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9月5日11時10分,在我軍停止炮擊金門三天後,美國飛機P-5M型1架,侵入我領空。
這是一件不尋常的軍事挑釁事件。美國當局公然不承認我國的領海12海里,只承認3海里!
美國海軍第七艦隊司令比克利海軍中將乘旗艦「海倫娜」號重巡洋艦到達台灣基隆港,召見國民黨海軍司令黎玉璽中將,策劃台灣海峽護航運輸計劃。
插個題外話,這個黎玉璽飛黃騰達的過程非常富有戲劇性,他本人畢業於號稱海軍黃埔的海軍電雷學校一期,從快艇艇長一路升到國民黨主力戰艦——太和艦的艦長。
1949年4月25日,解放軍發起渡江戰役3天後,蔣介石離開了寧波老家,乘船前往上海,搭乘的船隻正是太和艦。
黎玉璽
老蔣在艦上接見海軍軍官時,得知艦長叫黎玉璽,不禁傷感地說:「大好河山失陷,空有玉璽何用?」
這時黎玉璽機智地接過話頭:「總裁,有玉璽就有名分在,中興必有希望!」
蔣介石一聽大喜,從此太和艦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了老蔣東奔西跑的御用艦船,黎玉璽也一路高升,從艦長升任蔣軍海軍負責人、「蔣軍參謀總長」。
回到話題,半個月來,這位比克利海軍中將司令官連續三次到台灣活動,陰謀策劃所謂「協防台灣」的軍事挑釁。
18時20分,我軍雷達發現金門島東南20公里上空敵運輸機2架,於18時30分向金門島進行第一次空投活動。
9月6日5時至18時,美國海軍航空母艦「漢科克」號、「中途島」號、「普林斯頓」號、「列剋星敦」號4艘,在巡洋艦、驅逐艦編隊護衛下,活動於基隆以東及台灣海峽。
中途島號航母
這些滿載排水量4萬噸至6萬噸左右的龐然大物,全長達272米至298米、寬30米至36米,每艘艦載機70餘架,航速33節左右。這就是美國海軍第七艦隊的航空母艦特混艦隊。
美軍此舉,意在向我軍顯示其「有效打擊」的威力,進行示威性演習。
當日19時,總參謀部「808」王尚榮中將告訴福建軍區副司令員張翼翔中將說:
「明天(7日)仍不要打炮,再等一天看一看,下一步行動有電報指示。在軍委未下令前暫時不打。」
9月7日,晴天,少雲到多雲。我海軍圍頭、鎮海雷達站不間斷地搜索台灣海峽,雷達熒光屏上顯現出了一條條的顯影——8巡洋艦、驅逐艦、登陸艦、獵潛艦共11艘。
天界寺海軍指揮所進入「一級戰備」部署,高立忠海軍大校及作戰處長薄光柱海軍中校、情報處長章宏海軍中校,坐在作戰室海圖桌前,注視着作戰參謀趙鴻儒海軍大尉的標圖。
紫雲岩前指掩蔽部作戰室,張翼翔中將、石一宸大校、王健行上校、張帆中校等坐在長桌兩側,注視着海軍參謀王彥上尉的標圖。
大家的表情是緊張、嚴肅的。這是空前的美、蔣海軍混合護航編隊,出現在金門海域。
9時許,美國海軍重巡洋艦「海倫娜」號(旗艦)率領4艘驅逐艦緩緩駛進金門海域。
跟在他們後面的,是國民黨海軍司令黎玉璽海軍中將率領的驅逐艦「信陽」號(旗艦)和「維源小號、「江字號」2艘,編隊護航「美字號」登陸艦向料羅灣岸灘卸載。
與此同時,美國飛機、國民黨空軍飛機數十架在上空進行掩護。
9時10分至10時50分,位於金門島以南海域20海里,美國海軍驅逐艦編隊擔任巡邏警戒,組成一道警戒幕。
9時23分至9時45分,位於金門島以南14至19海里,國民黨海軍護航編隊向料羅灣接近。11時25分,2艘「美字號」登陸艦進入料羅灣卸載。
海軍雷達站每隔10分鐘報來一次艦位,從海圖上標示了美艦的位置,它公然侵入了我國領海。
在「海倫娜」號位於圍頭角以南4海里活動時,它正好進入我海岸炮最有效射程之內。
那個具有「威懾力量」的2萬噸級、全長218米、裝備9門203毫米三聯裝主炮、12門127毫米雙聯裝副炮、24門76毫米高炮、60門20毫米高炮(雙聯裝)的所謂「海上堡壘」矗立在海面上。
星條旗迎風飄揚,主桅上的雷達天線在旋轉,水兵們在甲板上走來走去,歷歷在目。
這時,彭德清海軍少將正在圍頭海岸炮陣地上視察,他到觀通雷達站用大倍望遠鏡觀察料羅灣,眺望「海倫娜」號的艦體。
他曾經登上過蘇聯海軍太平洋艦隊的旗艦「德米特里・波日阿爾斯」號巡洋艦和印度海軍旗艦「邁索爾」號巡洋艦。
如今美國巡洋艦「海倫娜」號不請自來,遙遙相望,它那203毫米艦炮昂起了炮身,炮口對着大陸。
如此明目張胆地侵入我神聖領海,向我前線部隊示威,令人極為氣憤!
葉飛政委、張翼翔副司令員、劉培善副政委、石一宸副參謀長登上雲頂岩觀察所,眺望「海倫娜」號特混編隊。
他們再三下令給廈門、蓮河炮群和海岸炮群指揮員:「一律不準射擊!」
18時02分至18時45分,美、蔣特混護航編隊先後離開金門海域。
巡洋艦「海倫娜」號
夕陽照射在「海倫娜」號巡洋艦體上,鎮海雷達站和海岸炮營看得最清楚,美國海軍水兵在甲板上跳「搖擺舞」,並時而向海中扔啤酒瓶子。
18時50分至20時22分,「海倫娜」號巡洋艦和4艘驅逐艦,位於鎮海雷達站方位100度、距離27海里逐漸消失在茫茫大海中。
紫雲岩指揮所的海圖上,標繪了「海倫娜」號、「信陽」號等11艘軍艦的航跡,準確地上報了美艦侵入我領海的艦位,作為外交部提出嚴重抗議的依據。
這一天,葉飛上將、張翼翔中將、聶鳳智空軍中將、彭德清海軍少將緊張地度過了一天。
美國海軍公然捲入了這場衝突,實在欺人太甚、忍無可忍!打不打?怎麼辦?方一火炮走火或者誤擊了美艦,是要負重大責任的。
23時30分,黃克誠總參謀長來電話對葉飛政委說:毛主席、周總理研究了美國海軍今天公開介入的情況,作了兩點指示。
第一,為了懲罰國民黨金門守軍的炮擊行為,我們準備還擊,對大、小金門、大、二擔島的軍事目標,包括指揮所、通信樞紐部、步兵、炮兵陣地進行炮擊。
第二,炮擊的規模要比8月23日還要大,準備打3萬發,看你們的炮兵部隊準備是否來得及?
如果能在明天準備好的話,就在明天下午5時到6時左右炮擊,如果來不及就在後天打。因為你們已有一部分炮兵後撤了,請你們研究一下,將研究的結果上報軍委。
第三,準備用海岸炮與魚雷艇打擊運輸艦船,今天蔣艦在美國海軍直接掩護下來金門海域,我外交部明天要發出嚴重抗一議警告。
如果第二次再來,則以魚雷艇與岸炮打擊國民黨軍的運輸艦船。但是美蔣軍艦混在一起不好打,就不打,打蔣軍艦船主要是打靠在碼頭上的船隻。
深夜,紫雲岩前指召開作戰會議,葉飛上將傳達了中央軍委、毛主席、周總理的一系列指示。
他說,金門守軍的儲備一天少一天,非常困難,蔣介石向美國求援,企圖拖美國人下水,直接參加護航,今田美蔣聯合編隊向我挑釁、示威,顯示美蔣「共同協防」的決心和實力。
事關重大,美帝國主義是兇惡的真老虎,張牙舞爪,但也有虛弱的一面,需要我們以更猛烈的大規模炮擊,來戳穿它的紙老虎真面目,摸情它「協防」的底牌。
毛主席明確指示只打蔣艦,不打美艦,就是美艦向我炮擊,沒有中央軍委的命令也不準擅自還擊,在座的指揮員要立軍令狀!
他用手指重重地敲着桌面,嚴峻地說:「只打蔣艦,不打美艦是一個死命令,要堅決執行。」
「不是我們怕美國,在朝鮮戰場較量過,我們先禮後兵嘛!退避三舍也未嘗不可。」
「當前我們的主要作戰對象是台灣蔣介石集團,要做到有理、有利、有節的鬥爭策略。事態還在發展,一切要服從中央軍委的命令。「
紫雲岩前指
前指作戰會議在凌晨2時結束,各部指揮員回去後還要繼續傳達,一級一級地貫徹下去。
台灣海峽局勢的發展日益嚴重,美聯社電訊透露艾森豪威爾政府的一位高級官員說,在中國大陸上的空軍基地如果被用作對金門發動空中攻擊的基地,則幾乎要被立即受到轟炸。
這位權威人士說,在必要時,美國的戰鬥機和轟炸機也將加入作戰。
這是美國當局歇斯底里般的恫嚇與訛詐。
不僅如此,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在同一天聲明說:「美國從來不承認12海里領海的任何要求,我們歷來對領海態度一直是3海里的範圍。」
與此同時,美國國防部的軍方發言人也蠻橫宣稱:「美國海軍第七艦隊也不承認關於領海寬度的決定。」
美國海軍第七艦隊戰鬥群
言下之意,美國海軍海倫娜號巡洋艦特混編隊侵入金門海域是「合法」的行動。
國內外政治鬥爭也出現在外交舞台上,美國海軍第七艦隊介入金門海域的護航,震動世界各國,台灣海峽的軍事態勢升級了。
9月4日,美國國務卿杜勒斯,與艾森豪威爾總統會晤後,在艾森豪威爾的授權之下,於羅德島新港發表了威脅性講話,胡說:
「台灣和金門、馬祖各島從來沒有處於中共的管轄之下。」
他還厚顏無恥地說:「美國負有條約義務幫助保衛台灣不受武裝進攻。」
他還說:「美國已經作出軍事部署,以便一旦總統作出決定時,採取既及時又有效的行動。」
杜勒斯
由此可見,美國海軍特混艦隊在台灣海峽、金門海域為台灣蔣介石集團直接護航,早在9月初就進行了「軍事部署」,杜勒斯毫不掩飾美國的侵略行動。
9月6日,周恩來總理髮表了關於台灣海峽地區局勢的嚴正聲明:
「中國人民解放自己的領土台灣、澎湖列島的決心是不可動搖的。中國人民完全有權採取一切適當的方法、在適當的時候,解放自己的領土,不容許任何外國干涉……。」
周總理的嚴正聲明傳遍了全世界,激發了中國和世界愛好和平人民的義憤;
9月7日,北京首都300萬人舉行大示威,堅決支持周總理的嚴正聲明,反對美國政府的侵略行為和杜勒斯的反動叫囂。
與此同時,美國底特律的《自由日報》發表社論說:「我們十分懷疑100萬美國人中是否有一個人願意為台灣而戰?」
它譴責美國政府「不正視現實,不應該自己欺騙自己,幻想只要美國無視中國,中國就會消滅。
9月8日,天氣晴朗。這一天是我軍炮擊金門島以來最精彩、最壯觀的一天,美、蔣、我三方演出了一出空前激烈、微妙的活劇。一切都是令人難以預料的。
朝陽升起在東方的海面上,鎮海角海軍雷達站在60海里的距離上,發現了美國海軍重型巡洋艦「海倫娜」號特混編隊,熒光屏上呈現了7艘軍艦的顯影:
6艘驅逐艦組成了警戒隊形,護衛着龐大的「海倫娜」號旗艦,在布拉克本海軍的少將指揮下,再次「光臨」金門海域。
這個第72特混編隊的驅逐艦,是美國海軍「基林」級及「謝爾曼」級。
「基林」級驅逐艦
滿載排水量3480噸至3800噸,全長119米至125米,裝備3門127毫米主炮、2門76毫米副炮,還有40毫米、20毫米高炮7門和6聯裝魚雷發射管一座,航速可達33節。
除了「海倫娜」號特混編隊外,鎮海角海軍雷達於9時許,又發現台灣國民黨海軍司令黎玉璽所率領的「日字號」、「太字號」、「永字號」各1艘,「江字號」「美字號」各2艘。
這些國民黨軍艦船在美國海軍第72特混編隊的掩護下,位於東碇島以東海域20海里處,向金門島料羅灣駛來。
天界寺海軍指揮所命令各岸炮營執行二級戰備,沒有軍區前指的命令嚴禁射擊。
11時35分,情報部門判明國民黨海軍兩艘中型登陸艦為「美樂」「美珍」號。
它的滿載排水量是1095噸,裝載了汽油、彈藥和軍需物資,分別在雙打街、沙頭附近岸灘卸載。它正處於拋錨停泊狀態,是我海岸炮射擊的有利時機。
這時,金門海域的美、蔣海軍共12艘軍艦,組成了兩層巡邏警戒線,美國軍艦又侵入了我國領海。
雲頂岩海軍岸炮指揮所,在坑道里展開了射擊平面圖板,耿佩倫海軍上校、張繼明海軍少校、張全福海軍大尉在這裡負責指揮射擊。
他們按照蘇聯專家所傳授的「測量偏差法」進行試射,由從蘇聯學習回國的張全福副參謀長進行戰術計算,修正彈着點偏差。
射擊距離達19萬米至22萬米,即105加貝至116加貝(每加貝相當於1853米),要在這樣遠的距離上命中料羅灣敵艦是很難的。
張全福海軍大尉立即打電話給圍頭角炮第38營參謀長李克順海軍上尉和第44營營長任其濤海軍大尉,進行標定射擊諸元,待命準備射擊。
今日是炮擊金門以來的第三次大規模炮戰,參加炮戰的地面炮兵為42個營和另外6個海岸炮連,共有489門大炮。
剛從華北調來的炮兵第2師第28團、炮6師第7團首次參戰,它們都是精銳的加農炮團,訓練有素,裝備精良,曾多次參加過天安門廣場的檢閱。
雲頂岩坑道指揮所,葉飛上將坐在40倍望遠鏡後側,注視着大金門島北太武山和料羅灣"他興緻勃勃地說:「今天氣俱很好,胡璉會出來曬太陽嗎?他敢走出坑道嗎?」
今天是葉飛政委第一次坐鎮指揮炮戰,他似乎很興奮,作為前線最高指擇官,比前兩次指揮炮擊金門島更加複雜,他面對着美國海軍特混編隊的挑戰,責任重大,非同一般。
張翼翔副司令員作為葉飛政委的副職,他的壓力大大減輕,他說:
「我看胡璉不敢輕易出來曬太陽,我軍暫停炮擊三天,兵不厭詐,他搞不清我軍的企圖,不會輕易出來冒險的。8月23日如果我們推遲到17時35分炮擊,這時胡璉已走出,坑道散步,也許已經使他去見上帝了。」
劉培善副政委笑着對葉飛說:」我們第10兵團與胡璉的12兵團,後來又與金門防衛部對峙了9年,應當決一雌雄了,這次炮擊金門要使他一敗塗地!」
這時,警衛員端來了蛋炒飯、番茄榨菜湯,供給大家首次中餐。葉飛邊吃邊說道,今天打了勝仗,我請你們到南普陀大廟寺院吃素食名菜,
張翼翔笑着說:「我可不去吃和尚的飯菜,我要吃狗肉,喝茅台酒。」
吃完了中飯後,彭德清海軍少將來到雲頂岩觀察所,向葉飛政委報告:「我們一切準備就緒,有把握打好這一仗!」
葉飛對彭德清說:「今天要力爭擊沉美字號敵艦,但絕對不準向美艦開炮,我可是向毛主席立過軍令狀的,就是美艦向我們射擊,也不準還擊!」
接着葉飛指示張翼翔給晉江空軍指揮所打電話,命聶鳳智司令員注意空中掩護,保證戰區空中安全。
午後陽光燦爛海面上的業國巡洋艦、驅逐艦與國民黨海軍的艦艇,在料羅灣以南海域游弋漂泊,雷達天線不間斷地旅轉着。
12時43分,我海岸炮開始射擊了,炮口發出一團桔紅色的火光,炮彈飛向敵登陸艦以美樂」號和「美珍」號。
這是蓮河第149連,4門130毫米岸炮進行了齊射,它那13噸重的火炮和336公斤的彈丸,顯示了它的威力。
12時50分,雲頂岩岸炮指揮所下令暫停射擊,觀察修正彈着點,接着由圍頭第150連開始射擊,海面上升起一個個彈柱,不到10分鐘命中了「美樂」號3發炮彈。
於是,這兩個岸炮連交替射擊,邊打邊修正彈着點,求出精確的射擊諸元,使射擊闊度迅速縮小到1加貝或1/2加貝,遂於13時34分,又命中了「美樂」號登陸艦5發炮彈。
至13時40分,艦上起火了,並發出了劇烈的爆炸聲,猶如山崩地裂,不到4分鐘開始下沉。
該艦的彈藥爆炸、燃料起火,一瞬間炸成了兩截,艦尾沉入海中,艦首翅出了水面,濃煙與烈火騰升天空,一股粗大的黑煙衝上雲霄!
與此同時,我圍頭第151連於12時45分,向金門機場炮擊,鎮海角第108連向大金門舊城、古坑、鵲山、115高地左側炮兵陣地實施壓制射擊。
被炮擊的金門機場
廈門石厝頭第107連於13時12分向敵304號炮陣地射擊。
張翼翔副司令員及時向北京總參謀長王尚榮中將彙報了擊沉敵艦「美樂」號的戰況。
這時,葉飛上將發出了宏亮的射擊命令」預備——放!」400多門大炮開火了。
他不間斷地從望遠鏡里眺望"美樂」登陸艦的爆炸起火和下沉,同時他注視着「海倫娜」號特混編隊的動態。
美國海軍6艘驅逐艦,依照旗艦主桅上懸掛的旗號,迅速齊轉航向180度,加大航速掉轉艦首,駛向料羅灣以南12海里處逃去。
它一炮未發,丟下國民黨「盟友」軍艦於不顧,在安全的海域中漂泊觀戰。
被炸毀的"美樂」登陸艦
位於「信陽」號旗艦指揮台的國民黨海軍司令黎玉璽海軍中將,眼看着它的」盟友」布克拉本海軍少將指揮着強大的第72特混編隊,不顧他們的安危,放棄了掩護支援的「義務」,向外海逃去,憤怒地罵道:
「老美見死不救,真不是東西,這叫什麼共同防禦?」
葉飛上將的心中十分明白,他終於在50分鐘的炮戰中,看清了美國的所謂'協防'的態度和限度,摸清了美國當局的底牌,它在關鍵時刻臨陣脫逃,丟下「盟友」自己跑了。
原來我們最擔心的是美國的巡洋艦9門203毫米艦炮向我射擊。
當觀察到美艦在我猛烈炮擊料羅灣,擊中「美樂」號爆炸之際,它加速掉轉艦首逃跑時,頓時暴露了「紙老虎」的原形。
它使我方深刻地看到美國海軍為了自身的安全,避免與我方發生直接衝突的態度。這就是一炮不發,逃之夭夭。
美方表面上派遣特混編隊為國民黨海軍直接護航,蔣方也「狐假虎威」地藉助美方巡洋艦的武威,強行在料羅灣登陸卸載物資。
然而在利害衝突的關鍵時刻,美方首先考慮的是自身的利益,決不冒擴大戰爭的危險而被蔣方拖下水,說明一紙」共同協防」條約,是有限度和有保留地「履行義務」。
我方力求「只打蔣艦、不打美艦」,避免與美方發生直接交戰,美方也心照不宣,採取一炮不打的做法來應付這場戲劇性的「直接護航」。
13時52分,彭徳清司令員下令海岸炮第107連、第149連、第150連12門130毫米岸炮,集中火力,向「美珍」號登陸艦射擊,一直射擊到最大射程。
迫使敵艦向料羅灣以南海域逃竄,靠近「陽字號」「太字號」艦求得保護。
14時53分,國民黨海軍司令黎玉璽嚴令「美珍」號艦長,重返料羅灣登陸卸載。於是「美珍」號不顧死活又轉航向駛進料羅灣,立即遭到我岸炮的猛烈射擊。
不久,「美珍」號被我擊傷逃出料羅灣,向美國海軍驅逐艦靠近,我海岸炮遂於17時35分停止射擊。
當我軍炮擊金門島10分鐘之後,金門島炮兵陣地開始炮擊,向我廈門島虎仔山、前埔、蓮河、大嫂島、圍頭角等炮陣地射擊4500餘發,使我傷亡人員15名、損壞大炮2門。
我軍消耗炮彈21700餘發,其中海岸炮射擊1378發,擊沉、擊傷敵登陸艦各1艘,小登陸艇、汽艇各1艘。
至18時結束了炮戰,並擊中敵倉庫3處冒煙起火,觀察所2個、廣播站2個、碉堡4個。
夕陽的餘輝照在大、小金門島,美國海軍特混編隊和國民黨海軍護航編隊一起返航了,它們無可奈何地不敢在金門海域久留,惟恐遭到我魚雷艇隊的夜間襲擊。
9月9日,美國許多記者詢問杜勒斯:
「在昨天海峽軍事行動中,一艘國民黨彈藥艦被炸毀,而美國護航艦隻沒有開火。你是否能夠告訴我們,為什麼不開火,如果一顆中共炮彈擊中了一艘美國艦隻,結果怎麼樣?!」
這個提問絕妙。
杜勒斯狡猾地回答說:「我不能告訴你結果會怎麼樣。這在很大程度上要看具體情況而定,這是偶然擊中的呢?還是有意擊中的。如果判斷這是一次偶然事件,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還回答記者說:「如果中共在國際公海發生對美國海軍艦隻的有意襲擊,美國海軍就會以某種方式進行回擊」。
杜勒斯所說的「國際公海」是指3海里領海線以外的海域,而我國公布的領海線是12海里,這是不容侵犯的領海權。
中央軍委於9月9日發給福州軍區前指的電示說:「9月8日我炮兵部隊打得狠。為了爭取政治上、軍事上、外交上的主動。」
「今日暫停對金門的炮擊,看一看敵人方面的動態和各方面的反應,然後再確定下步的行動。」
「根據上述企圖,敵炮兵如向我射擊,我可適當還擊,適可而止,敵炮不打我亦不打。對機場可適當封鎖,打蔣機不打美機。」
「對蔣運輸編隊到料羅灣停泊時,在有利的情況下,我岸炮可以打一下,但不宜多打。晚上魚雷艇隊不出動」。
於是我前沿炮兵部隊加緊修築陣地、補充彈藥,準備執行大規模炮戰。
當日從8時20分開始,為了報復,大金門舊城、小金門及大、二擔炮陣地,向我雲頂岩曾厝安、溪頭、大嶝島炮擊141發炮彈,傷我高炮2門、亡炮手1名。
我蓮河、廈門炮兵群於9時25分實施壓制射擊,打了2647發炮彈,敵炮陣地於11時50分停止射擊,我於18時20分鐘停止射擊。
9月11日8時30分,台灣國民黨海軍護航編隊艦船10艘,在美國海軍驅逐艦4艘的直接掩護下,「美字號」登陸艦3艘,於13時許駛進料羅灣沙頭兩側岸灘卸載。
這個地段不利於我觀察,是一個遮蔽岸灘,國民黨海軍司令黎玉璽選擇了這個登陸地段,可以說是費盡了心機。這次運輸補給還美其名為「閃電計劃」,運載了大批兵員、物資。
但是,從這天起,它的「盟友」布拉克本海軍少將所率領的旗艦「海倫娜」號巡洋艦再未「執行護航任務」,驅逐艦也減少了兩艘,黎玉璽心中明白,美國海軍降低了介入直接護航的兵力,它指望美艦向「共軍」開炮進行火力支援,無疑是「望梅止渴」了。
美、蔣海軍混合艦隊7艘軍艦,位於料羅灣以南6至10海里,組成兩道巡邏警戒線,台灣空軍派遣20架次截擊機飛臨金門海域上空,於是「閃電計劃」開始執行了。
10時19分,美國海軍驅逐艦4艘,先後侵入我領海線,我前指立即上報了北京總參謀部。
午前,總參謀部作戰部王尚榮中將,向張翼翔副司令員傳達周恩來副主席的命令:
王尚榮中將
「美國海軍驅逐艦4艘,繼續為國民黨海軍運輸艦船直接護航,公然侵入我領海線多次,據此情況,堅決向金門島料羅灣國民黨登陸艦炮擊,但不準打美艦。」
葉飛上將接到炮擊命令後,立即驅車來到雲頂岩指揮所,命令各炮兵群於12時30分做好射擊準備。
12時50分,從望遠鏡里可以看到美、蔣軍艦混合編隊,增加了炮擊的複雜與困難。
於是,葉飛上將打電話給彭德清海軍少將說:「只打料羅灣內靠岸卸載的登陸艦,海上的軍艦一律不打。」
14時57分,葉飛上將下達了炮擊命令,以40個地面炮兵營和6個海岸炮連,共計488門火炮,火力急襲了10分鐘。
剎時間,炮火連天,硝煙籠罩了金門諸島,到處都是猛烈的爆炸聲。一會兒,金門島敵炮兵陣地也開始了反擊。
被炮擊的金門沙灘
雲頂岩岸炮指揮所,彭德清海軍少將全神貫注,他下令以海岸炮4個連在鎮海炮瞄雷達的保障下,於14時59分開始對料羅灣沙頭地段卸載的3艘「美字號」實施猛烈的面積射。
這時,敵艦施放了煙幕,掩蔽其倉皇逃跑,濃密的黑灰色煙幕迷漫了料羅灣。
葉飛上將在40倍望遠鏡里,不間斷地觀察戰場,料羅灣3艘登陸艦已被煙幕所遮蔽。
海面上4艘美國海軍驅逐艦,則以30節航速逃向外海,拋下黎玉璽所率領的護航編隊,徘徊在金門海域進退維谷。
張翼翔中將親自來到廈門對敵廣播台,大聲地說:
「美國人又說假話,欺騙了你們,什麼共同協防?不過是一張書面協議書,一有風吹草動,美國就拋棄你們,蔣軍弟兄們,別對美國佬抱有幻想了!」
海岸炮第108連、第151連堅決壓制了敵大口徑射程火炮,從15時35分至16時45分,連續發射了448發炮彈。
蓮河、廈門炮群從18時奉命停止炮擊,共發射25294發炮彈,摧毀敵觀察所4個、炮陣地3處、雷達站1處、倉庫2處,並擊傷運輸機1架。
敵炮陣地向我還擊3308發,造成我傷亡35人,損壞火炮6門。
值得注意的是,敵炮兵首次炮擊廈門火車站,企圖造成我運輸混亂,共射擊火車站110餘發,打壞職工宿舍及倉庫各1處,擊傷鐵路職工2名、旅客17名(內亡2名)。
在激烈的炮戰中,敵集中六、七個炮陣地炮擊我炮3師第17團4連陣地,一發燃燒彈落在該連二班彈藥室爆炸,葯筒起火蔓延至炮床越燒越烈。
2班長當機立斷,命各炮手迅速撤離炮位進行隱蔽,這時,裝填手胡鞭安剛把一發炮彈送入炮膛,若不立即發射就會發生膛炸。
在此危急情況下,胡德安置生死於度外,冒着烈火衝進炮位,獨自發射了這一發炮彈,挽敕了一門火炮,自己全身受到70%的嚴重灼燒。
這位鋼鐵戰士在烈火中永生,戰後被評為一等功臣。
9月12日上午,葉飛政委在紫雲岩前指主持召開了三軍指揮員作戰會議,大家歡聚一堂表達了勝利的喜悅心情。
軍區情報處長王健行上校彙報了敵情動態,他說:
「當國民黨海軍美字號3艘登陸艦被我炮擊時,美軍4艘軍艦依然像9月8日一樣依然高速撤出金門海域,它明顯地是避免直接介入炮戰行動。
王健行
「從8月23日至9月6日兩周以來,金門守軍平均每日獲得的補給71噸,比炮戰前減少了91%。」
最後葉飛政委說:「當前的形勢對我很有利,國民黨軍隊在金門島進退兩難,蔣介石要堅守,美國也說撤不得。」
「杜勒斯在回答美國議會的聲明中說建如果有人認為金門、馬祖是一個局部問題,那是危險的!這句話也是說給我們聽的。」
「我們空軍進入了福建,炮兵轟擊了金門,海軍襲擊了料羅灣,使國民黨陷入了困境。」
「台灣的形勢已經非常清楚,蔣介石千方百計地想拖美國人下水,而我們則力求避免同美國海軍發生直接衝突,美國人也極力避免同我直接發生衝突,這就是台灣海峽非常微妙的三方形勢。」
「總的方面美國是被動的,被我們拖住了,到現在只有兩個人——蔣介石、李承晩集團罵我們,其他人都是罵美國人,它在遠東的行動是十分孤立的,也是冒險的。」
當夜,廈門炮兵群於18時05分、23時30分,凌晨5時55分,三次炮擊了大、小金門島,大、二擔島,發射炮彈1255發。
蓮河炮兵群對大金門島發射498發炮彈,並對飛機場炮擊730發炮彈。
9月13日凌晨1時34分,台灣國民黨海軍司令黎玉璽,親自率領「信陽」號和「太字號」2艘及「維源」號,組成第62特遣編隊,旗艦為太昭打號。
特遣編隊的任務是掩護登陸艦「美華」「美項」「美珍」美建」「美朋」號,並由拖船2艘拖帶4艘登陸艇為金門運送補給。
信陽號
該編隊共計15艘艦艇,位於金門島東南16海里處,利用夜幕掩蔽下,於凌晨3時45分駛進料羅灣錨地。
「美字號」4艘登陸艦於4時05分在昔果山與後湖間,岸灘登陸卸載。其作戰艦艇則在料羅灣以南海域巡邏警戒。
這是黎玉璽懾於我軍炮擊,被迫改白天登陸卸載為夜間登陸卸載,他企圖在拂曉前突擊卸載完畢。
美國海軍驅逐艦2艘侵入我領海線,於3時05分位於東碇島以南8海里處,進行巡邏警戒活動。
這時,雲頂岩的上空,繁星閃爍,海面上一片茫茫,金門島和海上敵艦實行「燈火管制」,看不見一點燈光。
雲頂岩
凌晨3時53分,東海前指下令由鎮海炮瞄雷達向各海岸炮連提供射擊諸元,於3時55分開始炮擊料羅灣岸灘「美字號」登陸艦。
蓮河炮兵群於4時12分對大金門炮陣地進行射擊,以支援海岸炮作戰。
130毫米海岸炮16門、155毫米榴炮16門、152毫米加農榴炮36門、122毫米榴炮40門、122毫米加農炮24門,發射了無數的火光。
一道道「閃電」似的彈道,一簇簇爆炸的閃光,極為壯觀!
拂曉後,美艦遠離了金門海域,它在夜間可以觀察到我軍炮擊金門島料羅灣的密集炮火。它似乎比已往幾次炮戰離得更遠。
6時20分,我炮陣地全部停止射擊,經觀察有1艘「美字號」登陸艦命中10發炮彈,被迫起錨轉航向外海漂泊。
10時07分,敵改用登陸艇駁運物資,企圖以小目標來降低我海岸炮的射擊命中率,這是黎玉璽預先準備的駁運工具,可惜每艘登陸艇只能一次駁運20噸物資。
我雲頂岩岸炮指揮所,以4個海岸炮連進行固定彈幕或移動彈幕進行攔阻射擊,從12時至14時先後炮擊了8次,但由於目標小,射程遠,未能取得戰果。
一排一排的水柱,密集地出現在海面上,炮彈在登陸艇周圍、前後爆炸。始終未能命中目標。
16時許,敵「美字號」登陸艦1艘,乘大金門島北大武山及沙頭機場施放煙幕迷惘目標時,以快速駛進料羅灣,企圖登陸卸載。
可惜,其於16時16分遭到我海岸炮兩個連炮擊,16時38分命中1炮彈。倉皇向外海逃竄。這次以煙幕遮蔽搶灘璧陸卸載又失敗了。
這時,從凌晨3時55分開始射擊,消耗炮彈3623發,於16時40分停止射擊,敵向我炮擊116發,我軍無傷亡。
黃昏時刻,台灣飛來運輸機5架次,在大金門島空投了大批麻袋和罐頭,遭我炮兵擾亂射擊。
這一天,「美國朋友」一如既往的不靠譜,隨後,金門蔣軍和在料羅灣的蔣艦紛紛向台灣告急。
台灣問:「美國朋友、美國軍艦呢?」
「什麼鳥朋友,全是混蛋,早他媽跑掉了。」「美字號」登陸艦指揮官惱羞成怒,罵罵咧咧地說:「把給養統統扔到海里,全他媽喂鯊魚!」
金門港口碼頭上,冒着挨炮的危險前來搶運給養的一群蔣軍官兵,見蔣艦返航,大聲呼叫,怒罵起來。
幾個被激怒的士兵,端起衝鋒槍,「噠噠噠……」朝着遠去的美國軍艦屁股一陣猛掃。
敵人的報話機里傳來了一片咒罵聲「美國人不夠朋友,美國人混蛋……」
聽到這些對話,我軍指揮所的人都不禁笑出聲來,黎玉璽的所謂「閃電計劃」,在美國人的背叛下流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