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3日，全國人大北京代表團駐地的書攤，大多關注創新型企業、人工智能、新質生產力等。（南方周末記者韓謙/圖）
繼2024年年末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首提「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後，時隔不足三個月，這一說法出現在2023年國務院政府工作報告中。
3月5日，十四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在人民大會堂開幕，國務院總理李強作政府工作報告。在介紹今年「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工作時，李強談到，要「加快建立健全基礎制度規則，破除地方保護和市場分割，打通市場准入退出、要素配置等方面制約經濟循環的卡點堵點，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
「我們要改變的是低價的『內卷』。」會後，接受南方周末記者採訪時，談及此次政府工作報告中對「『內卷式』競爭」的表述，全國人大代表、浙江宇視科技有限公司研究院院長周迪說，「如果任何一個乙方在採購時是以低價中標的，那是不利於整個行業的發展的，也不利於我國國內經濟的高質量發展。」
理解「『內卷式』競爭」
回看過去一年，中央對「內卷式」競爭的關注，從各類會議內容中即可見一斑。
2024年7月底，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分析研究當前經濟形勢，部署下半年經濟工作，此次會上明確提出，「要強化行業自律，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半年後，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進一步強調，要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規範地方政府和企業行為。
何為「內卷式」競爭？
南方周末記者注意到，就在全國兩會召開前兩天，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研究中心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杜國功曾在《學習時報》上專門發文剖析「內卷式」競爭的特點和形成原因。
杜國功解釋，「內卷式」競爭是指行為人面對市場競爭壓力，採取同質化或過度消耗資源等方式爭奪有限資源或市場份額，最終導致生產力沒有得到有效提升、市場秩序日益混亂的競爭局面。這種現象所反映出的，是國內外環境深刻變化、有為政府作用缺位，以及行業自律失靈失效等多方面原因。
隨着中央層面的頻頻表態，今年以來，在政府工作報告將整治「內卷式」競爭寫入其中之前，多部門已經行動起來。
2月底，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召開部分企業公平競爭座談會，與阿里集團、京東集團、北汽集團、奔馳集團等7家企業的有關負責人圍繞整治「內卷式」競爭進行深入交流，聽取意見建議。更早前的1月，在國新辦舉行的發佈會上，國家發改委副秘書長袁達表示，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需要積極化解一些行業供大於求的階段性矛盾，着力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的韌性和安全水平，大力培育壯大未來產業、新興產業。
作為企業家代表，對於「內卷式」競爭這個問題，周迪認為需要辯證對待。在他看來，「內卷」本身並不是壞事，能夠驅動科技創新以及企業的降本增效，為社會提供更高性價比的產品和解決方案，但過度低價的「內卷」則會帶來負面影響。
「我們需要的內卷是高性價比的內卷，在保證產品質量質優可用的情況下，儘可能降低成本，為全社會提供更高性價比的產品和解決方案。」周迪說。
「內卷當然總體上不好，但是沒有辦法。」全國政協委員、新希望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劉永好也認為，在新的發展格局下，企業需要做的，就是在很「卷」的大環境下，尋找自己的路，「中國的企業家精神很強，大家都想做大做強，但是產品市場就這麼大，咋辦呢，我們必須變革，必須創新。」
尋找破局之路
在3月4日接受媒體採訪時，全國政協委員、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原院長劉尚希提到，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也離不開政府的產業政策支持以及宏觀的布局指導。
「如果說供需之間是匹配的，那就不存在所謂的『內卷』。」劉尚希解釋，所謂產業政策的支持，一面是要求政府要發佈宏觀信息，加強對企業投資、擴張的指導，避免盲目性發展，擠入競爭非常激烈的紅海市場；另一方面，對於那些想要開拓藍海市場、剛剛進入新賽道的企業來說，它們如要進行創新，同樣離不開產業政策的支持。
以年初熱議的杭州「六小龍」為例，劉尚希說起，deepseek的爆發「可能誰也沒想到」，「但它帶來的影響是世界級的，對整個行業的生態都產生了重大影響。」而這背後所體現的就是地方政府的招商引資政策該如何調整的問題。
「（之前）在布局未來產業上地方政府可能就是一哄而上，各個省都在搞，就產生了很多（重複）。怎麼避免這種情況，就是要宏觀指導各個地方，怎麼因地制宜，利用現有的優勢條件去發展優勢產業。」劉尚希認為，在新的發展階段，如何進行調整或許值得各地政府深入思考。
而從此次政府工作報告的內容來看，被放在「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工作之下的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也確是與政府行為緊密結合在一起。
「現在很多企業反映，我們到外地經營企業，到另一個地方去，他們要求你設立分支機構，很多企業都認為這個成本是很高的。」3月3日上午，在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的吹風會上解讀報告時，國務院研究室副主任陳昌盛如是說。
陳昌盛具體說到，今年的統一大市場建設工作可以被概括為「五個統一和一個破除」。其中「五個統一」包括統一的基礎制度規則、統一聯通的市場設施、統一的要素資源市場和統一的市場監管；「一個破除」即規範地方經濟的促進行為、招商引資行為，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真正破除地方保護。
「總體上，今年要做的工作很大程度上是規範政府行為，就是從要求做的、禁止做的和鼓勵做的三個維度來提出具體舉措，引導地方真正去發揮自己的比較優勢，實行錯位競爭，差異化發展。」陳昌盛說。
南方周末記者 蔣敏玉
責編 錢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