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對於蘭德爾家族(Randele)來說,是相當難過的一年。
這年二月,父親托馬斯·蘭德爾(Thomas Randele)診斷出了晚期肺癌,
妻女很快意識到他的時間不多了,很可能只有幾個月,最多不過一年。
(托馬斯和女兒阿什利)
一個月後,托馬斯開始接受化療,第一輪化療的各種副作用接踵而至,對他打擊很大,但生活還是要繼續。
某天晚上,他跟妻女一起窩在沙發上看《海軍罪案調查處(NCIS)》,女兒阿什利(Ashley Randele) 突然聽到他說:
「其實我不叫托馬斯·蘭德爾,我改過名字,為了逃避FBI的追捕......」
阿什利心裏直翻白眼,老爸總愛講這種不好笑的冷笑話,可是等她轉頭看他的時候,卻發現他的表情很認真。
該不會來真的吧?
托馬斯起初不願透露更多,但阿什利堅持說自己有權知道,並保證只要他說了就不會再繼續追查,
在女兒的逼問下,托馬斯終於鬆口,承認自己的本名是泰德·康納德(Ted Conrad)。
(父女的合照)
當晚,阿什利想着這一幕久久難以入睡,終於翻身坐起,在谷歌搜索欄中輸入了「泰德·康納德」。
鼠標不斷向下滾動,她的嘴巴逐漸張大,再也合不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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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一部叫《龍鳳鬥智(The Thomas Crown Affair)》的犯罪片在美國上映,講的是一件完美搶銀行的事,主角叫Thomas Crown。
(《龍鳳鬥智》的IMDb頁面)
現在看,此片的評分沒有多高,但在當年,它獲得了兩項奧斯卡提名,贏得了最佳原創歌曲獎,
票房方面,以430萬成本收回1400萬票房,稱得上又叫好又叫座了。
這1400萬的票房裡,就有一部分是20歲的泰德·康納德貢獻的。
年輕的康納德是此片的瘋狂粉絲,在電影院刷了至少六遍後猶不滿足,竟決心將自己也變成電影的一部分。
他決定效仿主角,來一次銀行劫案,偏偏他自己就是銀行職員......
很快,他就做好了一個天衣無縫的計劃,並且開始跟朋友吹噓「我要像電影里那樣開始搶銀行了」......
1969年7月11日,周五。康納德像往常一樣來到銀行上班,
下班的時候,他刻意磨蹭了一會,趁着其他同事不注意,向紙袋裡裝了21.5萬美元(相當於今天的180萬美元,將近1300萬人民幣),隨後瀟洒下班。
康納德這個人隨後再也沒出現過。
(康納德與後來的托馬斯)
同事們開開心心度完周末,等周一回來上班時,才猛然驚覺丟了錢,而單位里只有康納德沒來上班,嫌疑很明顯。
可惜這時候已經過了將近三天了。
劫案發生後,FBI在全美各地展開瘋狂搜索,康納德的懸賞單也隨之出現在各大電視台的新聞節目當中。
然而隨着歲月流逝,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人們卻始終沒有發現康納德的蹤跡,他就這樣人間蒸發了......
沒人知道的是,同期世界上多了一個自稱托馬斯·蘭德爾的年輕人,跟《龍鳳鬥智》中的主角名字一樣。
他似乎永遠不用工作,卻有錢租住最豪華的頂層公寓.......
(托馬斯的駕照)
在世人眼中,托馬斯是個不安分的人,
他的足跡從華盛頓到洛杉磯,又到馬薩諸塞,像一個永遠不會停止旅行的遊子。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不過是在逃避FBI的視線罷了。
70年代末,康納德——現在該叫他托馬斯——的錢終於花光,
遊子最終在馬薩諸塞定了下來,在一家豪華車經銷店做銷售。
受益於多年來在全美各地的見聞,他好像跟誰都能搭上話,很快就建立了忠實的客戶群,日子過得倒也不賴。
在此期間,他認識了凱茜·馬漢(Kathy Mahan),與她墜入愛河,並最終結婚,生下一女,取名阿什利。
(父女小時候的合照)
此時距離劫案已經發生已經過去近十年,當初震動全美的大案,現在也不過丟在檔案室里無人問津,他就這樣隱姓埋名過了一輩子。
直到35年後的那個夜晚,阿什利在床上輾轉反側,終於發現真相:
那些老新聞上的通緝照,跟年輕時的爸爸長得一模一樣.....
(阿什利小時候和父親的照片)
托馬斯,就是康納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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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阿什利想了很久很久,第二天決定跟父親攤牌。
她告訴他,她已經查明白了他過去的一切,但這並不能改變家人之間的愛,
不過,他還是不應該瞞着母親,母親有權知道真相。
托馬斯不想,或是不敢面對妻子。無奈之下,阿什利只好將母親叫到電腦前面,給她看了她前一天晚上發現的真相......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母親就這樣一遍一遍地重複這句話,不知該作何反應。
好在,母女倆很快也不需要做什麼反應了。化療沒起到什麼作用,同年五月,托馬斯即撒手人寰。
(泰德·康納德年老時)
母女倆商議之後,決定替父親保留這個秘密一年,之後再將他的遺體交給FBI,讓他們了結這起五十多年的懸案。
想法很好,但實際上還沒到一年,FBI反而率先敲響了她家的房門......
原來這起懸案還一直有人關注着,母女倆收拾完托馬斯的後事後,一位犯罪小說作家發現了托馬斯的訃告,
他核對一番,發現托馬斯的各種信息跟失蹤了五十多年的銀行大盜康納德幾乎一模一樣.......
小說家立刻聯繫了警方,巧的是,警方也有人在關注這個案子。
這個警察是皮特·埃略奧特(Peter J. Elliott),他是當年負責調查此案的警察,約翰·埃略奧特的兒子。
老約翰此時早已過世,他當年的確查到了一些康納德的蹤跡,但最後還是沒能抓到他,只能帶着遺憾退休。
後來皮特子承父業,接手了父親的老案子,
但始終還是不得要領,只好暫時將其擱置,直到小說家打來的那個命運般的電話。
(康納德案的各種卷宗)
那天,皮特迅速檢查了托馬斯的訃告,幾乎是立刻確定了兩人就是同一個人。
因為訃告里寫,托馬斯生於1947年7月10日,而康納德出生於1949年7月10日,差了兩年,但日期沒變。
此外,訃告說托馬斯的父母分別是Edward和Ruthabeth,
而康納德的父母也叫這兩個名字,只不過姓氏不一樣.......
生日相同,父母還全都重名,這概率能有多大?
最後,2014年托馬斯宣告破產,在法庭文件上籤過名。
而老約翰當年在查案時,找到過康納德的大學申請書,現在申請書到了皮特手上。
不出意料,這兩份文件雖然時隔幾十年,所簽的名字也不相同,但筆跡幾乎一模一樣。
(2014年的法庭文件簽名)
皮特知道,當年父親沒能解決的懸案,要輪到他來破了。
帶着幾名副手,皮特敲響了阿什利的家門,短暫自我介紹之後,他說:
「您可能已經知道我為什麼來這裡了,我們應該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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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納德已死,追究他的罪已經沒有意義,接下來的問題是要不要起訴他妻女包庇。
皮特跟阿什利母女聊了聊,很快確定她倆其實也是被瞞了一輩子的可憐人,當即決定不再追訴。
塵歸塵土歸土,上一輩的事,就讓它隨上一輩人一起埋葬吧。
兩年後,阿什利決定將這個故事講出來,她做了一檔播客,因為她認識的父親始終是「托馬斯」,而非「康納德」。
(阿什利所製作的播客)
康納德的確是罪犯沒錯,但托馬斯才是那個每天送她上學,記得她每個朋友的名字的父親......
她並不指望世人原諒那個罪犯,但她希望人們能更多了解這個父親。
這就是一個女兒的很樸素的心愿。
幾十年的懸案終於告破,充滿了各種戲劇一般的衝突與巧合。
此事發端於電影,可這麼多年的劇情,比那部電影還要精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