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萬聖節。
在韓國，至少151個年輕人，死在這個狂歡的節日里。
01
萬聖節
Halloween
韓國首爾梨泰院附近著名的酒吧一條街，從傍晚起就陸陸續續出現了玩耍的年輕人。
奇裝異服，拿着彩燈，喝着大酒，磕着糖果，有些是有毒的，
在街頭走來走去。
沒有人想到，死神已經提着鐮刀，在酒吧街上空颯颯盤旋。
其實，如果有消防專業人員在，能通過無人機觀察街道上的人流，
就會發現，從晚間人流湧入的高峰開始，
死神已經揮動鐮刀，在這條10米寬的街道上，開挖陷阱。
從地勢上說，這裡是一個斜坡。
兩側狹窄，又有急拐彎的巷口。
距離不到20米，還有地鐵站和大型公交車站。
這幾種因素匯聚，
就是一個天然的引發集體踩踏事件的陷阱地形。
斜坡、狹小通道，是歷史上大型踩踏事件中屢屢出現的危險（也是必備）因素。
就說人類歷史上最恐怖的一次踩踏事件，發生在1990年，沙特的朝聖者們，通過一條長500米、寬20米的隧道時，有人摔倒了。
踩踏意外就發生了，1426人死亡。
而在發生踩踏最多的地方是哪？
各國體育場館。
而它們最相似的地形都是：通道狹窄，而且有斜坡（樓梯）地形。
就拿咱們國內記憶猶新、教訓深刻的上海陳毅廣場踩踏事件來對比分析，
就會發現，致命要素同樣存在。
02
跨年
straddle old and new years
2014年12月31日，大量的市民遊客前往市區，歡度跨年。
跨年這個玩意兒是舶來品，但非常受歡迎，連續搞了幾年後，
人就更多了。
這人啊，聚集起來就跟磁場一樣，有人是來跨年的，
然後更多的人是來看熱鬧的。
本來不跨年，聽說有熱鬧，就來了。
據後來事件調查回顧，那天在上海外灘陳毅廣場的事故，
但，就像洪水忽然湧入，完全超出預期。
（我估計，2014年那會兒，社交媒體的力量還不像今天這麼被重視，
上海很多人一開始並沒有想去這個廣場跨年，
但是看着朋友圈發的煙火，看着微博上幾千幾萬轉發的現場圖文，
哇，大家在跨年誒，
哇，好美啊，
哇，好熱鬧啊，
哇，好好玩啊，
很多人吃完了飯，看得心痒痒的，也臨時決定出來也來湊熱鬧。
所以，在很短時間裏，10點多鐘，大量的新增市民、遊客。
湧入了陳毅廣場。而那個廣場本身就是一個面積很小的舊廣場。
現場的警力已經無法擋住。
據現有公開資料，那晚10點37分，在廣場東南角北側，
人行通道階梯的警戒帶被大量逆行湧上景觀台的人衝破了。
群羊效應。
而此刻，七八點鐘來到了廣場已經看完夜景的遊客們，正要走下觀景台。
雙方人流形成了一個對沖。
結果在階梯中間，想下去的下不去，被想上去的人堵住了。
沒有人知道在23點35分發生了什麼，檯子上的人往下擠兌的力量忽然增大，
就像是很多人一下子都在往下沖一樣。
階梯底部的人，被衝撞後，有人跌倒了。
所有的踩踏事件的悲劇，都是從有人跌倒這樣的事開始。
一個人跌倒，引發了多人摔倒。
踩踏，就發生了。
人擠人，真的就是擠死人的。
根據聯合調查組報告顯示，36人在踩踏事件中身亡。
而在此之後，上海雖然沒有完全叫停類似跨年這樣的活動，卻有了更為明確規範的限制——在外灘跨年，進入人數不能超過3000人。
當然也有人很不爽，覺得為什麼要限制大家狂歡啊。
可是，真的太危險了。
太危險了。
大家在那個情況下，就是像保齡球一樣壘在一起。
如果再有斜坡，那，有人摔倒幾乎是不可避免會發生的。
即使現場沒有人摔倒，人們擠兌在一起，一個意外的聲音，
比如氣球忽然爆炸，酒瓶碎裂，着火，都可能引起炸群。
03
慘劇
Tragedies
沙特的另一起踩踏悲劇，是朝聖者紮營的山谷里，有個帳篷着火了。
一看帳篷着火，山谷里所有的人紛紛往外跑。
山谷道路有斜坡又狹小，前面有人摔倒，後面人並不知道前面堵住了，
被着火的恐懼所驅趕，還在拚命往前擠。
結果造成了343人死亡、1500多人受傷的慘劇。
（看到這裡大家可能就能理解，為啥碰到節日了，景區都要控人數）
（一旦形成了人群超大規模的聚集，又沒有有序的疏導通道，
地形又有坑有坡，那就是死神來了的現場）
看看韓國昨晚的慘劇就知道了。
十萬人，十萬人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紛紛湧入了才10米寬、60米長的巷子
這麼大的洪水一樣人流是咋會忽然涌過來的呢？
韓國這幫年輕人，說白了，就是疫情三年，
都快憋瘋了，好容易解禁了，遇到第一個節日，
全部出來撒歡兒了。
那為啥忽然湧入到這麼小的一個巷子里？
因為有人說某某明星在這裡的某個酒吧出現了。
有人說某某酒吧當晚重金聘請了某明星。
但是，到目前為止，無論是在社交媒體或現場記者，
都沒有人找到有關明星要去某個酒吧的宣傳海報、物料或訊息。
它很有可能是某個喝嗨了、或吃了軟性毒品糖果的年輕人，
嘴一瓢，隨口傳播的假消息。
對了，萬聖節雖然是給孩子過節的日子，但青少年參與的也越來越多，
而被包裝成糖果的軟性毒品，更是在校園和酒吧風靡一時。
04
危險的因素
Dangerous factors
我們現在抽離時空，總結一下，在昨晚，多少種危險的因素，匯聚在那條小街上。
短時間內瘋狂湧入的10萬+人群。個個情緒高漲。
狹小的、90度拐彎的巷道。
斜坡。
毒品。
酒精。
青少年。
再沒有管理和疏導者。
從目前為止現場發回的報道來看，
首爾梨香院踩踏事件發生時，並沒有警察在附近維持交通秩序。
咱們公允說一句，類似的公共節日，只要知道有慶祝活動，
國內各地都是如臨大敵，調配大量的警力、安保、志願者，在現場維持秩序。
首爾這次活動，明知在疫情三年後的首次公共狂歡，
明知大家都憋瘋了，
明知道參與者很多都會喝酒、甚至還有嗑藥的青少年們，
竟然沒有提前做預案，
那真的是有很大責任的。
就相當於，你在城市中心搞火焰節，
卻沒安排滅火器，也沒通知消防局。
到了這個份兒上，就是給死神送人頭了。
現場.......真的是慘不忍睹。
就和其他類似事件一樣——前方有人跌倒，後方的人並不知道。
繼續在歡呼/狂叫/急躁中向前擁擠。
更多的人跌倒。
道路更加逼仄擁擠，跌倒發生，踩踏發生。
恐慌發生。
尖叫加劇了恐慌，混亂加劇了擁擠。
05
死亡
Death
很多人被踩死，更多人被擠傷、擠死。
是的，踩，會被踩死。
擠，也會。
被踩斷的骨頭，肋骨，很可能扎入內臟。
如果被踩到了重要的臟器，就會引發大出血。
就算是骨頭、臟器都沒受傷，就是被很多人很多人緊緊地擠着，
也一樣會死人。
擠死人是這樣發生的：周圍全是人，你周圍的人也被周圍的人擠着，
壓力越來越大，起初，你的胸腔、你的骨骼還在拚命抵抗這樣的壓力，
一次又一次地呼吸着。
但很快，就像就像你平時舉啞鈴，舉個幾十下，你的肱二頭肌就舉不動了。
胸腔肌肉也一樣。
它很快再也無力推開周圍的壓力。
漸漸地，再也不能呼吸。
，時長00:28
就窒息了。
不用很長時間——幾分鐘，窒息就發生了。
所以在這樣的踩踏事件里的窒息，並不是說密閉空間沒了空氣，
而是.......被擠得已經無法呼吸。
可能想救你的人就近在咫尺，就像韓國這個死亡之巷裡，有人爬上了二樓，
有人爬上了電箱，離開了腳下洶湧的人群而得以活命，
也有人想拉起下面被擠兌的人群，但是，太擠了，拉不上來。
在之前的一次踩踏事故中的一位倖存者回憶，
她被擠在一道欄杆上，是欄杆外的人，像拔蘿蔔一樣把她拽出泥沼一樣的人群，從欄杆上把她拉了過來，她才倖存。
人們像海浪一樣，一浪疊着一浪，一層疊一層，救援人員想救出被踩踏的人，但是根本拉不出來.
其他人難道就沒人想拉嗎？
是拉不出來，「比瓶塞還難拔」。
欄杆這邊的人，哭着、喊着，在最後掙扎。
欄杆那邊的人，也哭着，喊着，在做最後的努力。
救人的，眼睜睜看着近在咫尺的求救者，在自己面前面孔發紅、發紫.......
卻什麼也做不了。
視頻里的梨香院踩踏現場視頻，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遇難者的臉——
他們臉色紫漲，張着嘴，眼神絕望，可以看到有女孩絕望地看向鏡頭，
她的臉已經煞白了。
眼裡全是恐懼。
紅星新聞，贊1.5萬
這可能是她看向世界的最後一眼。
沒錯兒，視頻里那麼多人，他們可能就在艱難地吐出最後一口氣。
大多數的遇難者，將會是婦孺居多。
身體最弱、個子最矮的，將會在這樣的災難里，最抗不過去。
.........
至少151個年輕人死難在昨天那個狂歡的夜裡。
這是他們三年來第一次歡聚。
全部是年輕人。
而且據說很多都來自富裕家庭。
梨香院附近本身就是首爾的富人區，而在韓國，
經濟較好的家庭，才會更傾向於支持自己家孩子過萬聖節。
現在，一夜之間，他們的孩子沒了。
這在韓國，可能是比2014年「世越號」客輪沉沒還要嚴重的特大傷亡事故。
06
預防
Prevention
那，我們怎麼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自己和家人遇到這樣的不幸和意外？
- 第一，少扎堆兒。
儘可能遠離這樣的晚間大型聚集，尤其是在城區戶外的聚集。
很簡單，現代的體育場館、電影院、相對還是比較管理成熟的，燈光、照明、通道、管理，音響，還有座位的隔離，都經過科學設計。
即使發生擁擠，大喇叭喊喊，就能有效疏導。
只要不發生火災，都不太可能失控。
好多年沒聽說體育場館、電影院發生踩踏事件了。
而城區，如酒吧街這樣的地方，光線不好，地形複雜，管理太難，意外太多。
如果又是在夜間，更是加劇了意外發生幾率。
- 第二，養成自己和孩子們去哪先看地形安全的習慣。尋找安全通道的習慣。
坡道、陡峭的樓梯、也包括景區陡峭的山道，永遠都是危險的存在。
一旦看到這樣的地形上人群洶湧，就要提高警惕性了。
此刻只要有一個人摔倒，你自己也可能被帶到。
真的不幸又不幸沒避開，趕上了。
以下有幾個自我防護的最後招數。
——如果倒地，像一隻大蝦一樣蜷縮起來，側身，手臂護頭，曲膝，保護胸腹，儘可能地用胳膊、腿，給你的頭和身軀做個最後的防禦。
胳膊腿踩斷了都不是致命傷。到了這個份兒上，活着就好。
——發現人群洶湧不對勁兒，儘可能地脫離人群，往邊緣走。
走不到邊緣，
有樹木爬樹木上去，有電線杆上電線杆去，有二樓陽台有燈箱有門廊，爬上去。
地面上的人群都已經變成了洪水猛獸，爬到高處去！
- 三，如果你有一個相對堅硬一點的包，就把它抱在胸口，算作你和人群隔離的最後一道防禦。
- 四，不要大聲喧嘩，讓安保人員的聲音能夠被更多人聽到。如果可以，你可以幫你看到的安保專業人員傳達指令，簡單有效的指揮人群。
在2014年的上海廣場發生踩踏時，短短十分鐘發生悲劇，
而控制住悲劇沒有讓傷亡加劇，很重要的一個拐點，是警察和幾名自發的年輕力壯的遊客站在胸牆上，站在高處可以看清楚局勢，他們一起揮舞手勢，有節奏地大喊：「後退、後退、後退、後退！」
不知情還在湧入的遊客，開始往正確的方向——後退。
擠壓之勢，開始減輕。
疏導的通道，逐漸構築。
五，在那種人山人海的地方，多看看周圍情形，少看手機，少拍視頻。
一旦人開始變多，你發現自己前前後後都是人，就很危險了。
人類會有一種錯覺，人多的時候就會本能放鬆警惕。
這是動物的本能，抱團帶來的安全感。
但，在複雜地形下（城市和山地這樣的複雜地形最多），
人多，就是巨大危險。
這時候不管和誰走丟了，都別逆行，順勢而動。
人流比洪水還猛烈，
想逆流而上，真的就是自尋死路。
回頭想想，首爾的這些年輕人，憋了三年多了，
終於迎來了自由呼吸的一刻，
有經驗的老警察都說，其實這個時候......最容易出事故。
人群是這樣。
個人也是這樣。
願昨夜裡去的逝者安息，生者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