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很多人推崇美製UH-60「黑鷹」直升機,認為其是突擊運輸直升機的經典之作,殊不知米-8「河馬」同樣「可圈可點」。其較「黑鷹」早服役十幾年,雖然速度和實用升限不及「黑鷹」,但米-8高達28立方米左右的客貨艙空間,卻是「黑鷹」的2.5倍左右,且適用範圍更加廣泛,更加皮實耐用,對維護保養的要求也更低,性價比完勝「黑鷹」這個「晚輩」。作為全球產量最高的直升機之一,米-8的一系列亞型以其驚人的適應性書寫了一個甲子的航空傳奇,近年來的一系列精彩突破,更展示了其跨越時代的改進潛力。
歷久彌新的米-8「河馬」直升機
思路超前
蘇德戰爭的實踐驗證了蘇聯「大縱深作戰」理論的正確性。戰後,蘇聯軍方根據該理論所要求的「寬正面、大縱深、多路穿插、火力壓制全縱深」等諸項要求,制訂了相應的武器裝備發展規劃。
直升機這種新式武器的出現,契合了蘇軍強調進攻速度、重視穿插迂迴的作戰理念。20世紀50年代初,採用活塞發動機和木質槳葉的米-4直升機問世。彼時,西方國家還只是將直升機作為搜索、營救的輔助工具而已,但蘇軍當時便已提出了「成建制出動直升機大機群,運送突擊部隊深入敵後搶佔縱深要點,配合正面突破」的作戰思路。在1956年的莫斯科圖希諾航空展上,蘇軍一次性出動了26架米-4,向觀眾展示了直升機集群突擊的威力。
不過,米-4性能雖全面超越了西方同時代產品,但一次只能運送1個班的兵力,而且航程、可靠性、耐損性並不能令蘇軍滿意。因此,米里設計局從20世紀50年代後期開始,着手研發米-4的替代機型。
最初,這款替代機型仍延續了米-4的單發構型,但隨着直升機技術的迅猛發展,其設計方案也在不斷改進,到20世紀60年代中期,該機型通過國家鑒定,被命名為米-8並批量服役。與最初的方案相比,其構型早已是面目全非了。
米-8直升機採用全金屬半硬殼薄壁短艙加尾梁的正常氣動布局,其機身主要由鋁合金材料製造,一些關鍵承力件的材質為鈦合金和高強度鋼。米-8機身前部為駕駛艙,艙內的大部分儀錶擁有雙重備份。駕駛艙後部是客貨艙,兩側有可向後滑動的艙門,尾部有大型對開的貨艙門及可放下的登機跳板。客貨艙地板上有用於固定貨物的系留環,以及用於裝卸貨物的絞車和滑輪組。機身外部裝有弔掛系統,可外掛運輸大尺寸貨物。機身兩側裝有2個大型外掛油箱,左側外掛油箱容積為745升,右側外掛油箱容積為680升。不可收放的固定起落架設計得十分粗壯,且裝有吸能減震系統。米-8既有軍用型,也有民用型,其軍用型號在尾梁前上方裝有紅外干擾儀,在機身外部後方裝有3個曳光彈投放器。
最初規劃的米-8仍採用單台發動機,但最終的定型產品改用了2台克里莫夫設計局研製的TV2-117渦軸發動機,共同驅動一副五葉全金屬非對稱槳葉。TV2-117渦軸發動機由輔助動力裝置負責啟動,該輔助動力裝置在必要時還能用於增加發動機功率。為方便檢修,發動機整流罩可以打開。
米-8T設計圖
米-8配有一個445升的主油箱,加上2個外掛油箱,其標準燃油容積為1870升。長航程飛行時,其機艙內可增設1至2個輔助油箱,使總載油量達3700升。
米-8空重控制在7噸這個級別上,最大內部有效載重約4噸,最大外掛載重3噸左右,最大起飛重量可達12噸左右。該機可在客貨艙內容納約1個排的步兵及其個人裝備。其機身外伸短梁共擁有6個外掛點,可根據實際需求選擇掛載多型火箭彈發射巢、機槍/炮吊艙等。該機不僅能遂行運輸和火力支援任務,還能改裝成電子戰直升機、空中指揮直升機和偵察直升機,是個名副其實的空中多面手。
在突擊運輸直升機領域,很多人推崇美製UH-60「黑鷹」直升機。誠然,若論紙面的速度和實用升限,米-8確實不及更晚問世的「黑鷹」,但米-8高達28立方米左右的客貨艙空間,卻是「黑鷹」的2.5倍左右。「黑鷹」能執行的任務,米-8均可執行,而且後者的適用範圍更加廣泛,更耐粗暴使用,對維護保養的要求更低。無論是採購單價還是運維費用,「黑鷹」均數倍於米-8。如果僅就性價比而言,米-8是遠超「黑鷹」這個「晚輩」了。
不過,在牢牢把控了輿論霸權的西方國家敘事中,一切蘇/俄武器都打上了「蠢笨、粗糙和落後」的標籤。為在西方民眾中強化這種認知,給蘇/俄武器起一些不着調甚至帶有侮辱性的綽號,亦是西方輿論戰的重要組成部分。北約給米-8系列直升機起了個的外號,直譯是「臀部」。國內翻譯西方資料時認為不雅,便將其改譯為即軍迷們所熟知的「河馬」。
聲名鵲起
在為期近10年的蘇聯侵略阿富汗戰爭中,米-8直升機聲名鵲起。
1979年12月25日,蘇軍米-8機群運載大批空降兵和裝備,作為地面部隊的前鋒,率先越過蘇阿邊境,迅速佔領阿富汗各戰略要地。當晚,阿富汗首都喀布爾全城停電。在沒有任何地面引導信號的情況下,蘇軍米-8機群依靠機上着陸燈微弱的光亮,穩穩地停在着陸場上,引發空降兵們一陣歡呼。
阿富汗境內多山地高原,當地基礎設施極為落後,僅有的幾條道路成為反蘇游擊隊打伏擊的理想戰場。在這種情況下,米-8成了侵阿蘇軍極為關鍵的補給工具。它不但要運輸糧食、彈藥、棉衣、建築材料,甚至連哨所取暖用的劈柴都要仰仗它來運輸。對於米-8機組來說,繁忙時節每天出動五六個架次,飛行七八個小時實乃家常便飯。由於阿富汗戰場對米-8及其飛行員的需求量驟增,蘇聯國防部不得不從各軍區抽調部隊赴阿富汗輪戰。
與人們印象中不同的是,在相當長時間裏,侵阿蘇軍並沒有足夠數量的米-24武裝直升機,所以萬能的米-8除執行運輸、偵察和搶救任務外,還得披掛上陣,為地面小分隊提供空中火力支援。侵阿蘇軍裝備的米-8TB攻擊運輸直升機,除機身的防護裝甲外,還配有1挺12.7毫米機槍、6具UB-32-57火箭發射巢(每巢裝填32枚57毫米航空火箭彈)、4枚9M17P反坦克導彈,從而變身為「空中坦克」,但改裝後其空重增加很多,導致在阿富汗高原山地環境下飛行時剩餘功率不足,操控變得相對笨拙。因此蘇軍飛行員們更喜歡駕駛沒有防護裝甲的米-8T,該機可攜帶輕型航空炸彈和4具UB-16-57火箭發射巢(每巢裝填16枚57毫米航空火箭彈)。
在阿富汗戰場,蘇軍米-8飛行員每每做出大仰角爬升、垂直俯衝等條令明文禁止的動作,挖掘直升機極限性能潛力。為增強米-8火力,機組人員甚至將AGS-17榴彈發射器的三腳架焊死在機艙地板上,以防射擊時產生的強大後坐力將射手掀出機艙。機組人員還經常違規改造米-8側舷窗,甚至在尾艙門上開口子,以便伸出NSV大口徑機槍的槍管。
俄羅斯自用的最新型米8AMTS
在長期的反游擊戰實踐中,米-8飛行員們在戰術應用方面也動了不少腦筋。在對地攻擊時,米-8編隊通常以1個中隊為基本單位,在被打擊目標上空組成一個首尾相連的圓環,在盤旋俯衝中對目標開火,各架米-8間距從開始時的1000至1500米逐漸縮小。如果敵方火力呈一字形排開,米-8編隊則採用代號為「雞冠」的攻擊隊形,即直升機編隊呈台階狀排列,同時利用機載機槍發起攻擊。在峽谷中作戰時,則採用「魚貫陣」,多架米-8前後排列,一架接一架地前進,彼此保持較小間距。
戰爭前期,反蘇游擊隊缺乏防空能力,故米-8可貼地飛行。當反蘇游擊隊獲得大量高射機槍後,米-8不得不提升飛行高度。此後,隨着反蘇游擊隊從各種渠道獲得便攜式防空導彈,米-8編隊一度飛得更高,但這恰好進入防空導彈的性能優勢區,使得米-8損失慘重。總結教訓後,米-8編隊又改用超低空貼地飛行,並加裝了箔條撒布器、主動紅外干擾儀等設備。一些新銳的米-8MT還加裝了排氣抑制器,避免發動機排氣口產生過於明顯的熱輻射信號。
在阿富汗戰場上,蘇軍還將4至8架米-8編成「空中快速反伏擊小組」,與蘇-25強擊機群協同作戰。由於米-8機動靈活、火力強大,每每取得豐厚戰果,20世紀80年代的美國陸軍教材上,甚至欽佩地將這種直升機編隊稱作「飛行炮兵連」。
米-8沒有太過精密的儀器,機體強度冗餘度也很高,稱其為皮糙肉厚亦不為過。這份皮實賦予其頑強的戰場生命力。1980年春,2架從坎大哈起飛的米-8曾發生空中擦碰事故,導致槳葉嚴重變形。事故發生後,這2架米-8降落在戈壁灘上,隨機機械師用鎚子將槳葉砸平,直升機照常起飛。阿富汗戰爭期間,蘇軍地勤人員經常發現執行完任務的米-8槳葉上布滿彈孔、油箱被擊穿、大梁被擊中,甚至輸油管和控制線被擊斷也是常事。可即便如此,大多數米-8仍能照常返航。其中最著名的一則戰例發生在1980年4月,蘇軍1個偵察兵小隊陷入反蘇游擊隊的重重包圍中,駐阿蘇軍獨立第181直升機團大隊長亞切斯拉夫·加伊努特金諾夫少校駕駛1架米-8冒着槍林彈雨飛到包圍圈上空,並將直升機強行降落到一塊崎嶇的山坪上,用機載武器掩護偵察兵們登上直升機,帶着他們逃出生天。最後,這架遍布彈孔的直升機依靠僅剩的1個機輪安全降落在己方控制區。亞切斯拉夫·加伊努特金諾夫少校因此被授予「蘇聯英雄」稱號。
米-8系列直升機以其優異的性能贏得了整個東方陣營的稱讚。華約成員國的軍用飛行器中,固定翼是米格機的天下,旋翼機是米-8的天下。兩德統一後,聯邦德國國防軍對東德人民軍留下的蘇制裝備「橫挑鼻子豎挑眼」,或賣或拆,唯獨對米格-29戰鬥機和米-8直升機頗為心儀,保留服役了很長時間。
開枝散葉
1964年米-8正式定型後,分別由喀山工廠(蘇聯時期稱國營第387航空製造廠)和烏蘭烏德工廠(蘇聯時期稱國營第99航空製造廠)生產,並一直延續至今。在60餘年的生產過程中,米-8與時俱進,衍生出一個龐大家族。
我軍裝備的米171Sh型直升機
據不完全統計,僅軍用型號就有要員運輸機米-8PS、改進了通信系統的通用直升機米-8TP、武裝運輸機米-8TV、燃料運輸機米-8ZT、照相偵察機米-8TK、校射機米-8K、布雷機米-8AV、掃雷機米-8BT、戰場指揮機米-8VZPU、電子對抗機米-8SMV和米-8PPA、全面更新機載設備的米-8MTKO等。
其中,1964年至1973年生產的米-8,被統稱為第一代,其主要識別特徵是裝有TV2-117渦軸發動機。1973年以後生產的米-8,普遍換裝了功率提升30%左右的TV3-117系列渦軸發動機,從而極大提高了飛行功重比,此外還重新設計了主變速箱,修改了氣動外形和機體結構,將尾槳從尾梁右側移到了左面,提高了尾梁效率,故而被稱為第二代。在1981年的柏林航展上,第二代米-8的通用運輸型米-8MT噴塗了蘇聯民航總局標誌,以米-17商用直升機的名義向西方公開展示。因此人們所稱的米-17,實際上是米-8系列的出口編號而已。
米-17亞型繁多,據不完全統計,有米-17P通信干擾機、米-17-1VA救護直升機、米-17-1M高空直升機、米-17-1V武裝運輸直升機、米-17V高原直升機、裝有氣象雷達的米-17V-1商用直升機、加大了載客量的米-17V-2、米-17V-3商用直升機,機頭改為海豚形狀、用跳板式尾艙門替代蚌殼式尾艙門的米-17V-5,根據不同國家需求做了適應性改裝的米-17P、米-17PG、米-17PI、米-17PP、米-17S、米-17AE、米-17LPZS、米-17Z-2等型號。
蘇聯解體後,原蘇聯各設計局乃至各軍工廠被迫各自「找米下鍋」。烏蘭烏德工廠針對國際市場,推出了米-8T和米-17的現代化改進型米-171。該機採用2台TV3-117VM渦軸發動機,航電設備也進行了全面升級。20世紀90年代初,米-171正式推向國際軍貿市場,其具備較強的多功能性,能在較短時間內通過裝配絞盤、救援和醫療設備的方式使其用作搜索救援、消防、醫護、急救直升機,最多能運送37人或4噸貨物(內部貨艙及外掛)。
前些年,俄羅斯介入敘利亞戰事後,俄軍特種部隊乘坐由米-171通用運輸直升機改裝而來的米-171Sh武裝直升機,在敘利亞執行各種特種作戰任務。實戰中,米-171Sh皮實耐用、防護性能突出和可靠性出色的優勢,令特種兵們對米-171這一平台讚賞有加。但與此同時,米-171Sh也暴露出在航電、防護性能及動力性能方面的一些不足。烏蘭烏德工廠根據敘利亞戰場使用反饋,對米-171Sh進行針對性改進。在莫斯科庫賓卡舉行的「軍隊-2020」國際軍事技術論壇上,烏蘭烏德工廠推出了米-171的最新改進型號-米-171Sh-VN。
米171跟米8最大區別是尾槳在右邊
與之前生產的米-8/17相比,米-171Sh-VN順應世界通用運輸直升機普遍增強火力的趨勢,全面升級了機載武器系統,在艙門上安裝了向前射擊的NSV型12.7毫米機槍,在機身兩側設置了與俄軍自用米-8AMTsh改進型直升機一致的輕型外掛架系統,可搭載火箭巢、炸彈和新型機載反坦克導彈;安裝了新研製的OPS-24N-1L觀察和目標瞄準系統;機身大部分外露表面增裝了鈦合金或凱夫拉裝甲,全面提高了直升機的防護能力;配備了新型「總統」-S機載電子對抗和自衛系統、全新的IBKV-17VP玻璃化座艙航空電子套件。上述措施令該機信息化水平大幅提升。
在換裝了TV3-117VMA 渦軸發動機/VK-2500渦軸發動機(選配)後,米-171Sh-VN功重比更大、能耗更低,其最大起飛重量升至13.5噸,最高飛行速度提高到280千米/時,最大巡航速度也升至260千米/時,能夠在惡劣的氣候條件和地形環境下(如山地、高原、峽谷)持續高速飛行。
經上述改進後的米-171Sh-VN,綜合性能躋身世界同類直升機第一方陣。不過,相信它並不是米-8家族的終極型號。隨着時光流逝,這個被證明設計得極為成功的平台還能煥發多少生機,仍然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