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的山東與蘇中戰場,均處在我軍與國軍廝殺正酣之際,不過,相比於蘇中戰場上我軍的節節勝利,山東戰場卻呈現出完全相反的情況。
先是在當年的8月份,山東野戰軍攻打泗縣失利,不僅未能攻克,還遭受了相當大的損失,為此,陳毅做了深刻的檢討。
這還不算完,沒過多久,一場由國軍精心編織的大陰謀,悄然向山野襲來。
一、國軍擺出「迷魂陣」
泗縣戰鬥之後,國軍方面極為興奮,決定趁此機會再進一步,對我軍華中解放區的中心城市淮陰、淮安兩地發起進攻,爭取一舉將兩淮佔領。
這麼做的好處就在於,一旦成功攻佔兩淮,就相當於在我軍的華中解放區橫插上一把刀子,屆時,就能吸引粟裕的華中野戰軍離開華中前來救援,而這樣便可以解蘇中地區的李默庵困局,更能趁勢收復不久前被華中野戰軍攻克的解放區。
此外,即便是粟裕不離開華中那也沒事,到時兩淮只要能打下來,那麼就會切斷華中野戰軍與山東之間的聯繫,一旦如此,粟裕也會陷入三面被圍的境地。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形成上述哪種態勢,對於國軍收復蘇中都是有極大好處的,畢竟蘇中距離南京着實太近,不拿在手裡,南京怕是睡不踏實。
因此,在陳誠和薛岳的一番謀劃之後,一場布置周密、詳盡的計划出爐。
這個計劃可以說是相當高明,當時薛岳和陳誠的計劃是派李延年兵團分三路,並以桂軍第7軍為南路軍,移防之泗陽、沐陽一帶,同時要求桂軍第7軍在開始行動之後,於泗陽一帶修路搭橋,同時在周邊大規模清剿。
這麼做的目的,就是擺出了一副要與我軍決戰於泗陽的態勢。
但實際上,這只不過是國軍的迷魂陣,真正的殺招,是隱藏在第7軍背後的國軍精銳,即張靈甫的74師。
在確定要攻取我軍重鎮兩淮的計劃後,薛岳與陳誠特意電申蔣介石,把張靈甫的74師用火車悄悄運抵徐州附近,隨後交代張靈甫,讓其作為此次攻取兩淮的主力部隊。
也就是說,李延年兵團儘管兵分三路,但實際上都是幌子,真正的主力是74師。
並且,為了便於藏拙,薛岳對張靈甫再三叮囑,要求在在行軍過程中,第一要緊緊尾隨第7軍,第二則是不可戀戰,即便是遇到我軍部隊,能不打就不打,一定要按照計劃抵達指定區域。
而張靈甫這邊,不僅很好的完成了薛岳的要求,同時,為了能更好的騙過我軍,還把74師進行了拆分,將各旅隱藏在其他部隊之中。
就這樣,74師通過張靈甫的「移形換位」大法,在不知不覺之間,就進軍至戰場的最南端,其矛頭直指兩淮地區。
二、陳、宋誤判
眼見國軍一張大網來襲,但山野這邊卻未能察覺出敵人的真實意圖,出現了極為嚴重的誤判。
當時陳毅和宋時輪的目光,完全被桂系第7軍的行動所吸引,畢竟此敵在泗縣、沐陽一帶動作着實太大,又是鋪路架橋又是到處清剿的,這分明就是要進行決戰嘛。
所以,在當年的9月7日,陳、宋結合偵查情報,得出了國軍此舉只是為了切斷山東野戰軍返回魯南道路的判斷,而在這種判斷之下,陳、宋做出了北上泗縣、沐陽的決定。
當然,為防止敵情出現意外變化,陳毅和宋時輪好還是做了另外兩手準備的,如安排山野9縱留在原地待機,還有部署2縱向西出洋河主打桂系第7軍等等。
但陳、宋的諸多安排與部署,唯獨沒有算到國軍會有一支精銳部隊會去攻打兩淮,因此,山野主力部隊的離開,完全就是掉入了敵人的圈套之中。
按此形勢發展,山野將面臨一場極大的危機。
關鍵時刻,粟裕看出來了問題所在,他通過觀察國軍近日來的動向,當時就做出了敵人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圖。
尤其是在得知山野的部署之後,讓粟裕敏銳的意識到,如此一來兩淮空虛,必然會給敵人可趁之機。
因此,粟裕迅速給華中局的鄧子恢發電,請他轉告陳毅「敵占宿遷、洋河一線,有進犯兩淮的極大可能」。
同時,粟裕還委婉的提醒陳、宋,一旦兩淮有失,「華中局勢將受極大影響」。
可以說,粟裕不僅在軍事上敏銳,另外在溝通上也十分照顧陳、宋情緒,他先是告訴陳、宋敵人的意圖,然後提醒若兩淮有失的後果,良苦用心可見一斑。
但問題就在於,陳毅卻不是這樣認為的。
粟裕是在當年的9月5日發出的第一封電報,而陳、宋這邊並沒有回復,一直到9月7日,實在忍不住的粟裕,再一次發了一封電報。
這次電報,粟裕的口氣不僅帶有焦急,同時也有了一些「命令」口吻,事實上他也不願如此,但他實在是太着急了。
電報中他說,「如兩淮失掉,不僅政治影響不佳,且直接影響南線作戰甚大」。
這口氣已經十分明顯了,並且,粟裕還提出,若山野依舊還要北上發動攻勢,那麼「請把2縱留下」,等自己攻佔海安之後,一同再去打淮、泗區域。
結果,這封電報依舊沒有得到回復。
到了9月8日,坐立不安的粟裕再次與譚震林聯名發報,這一次,電報的口氣已經已經從命令開始轉向「嚴厲」了。
他明確提出,「軍長(指陳毅)將主力轉至沐、宿間阻敵東進方案,實質上將使敵人迅速佔領兩淮」。
說到最後,粟裕甚至說出了「否則華中局勢變化,責任難負」的話來。
眾所周知,粟大將歷來不是那種性子激烈之人,大部分時候說話都會考慮對方情緒和感受,如在華野期間,縱然多有悍將頂撞,他也幾乎沒有說過什麼難聽的話。
而這次對陳、宋二人這麼說,實在是他不願看到兄弟部隊跳進敵人的陷阱,為此,不得不拼着寧可得罪人也得勸阻了。
三、痛失兩淮
終於,在9月9日,陳毅回復了一封電報。
但在電報里,他還是堅持原本的計劃,提出可以按照粟裕所說的,在「沐陽、宿遷、新安之間殲敵」,只要能打幾個勝仗,包括兩淮也好,沐陽、魯南也罷,「均不致引起突變」。
得,粟裕着急上火連發幾封電報,算是白髮了。
當然,陳毅有這樣的判斷也不能完全說是他對待敵情分辨不明,主要是國軍向來機動性差,所表現出來的戰略戰術,以差強人意居多,因此,按照以往經驗,國軍是做不到在攻打沐陽、宿遷的同時,再襲擊兩淮的。
說的更簡單一點,就是當時誰也沒想到張靈甫的74師藏在第7軍背後,哪怕是粟裕,也只是推測出兩淮也許有失,但也沒料到國軍此次會下這麼一步大棋。
於是,在粟裕忐忑、陳毅自信之中,戰鬥開始了。
9月10日,國軍第7軍主動向泗陽發起進攻,並組織起防線用以攔截山野繼續南下的道路,而山野果然與其開始纏鬥。
就在雙方打的難分難解之際,張靈甫的74師突然從第7軍背後殺出,並且絲毫不做猶豫,迅速往南而去。
由於74師來的突然,加上其裝備精良,因此擋在其前面的山野9縱很快被攻破防線,隨後,74師在火力掩護之下,迅速沖向淮陰。
關鍵時刻,陳毅命譚震林率部隊進行阻擊,但奈何74師乃是國軍精英,根本擋不住其攻勢。
根據當時負責阻擊74師的山野戰士回憶,74師完全不同意以往的國軍部隊,尤其是在戰術上,其組織嚴密,善於使用「正面佯攻,側後迂迴」等戰術,另外就是喜歡用猛烈炮火轟擊後步兵出動,還有就是擅長用小股部隊插入我軍陣地,以打亂我軍部署。
總的來說,就是74師戰力相當強悍,而在其猛烈攻勢下,兩淮岌岌可危。
危急時刻,大名鼎鼎的皮旅也奉命趕到戰場支援,但最終,皮旅在付出極大傷亡代價後,並未能改變戰場形勢。
得知山野陷入危機,粟裕這邊也是心急如焚,早在山野與敵軍展開戰鬥之際,他就火速啟程,想着儘可能在最短時間趕到,以便支援陷入危機的山野。
但天公不作美,當時連日陰雨,導致大部隊行進極為困難,並且匆忙之間,運送部隊的船隻也找不齊,更耽誤了行程。
最終,粟裕在9月19日趕到了淮陰,但此時淮陰城基本已經被敵軍控制,在進行一番偵查之後,再加上看到山野連日作戰部隊已極度疲勞,粟裕最終不得不得出結論:再打下去沒啥意義了。
鑒於此,我軍只能是忍痛放棄淮陰,而淮安的情況也是如此,所以,兩淮最終是以失守而告終。
四、粟裕的看法
兩淮的失守,對於我軍的形勢產生了極為不好的影響,首先在軍事上,由於丟了兩淮,導致就失去了洪澤湖、高郵湖等多個天然屏障,同時也讓整個蘇北、蘇中在戰場上失去了主動權。
其次是在經濟上,兩淮地區是我軍當時重要的經濟來源,且有着運河便利供給,而這一丟失,自然就少了經濟來源。
最後就是政治上,失去了兩淮,就無法對南京形成直接威脅,而敵人有了兩淮,便可高枕無憂。
總之就是,兩淮的失守對於當時的局勢是有極大負面影響的,鄧子恢後來就回憶說,對於兩淮的丟失,大家都感到十分痛心。
但有道是木已成舟,既然事情已成事實,再痛心也於事無補,相反,此時更應該總結經驗教訓,以便在將來不再出現類似問題。
而粟裕這邊,在總結和分析的同時,卻認為並不應太過悲觀,他當時提出了一個令人耳目一新的觀點:
「兩淮並無死守之必要,為保存有生力量,主動撤出兩淮是符合我軍戰略方針的」。
這個觀點,初聽上去似乎說不通,但若是熟悉我軍在解放戰爭期間的整體戰略,那就會明白其中深意。
整個解放戰爭時期,毛主席定下的一貫方陣就是「以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為目標,在這種目標之下,一城一池並不是我們想要的最終結果,因此,類似於主動撤出兩淮這樣的舉措不乏有之。
比如萊蕪戰役前夕的撤離臨沂,以及延安保衛戰中的離開延安,都是很好的例子。
而這麼做,正是毛主席抓准了國軍「以一城一池得失論成敗」的最大特點,因此才會特意在戰略上主動給其一個誘餌,一旦國軍上鉤,那麼其所佔據的城池就會成為其負擔,而沒有了負擔的我軍,便如魚入大海任意遨遊,更能在運動之中將其殲滅。
這就是毛主席在戰略上的大構思,而粟裕所說的觀點,恰恰與毛主席的構思極為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