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羅光燮(xiè),四川省樂至縣人。1960年8月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1962年在中印邊境自衛還擊作戰中,為了清除敵軍的據點,他在左腿炸傷、手中缺少排雷工具的精況下,捨身用肉體連續滾雷,為我反擊部隊開闢了通向勝利的道路,犧牲時,年僅21歲。
當工兵也是保衛祖國
1960年8月,一隊載着新戰士的軍用卡車奔馳在遼闊無邊的戈壁灘上,正開向祖國的邊疆。從四川樂至縣寶林區新建村入伍的羅光燮就坐在車上。早在半年前,他就曾報名應徵,因為沒被批准,好不惱火,整天像丟了魂似的。他多麼渴望自己能成為一名解放軍戰士啊!
這一天終於來到了!他在家鄉見過黃繼光的媽媽,聽她老人家介紹過黃繼光的英雄事迹,他決心像黃繼光那樣,用實際行動去保衛祖國。
羅光燮
羅光燮到了邊防部隊,領導決定把他分配到工兵連。對此,羅光燮還鬧起了小情緒,他說:「工兵、工兵,不就是修橋補路蓋房於,這算什麼保衛祖國!」
一天夜裡,指導員找羅光燮談心,對他說,咱們部隊的各個兵種,就像一張桌子的四條腿一樣,少哪一條也不行。打起仗來,光有步兵、炮兵、坦克兵,沒有工兵行嗎?
聽了指導員的話,羅光燮終於明白了工兵的價值。
很快,工兵專業科目訓練開始了,羅光燮為了儘快掌握保衛祖國的過硬本領,訓練埋地雷時,哪裡地硬,他就到哪裡練;哪裡難挖,他就偏往哪裡挖。漸漸地,他的軍事技術提高很快,在一次全連組織的訓練比賽中,羅光燮這位新戰士竟獲得了全連第一的好成績。
一天早晨,連隊組織比武,連長有意讓羅光燮和全連的埋雷標兵陳啟華一起比。訓練場上擠滿了人。羅光燮和陳啟華並排站在那裡,單等一聲令下,就開始操作。副指導員手握秒錶,喊了一聲「準備—開始!」兩人立刻單腿跪下,迅速挖掘雷坑。
參觀的戰士屏住氣息,關心地看着這場龍爭虎鬥。大家不停地為他助威,「羅光燮!加油!羅光燮!加油!」小羅側目一看,原來自己落後了。這哪行?只見他雙手抱緊鐵鍬,拚命地掘,就在陳啟華挖完雷坑開始連結好引信和雷管的時候,羅光燮也挖好雷坑了。他一點也不慌,放下鐵鍬,把地雷放在坑內,熟練地連結好引信和雷管,飛快地掩埋起來。在他埋好雷體,做完偽裝報「好」的兩秒鐘後,陳啟華才喊「好」。經過檢查評比,羅光燮不僅速度快,而且偽裝也比陳啟華好。
埋雷
雙手凍傷也要上前線
1962年冬天,在喀喇昆崙山下傳來令人氣憤的消息:入侵印軍不斷在我國境內增設據點,派遣飛機侵入我國領空……
為了保衛祖國神聖領土,羅光燮所在的工兵連隨同部隊一起,奉命開上了喀喇昆崙山。巍峨的喀喇昆崙山,直插雲霄,到處是冰溝、雪坡,寒氣逼人。在那海拔5000多米的喀喇昆崙山上,別說行動,就是躺在那裡也會覺得氣不夠用。可是,山對面不遠就是敵軍的據點,架着機槍對着我們的戰士。
為了給兄弟部隊送給養,工兵連的戰士們身背重負,吃力地向5000多米的一個高地行進。那裡沒有路,是連走獸也難以攀越的冰溝、雪坡。走一步,滑一下,稍不小心,就會連人帶給養一塊滾下山。
工兵連黨支部考慮到山高路險,規定每個戰士背白面一次不許超過一袋;背其他東西,不許超過50斤。一開始,為了執行規定,羅光燮只好比別人走快些,把東西送到山上以後,再回來接別人。或者,別人背一趟,他背兩趟。
一次,他背起兩袋麵粉就跑,有人喊:「誰讓你背那麼多?」
羅光燮不理,只是對那位同志笑笑,又大步朝前走去。
他一會兒攀住冰溝壁上的冰縫,一會兒又拽住雪坡上露岀來的石頭,兩腳緊蹬,艱難地前進着。山是那樣的陡,路是那樣的滑,他筋疲力盡口乾舌燥。這時候,他多麼需要喝幾口水呀,可他拿起身上的一壺水剛要喝,突然想起了山上的戰友比他更需要水,於是,他蓋緊壺蓋,又吃力地前進。他翻上山頂,把麵粉放下,又把水壺裡的水倒在戰友的水壺裡,才滿臉帶笑,迎着山風走下山來。
喀喇昆崙山
喀喇昆崙山上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炮聲。敵軍竟向我邊防部隊展開武裝進攻。我們的哨所,被敵軍圍逼;我們的戰友,被敵軍的炮火殺傷。忍無可忍,我邊防部隊被迫進行自衛還擊。
羅光燮隨時準備參加戰鬥,他一遍又一遍地檢查自己的武器裝備,連鞋帶以至衣服上的每一個扣子都不放過。一天,工兵連接到命令,派10名戰士隨同步兵執行爆破任務。羅光燮聽到消息,趕緊跑到連部要求執行任務,不答應就蹲着不走,非要求參加這次戰鬥不可。
清晨,羅光燮和戰友們在排長的率領下進入陣地隱蔽。炮火襲擊剛一開始,羅光燮就脫下毛皮鞋,換上輕便的膠鞋,把爆破筒的保險蓋打開,兩肘放在塹壕上,等待着衝擊信號。
8時30分,兩顆紅色信號彈升上晴朗的天空,班長的「前進」口令還沒落聲,羅光燮已端起爆破筒,沖了岀去。他為了動作靈便,不顧零下40多度的嚴寒,竟脫掉手套,赤手緊握爆破筒勇猛前進。羅光燮的手冰冷了,他還握着爆破筒,即使麻木了,也依然沒有放下。
戰鬥結束後,他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凍傷,傷勢是2度,皮膚紅腫起泡,吃飯連碗也端不穩。可當連長讓他去住院治療凍傷時,他卻怎麼也不肯去。不管誰勸,他總是這樣回答,「這是啥時候?咋能讓我住院?」後來,他就到臨時包紮所讓衛生員包紮了一下。
羅光燮心焦火燎地等了兩天,工兵連接受了第二次戰鬥任務。但連長決定讓他留下看家,因為這兩天羅光燮手上的凍傷更厲害了,一雙手變成了兩個紫紅色的肉饅頭,白白亮亮的水泡一個挨一個。但羅光燮鐵心要參加戰鬥,誰也阻擋不住。連長、排長、班長不知給他費了多少口舌,甚至強行「命令」他留下,可是羅光燮說啥也不聽從。大家對他既氣又愛還沒辦法。到了第二天下午,羅光燮還是上了陣地。
給戍邊將士運送給養的駝隊
捨身滾雷,英勇捐軀
這次戰鬥任務,是反擊某號據點的入侵敵人。這個據點是敵人入侵我國境內的重要陣地,它背後是敵人的軍用機場和指揮中心。因此,敵人在這裡構築了強固的環形工事,十幾個碉堡互為依託,還布設了密密實實的地雷。十幾輛坦克蹲在陣地附近。美國供應的最新式大炮,也配置在陣地後方,天天開炮,山上的雪都炸光了。看來必須進行一場惡戰,才能清除這個據點。
黃昏時分,工兵連出發了。天黑以後,他們已經鑽進一道深溝。那溝里到處是雪,冷風刺骨,寒氣襲人。溝的坡度足有四五十度,而且還是波浪式的,一不小心,就會滑倒。戰士們吃力地攀住溝壁上的縫隙前進,不大工夫,每個人的皮帽、眉毛上都結上了一串冰珠。可是,誰也不肯落後。有人滾下坡去了,有的讓石頭劃破了臉,鮮血凝結在傷口上。羅光燮喘着粗氣,邁動着兩條腿,儘管空氣稀薄,呼吸困難,但他一步也不肯停。摔倒了,一翻身爬起來又走;尖利的毛毛刺掛住了衣服,他使勁扯開。班長看他手上有傷,要給他背槍,他不但不答應,反而奪過班裡兩個身單力薄的戰士的槍,跑在前頭開路。
部隊到達衝擊出發陣地的山腳下時,犬氣突變,陰雲密布,大雪紛飛,狂風怒吼。戰士們都停下來喘口氣,積蓄力量準備爬山。羅光燮卻壓抑不住心底的興奮,低聲向班長訴說他的心事:「班長,這回,我要為祖國立功!」
天剛麻麻亮,他們就爬上了衝擊出發陣地的山頂。步兵也跟着上來了。羅光燮從他隱蔽的雪窪里向前一望,好一個險惡的地形!入侵敵人的據點和我們衝擊出發陣地所在的兩座山峰,在白雲繚繞中,彷彿滔滔海浪中的兩座島嶼。連接它們的是一條1000多米長,兩邊峭壁如削,宛如鋒利刀刃一般的山脊樑。光禿禿的頂峰,光禿禿的陡坡,沒有任何可以掩護和隱蔽的地物。他意識到情況對我們不利,我們的炮兵還沒有上來,如果前進的道路被火力封鎖住,便沒有別的路可上。他皺緊眉頭,緊咬着嘴唇,毅然打開了烏亮的槍刺。
連環畫《羅光燮》
這時,雪更大了,飛飛揚揚的雪花,隨着沒有定向的狂風飛舞。敵軍的據點變成了山頭上一簇簇白色小點,模糊不清,鐵絲網、地雷場也都不見了。幾條隱約可辨的戰壕圍着碉堡,四散伸開,使得敵軍的陣地像一條假裝沉睡的惡狼,暗暗地窺視着我們。
羅光燮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瞧,是通信員向排長跑來。只聽通信員低聲說:「首長命令你們,派個爆破組,配合尖刀班搜索前進,排除地雷,注意隱蔽。」排長讓副排長帶一班第一小組擔任爆破組,馬上出發!
尖刀班出發不久,工兵連爆破隊和步兵就跟在後面,寂無聲息地前進了。好難走的路啊!山脊樑上布滿了鬆鬆的風化石片,上面蓋了一層白雪,什麼也看不清。羅光燮緊緊地跟着排長往前走。他一邊走,一邊睜大眼睛,想從茫茫的雪花中看出尖刀班已經到了什麼地方。突然,風聲里傳來「轟」的一聲巨響。怎麼,是副排長他們已經接近雷區,開始排除地雷了嗎?不對呀,那響聲里聽不出爆破筒的聲音。羅光燮停住腳步,疑惑地看着排長,只聽排長一聲令下:「爆破隊,跑步前進!」
原來,那「轟」的一聲巨響,是副排長踏着風化石片,滑倒在斜坡上,碰響了地雷。這下,我軍暴露了目標,霎時間,敵人的機槍大炮,一齊開火,封鎖了我們前進的道路。狹窄的山脊樑上,滾動着無數條鮮紅的火蛇,攔阻炮像穿梭織布一般,組成好幾道密密的火簾。衝天而起的碎石冰塊,像突然襲來的雷陣雨。前進的戰士被火力壓在雪地上,連頭也抬不起來。
處境困難,時間緊迫。指揮部的首長不停地搖着電話,通信員傳來一個又一個命令:要在敵人的援軍趕到前,一定把據點清除掉!
解放軍戰士
眼下工兵連的戰上最要緊的是迅速排除地雷,打通前進的道路。一排長大聲命令:「三班長上!注意,雷場上蓋着雪,要小心!」
迫不及待的羅光燮竟忘了自己是二班長,一弓身就要跟着沖,被人一把抓住,羅光燮只好停下來等着。他注視着閃閃的炮火和在硝煙里前進的戰友的身影。突然,一陣濃濃的硝煙散去後,前進道路上的戰友不見了。
羅光燮緊緊地咬着嘴唇,胸脯劇烈地起伏着。為了勝利,路一定要打通!重任落在了二班戰士們的肩上。
沖在最前面的是羅光燮,他脖子上圍着一條白毛巾,背着槍,雙手緊握爆破筒,拚命沖向前去。子彈在呼嘯,炮彈在轟鳴。他隨着隆隆的炮彈聲趴下,又伴着騰起的硝煙躍起。他衝上那片斜坡,闖過了兩道攔阻炮火。
斜坡下面就是雷區。羅光燮把手中的一把標誌旗,放在一塊大石頭後面,隨後又前進了。這是他準備在開闢了通路以後,好回來用這小旗給步兵做出前進道路的標記。
就在羅光燮剛剛邁進一片毛草灘的時候,忽然「轟」的一聲,一顆地雷爆炸了,他鮮血淌了一地,疼得昏了過去,手一松,爆破筒也滾到山坡下邊。
油畫:羅光燮以身排雷
被敵人火力阻攔在半山腰的同志們,個個都瞪大眼睛,緊張地望着羅光燮。過了一會兒,羅光燮坐起來了,這位堅強的戰士,一面用一隻手支撐身體,仰臉凝望着敵軍據點的碉堡,一面環顧左右,尋找他的爆破筒。突然,羅光燮轉過臉來,向後面的戰友們招了招手,頓時,一個驚天動地、震撼山河的英雄壯舉出現在眼前:羅光燮帶着負傷的身軀,猛地撲倒,勇敢地向雷區縱深滾去!
「轟」地一聲,羅光燮的右臂又被炸掉了。然面,羅光燮仍在頑強地滾動着!他用自己的身體,引爆地雷,開闢通路!
「轟」又是一聲巨響,雷區爆起黑色煙柱,白雪、碎石向兩邊分開。雷區被打通了!但羅光燮這位英雄戰士,為保衛祖國獻出了寶貴的生命,當時的他只有21歲!
此刻,被雷區攔阻不能前進的反擊部隊,踏着羅光燮烈士開闢的通路,勇猛地沖了上去,勝利地清除了入侵敵人的據點。官兵們懷着悲痛而崇敬的心情,在剛剛收復的祖國領土上,在羅光燮灑遍鮮血的土地上,高高地樹起了一面鮮艷的紅旗!
新疆軍區《中國人名詞典》關於羅光燮的介紹
羅光燮同志英勇犧牲後,他所在的部隊黨委為他追記一等功。1969年3月9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防部授予他「戰鬥英雄」的光榮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