子突然開口:「這不是官府的大老爺吧,他……他怎麼能看我媳婦的身子?」
嗯?劉老爹雙眼眯了一下,話鋒一轉,笑道:「來都來了,老夫就瞅瞅,瞅瞅。」
老年女子還想說什麼,被捕頭瞪了一眼,身後的男子也拉了拉她衣服,才閉口不言。
劉老爹先問了問案情。捕頭的說法跟方才圍觀的百姓差不多,說這女子楊氏,嫁到王家已經四五年,尚無子息。今天早上村裡人到河邊洗衣服,忽然聽到一聲驚呼,就看到楊氏掉到了水裡,她們忙上前救助,可楊氏落水後似乎太過慌張,手掌伸着,卻怎麼都抓不住伸過去的木棍。正忙亂間,她丈夫王二跑過來,不顧危險,徑直跳入水中,將楊氏撈了上來。
這時楊氏已經沒了聲息,村裡人趕緊將她抬到縣城的醫館,卻為時已晚。
方才捕頭驗屍的情況也證明楊氏確實是溺水而亡,再加上有人看到楊氏落水,便認為就是普通的失足落水,不幸溺死的案子。
劉老爹一邊聽捕頭的話,一邊盯着死者家屬,待捕頭說完,劉老爹走到屍體邊上,費勁巴拉的蹲下查看。
劉老爹先是掰開屍體的嘴,又斜着身子看了眼屍體的鼻子,又伸手摸了摸屍體的手……
旁邊的女子丈夫,也就是王二突然暴起,一把推開眼前的衙役就要去推搡劉老爹,被眼疾手快的捕頭及時攔住。但王二嘴裏卻沒停,大吼着:「登徒子!老不修!大傢伙啊,你們看看,這哪裡是查案,分明是占我媳婦的便宜!他,他先摸我媳婦的手,又脫她的鞋子,還伸手到衣服裏面去摸,剛剛還想摸我媳婦的臉,官差老爺,你們要主持公道啊!」
邊上的老婦人也破口大罵:「淫賊!老不修!死者為大都不懂,還當眾這麼惡行惡相,老婆子我跟你拼了!」
再加上一個老頭,王二一家三口都是一邊罵著,一邊要上前撕扯。
圍觀的百姓們也都看到了劉老爹的「操作」,這精神老頭確實是在又看又摸又脫,褻瀆死者,一時間許多百姓都指指點點,群情激奮。
王二一家三口見百姓都站在自己這邊,底氣更足了,他們撕扯不到劉老爹,索性就在地上放聲號哭,老婦人還直接開始打滾,鬧着說媳婦死不瞑目。
捕頭面有難色,他想要替劉老爹說話,可親眼所見,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借口。
為了避免引起事件,捕頭湊到劉老爹邊上,想要勸他先離開,即便有什麼隱情,也先回衙門,免得眾口鑠金,對老大人的名聲不好。
劉老爹搖了搖頭,說道:「你先讓眾人安靜下來,老夫自然給你一個說法。」
捕頭定了定神,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老爹都這麼說了,即便出了事情,那也有大佬頂着,他還能趁機討好一波,有啥怕的?他當即大喝道:「都給老子住口!再敢喧鬧的,以干擾辦案論處,拿到衙門,人人三十大板!」
官府的威嚴震懾全場,包括地上的一家三口,也閉上了嘴。
場面稍稍安靜,劉老爹朗聲道:「楊捕頭,老夫且問你,溺死的人都有哪些特徵?」
這是查案所必須的知識,捕頭立即應道:「癥狀有六,其一腹脹如球,其二嘴唇青紫,其三全身發白浮腫,其四五官中水漬溢出,其五渾身有雞皮疙瘩,其六頭髮倒豎而起。」
劉老爹笑道:「不錯不錯,楊捕頭果然是斷案高手,如此多的問題要素張口既來,有楊捕頭這般人物,定然能震懾宵小。老夫一定會在貴縣面前為楊捕頭誇上幾句。」
楊捕頭等的就是這句話,滿面笑容,圍觀的百姓大部分也是第一次知道溺死的人有這麼多特徵,暫時顧不上罵「老不修」,都想趕緊背下知識點,等着以後到其他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淵博。
也有頭腦反應快的站在第一排的,抻着脖子想看看屍體,是否符合上述的特徵。
楊捕頭自然不會想不到,他看了眼屍體,猶豫着說道:「我剛查驗了屍體,確實符合剛才說的幾個特徵。肚子發脹、嘴唇青紫、皮膚髮白、七竅有水流出……」
劉老爹點點頭:「不錯,但還有幾個小小的疑點。方才眾人所說,楊氏是在河水中溺死的?不知那條河有多深?」
帶着屍體來的里正上前答道:「就我們村子旁邊的一條小河,平常也就半人多深,能下去站住。可前兩天下了場大雨,河水漲了許多,約莫有六七尺高。如果楊氏冷靜點,她都能踮着腳踩到河底,就能等到王二救她了,唉……」
劉老爹接口道:「不錯,老夫來了數日,沒聽說縣城附近有什麼大河,便猜測是普通鄉間小河小溪,這般小河往往不會太深,楊氏掉入水中,一定會拚命掙扎,如果河水不夠深,她即便站不住,也會碰到河底,那諸位看看,現在楊氏身上,是不是有些……太過乾淨?別說衣服上沒有河底的淤泥,連手指和鞋子上也沒有沾到哪怕一點點的淤泥?
哪怕楊氏就是碰巧,掙扎過程也沒有碰到河底,可她一定會攪動水流,將河底的泥沙攪起來,那她的口鼻處也會殘留一些吸入河水時的泥沙……而老夫方才查驗,並未見到一顆沙子和一星半點兒的淤泥。
小河中都會有些水草,楊氏的十指指甲裏面,也沒有看到任何水草的痕迹。難道楊氏落水後,就一點兒沒有掙扎,任憑自己淹死?」
有事實說話,圍觀的百姓們就鬧不起來了,現場的口風慢慢產生了變化,大家都有生活經驗,就鄉間那些小河小溪,跳到水裏面游泳的時候,身上臉上難免會沾到泥沙或者水草,這女屍上啥都沒有,難道真的是有什麼隱情?
「呼……」一通說,壓服了圍觀的,劉老爹才指揮衙役將楊氏的屍體反過來,再把楊氏背後的衣服掀起來。
一聽要脫楊氏的衣服,王二一家再次跳起來,要去阻止,一邊往前撲,一邊哭鬧不休。
「天啊,你看一看吧,人死了還要被折騰,天理啊!」
「大夥幫我評評理啊,我媳婦剛死,屍骨未寒,怎麼能被這麼羞辱!」
可是這一回不光衙役們很是硬氣的拔出刀將他們攔住,百姓們也沒有幾個人再聲援,人們都盯着場中,想看看劉老爹還有什麼說法,如果真的是冤死的,那人們也想要劉老爹為楊氏查明死因,洗刷亡者的冤屈!
捕頭掀起了楊氏背後的衣服,露出了一大塊淡紅色的斑塊,這是溺水者在冰冷河水中形成的獨特屍斑,再將衣服脫掉,就能看到腋下和腿彎處,都有頗為明顯的淡紅色屍斑。
劉老爹指着說道:「人死後會有屍斑,而屍斑的出現,是因為血液凝固堆積,所以仵作驗屍的時候,會根據屍斑的痕迹來判斷死者死前的姿勢。」
「沒錯沒錯,這是驗屍的常識。」有些「淵博者」就得以的向身邊的人們宣揚。
劉老爹接著說:「死者現在背後、腋下和腿上都有大面積的屍斑,說明她死後被人搬運過屍體,長期的在這些部位受力,才導致這種不正常的屍斑的出現。」
王二忙喊道:「我媳婦溺死,是鄉親們幫忙送到這裡救治,路上搬運屍體有什麼不對?」
「所以死者是被撈上來後,立即便送來醫館?途中可有停留?你是否對屍體做過什麼?」
面對連環問,王二有些猶豫:「沒……沒有……」
劉老爹冷笑道:「那就奇怪了!但凡溺水而死,口鼻處都會有大量的紅色或者白色泡沫,但楊氏口鼻處只有些許水漬,說明死者死後,被人清理過口鼻泡沫,你說沒有對屍體做什麼,那是誰,敢當著鄉親們的面,去細心的擦拭死者的口鼻?」
見王二張口結舌,劉老爹踏前一步,盯着王二,手卻是指向方才被他脫下來的女鞋:「不光是口鼻,這鞋子,怕也是經過了處理!鞋底有不少河邊的泥土,好似是死者穿着鞋子走到河邊,但老夫抹掉了其中一隻鞋的泥土,很明顯的,相比於其他部位,鞋尖的磨損極為嚴重,幾乎磨平了!難道楊氏走路,都是翹着腳跟,只用腳尖落地?
依老夫之見,楊氏並非是死於河中,而是被人扔進井裡,再將井口封住,任憑她如何掙扎,如何試圖攀登井壁,直到將鞋尖磨平,都無人救助,活生生的溺死!死後,兇手才將她拉出井口,趁人不注意扔入河中,做出一副不慎落水身亡的假象!
楊捕頭,你且派人去這廝的家中,他要確保屍體死後不久就入水,行動匆忙,其家的水井內必然還有些許痕迹,現在去查,當有所獲。」
捕頭大聲應諾,就派衙役先去縣衙,調集人手。
但圍觀的百姓已經不需要什麼證據了,只要看看那三個剛才還瘋狂撒潑打滾,現在卻癱在地上,面如死灰,一言不發的樣子,就知道劉老爹的推理必然是切中了要害!
人們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場景:一名女子走到井邊打水,突然間,她的丈夫從後面撲上來,用力一掀,將女子掀進了水井之中,又搬來早已準備好的石頭,把井口牢牢的堵上。
女子在井中拚命的踩着井壁,想要往上爬,卻被井口的石頭攔住,她尖叫着,哀嚎着,卻始終無人回應。
時間一點點的逝去,井中的聲音也漸漸的平息,男子大着膽子,搬開石頭,看到女子已然變成了屍體,便將屍體撈上來,仔細的清理了一下口鼻,再趁人不注意,拖到河邊,往腳下抹上一層泥土後,用力一推,屍體落入水中。完成了一整個殺人移屍的戲碼。
要不是衙役們攔着,王二一家三口,當場就要被憤怒的百姓們給打死。
數日後,縣衙公布消息,楊氏確實是被王二一家所殺。原因是楊氏嫁入王家數年,卻始終沒有孩子,王二的父母對楊氏極為不滿,平日里非打即罵,還跑去楊家要求退還彩禮,可楊家早就拿着彩禮修了房子,便死活不同意王家休妻,兩家人關係惡劣,斷了往來。
楊氏的日子變得越發的不好過,終於某一天,怨恨積累到了極點,衍生出了這一場慘劇……
真相大白,王二一家殺人,都被判了斬首,這下子,他們不需要再擔心什麼「香火斷了」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