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民大學副教授張雪松追念星雲大師

2023年2月5日（農曆正月十五）下午5時，傳臨濟正宗第四十八世、佛光山開山星雲大師圓寂。中國人民大學佛教與宗教學理論研究所副所長張雪松知悉大師圓寂，特此撰文《追念星雲大師》，以為紀念。

2007年5月24日，張雪松代表香港中文大學人間佛教研究中心台灣人間佛教考察團向星雲大師贈送紀念品。

文/張雪松

2023年2月5日，台灣佛光山開山宗長星雲大師安詳示寂。

我第一次見到星雲大師是2005年6月24日，台灣佛光山創始人星雲大師專程來到中國人民大學佛教與宗教學理論研究所，拜會所長方立天教授，慈惠法師、慈容法師，以及滿耕法師等隨行。方立天教授關切地詢問了星雲法師的身體檢查情況，並向星雲法師一行介紹了人大宗教所的基地建設和佛學研究情況，賓主雙方進行了友好的交談。正在研究所工作的張風雷、何建明、宣方、魏德東等諸位教授也與星雲法師一行見面交談。當時我還在研究所讀書，作為研究生也參加了這次交流活動，記得當時印順導師剛剛圓寂不久，星雲大師深情追憶並高度評價了印順導師，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此後不久，2005年秋，我去香港中文大學文化及宗教研究系讀博。就在這一年，香港中文大學設立了人間佛教研究中心，我在香港三年學習期間，多次見到星雲大師，在香港、澳門、台灣等地多次參訪佛光山道場，跟佛光山教團的不少法師有了較多的接觸，對星雲大師，對佛光山教團有了更多的感性認識。在當時與佛光山教團的這些交流學習過程中，對我觸動較大的是改變了我對佛教寺廟道場的認識。以往提起道場、說到廟，我一定會想到是「宗教活動場所」，是燒香拜佛的地方，但2007年5月我借參加香港中文大學人間佛教研究中心舉辦的首次台灣人間佛教考察團的機會，遊歷了佛光山在台灣各地的多處道場和教育、慈善機構，自己以往的這種觀念發生了很大改變。

星雲大師與2007台灣「人間佛教」學術交流考察團合影

在2007年的考察活動中，我是學生團長，走訪了從宜蘭到高雄，幾乎佛光山教團在台灣島從北到南所有重要的道場和文教機構。台灣佛光山各地的道場向我們展示，寺廟不一定是中國古典宮廷式建築，坐落在台中的佛光山惠中寺最能說明這點。

惠中寺佔地4000多平方米，前身是「福爾摩沙餐廳」和「東風閣」，本是當地最豪華的酒店。後來這座五星級酒店一躍轉型為「五星級」的佛教道場。惠中寺外形為歐洲文藝復興時代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築，華貴莊嚴中隱含着濃厚的人文氣息。走在惠中寺大廳的紅地毯上，同行者說有《亂世佳人》中郝斯嘉的感覺。惠中寺大門入口兩側豎立着兩隻象徵「大行」和「理德」的「披戴瓔珞的雕塑大象」；不過這一對大象並非改成寺廟後新加的佛教元素，而是原來就有的，因為原本這家五星級酒店是由著名的建築公司「象集團」建設的，這也算是機緣巧合吧。

佛光山惠中寺

佛教道場不一定僅僅是廟、是宗教場所，不僅僅要讓人敬畏，也需要人親近，現代化的道場需要現代化的建築形式。在參訪中，我看到惠中寺的現代化弘法功能齊備，具有10多間教室、會議室，還設置計算機學習、基礎佛學、經典導讀、素食烹飪、禪修班、智慧生活等諸多講座開放給民眾。佛光山在各地的道場，往往是一座多功能的大樓：頂層一般是大雄寶殿，下面有教室、博物館、客房、餐廳等設施。台北道場便是一個典型的代表。道場坐落在台北松山火車站旁，離「後山埤」捷運（城鐵）站只需走10分鐘。台北道場共有6層，面積約2300平方米，有佛堂、禪堂、齋堂、會議廳、佛光緣美術館。同時，國際佛光會中華總會、人間文教基金會、佛光大學籌備處、香海文化公司、如是我聞文化音樂製作中心以及《人間福報》社、人間衛視電視台等單位在這裡都有常設機構。

博士畢業後，我一直在中國人民大學佛教與宗教學理論研究所工作，雖然跟星雲大師，跟佛光山教團直接的接觸減少了，但在此後十幾年間，當代佛教一直是我的一個重要研究方向，佛光山教團也一直是我非常關心的案例。在感性接觸之後，以及常年的理性思考中，我越發意識到星雲大師對當代佛教發展的重要意義。現代人一提起「宗教」，往往想到的是教會、教團組織；但中國傳統的「教」，是「教化」之教，也就是一種教育，是有覺悟的人（比如孔子、老子、佛陀）對普通人的教育啟迪。古人對宗教的這種理解，可能更符合宗教的本意。

宗教最重要的內容並不在於富麗堂皇的宗教建築、龐大的教會組織，而是對人的教育、升華。星雲大師經常說，有人勸他不要辦教育，「因為教育事業不但費心力，縱使有一些成果，也無法立竿見影」，但大師回顧自己一生幾十年的努力，就是辦教育。

佛教教育與世俗的知識培訓、教育並不完全相同。講法能讓「頑石點頭」的六朝高僧道生大師說：「入道之要，慧解為本。」而中國禪宗開山祖師菩提達摩則說：「入道除了『理入』還有『行入』。」星雲大師曾把教育分為兩方面：「一是生活教育，二是思想教育。」可以說是深諳了「祖師西來意」。佛教教育的內容，一方面是義理思想，另一方面是生活實踐。《星雲日記》中提到星雲大師來南京給母親過生日，「母親親自切了塊蛋糕給我，平常不吃甜點的我，為了不讓母親掃興，也就不計較了」。本有糖尿病的大師去吃蛋糕，這本身便是一段值得參究的公案。《日記》中這樣言傳與身教的公案很多，值得我們細細體會。

「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長流五大洲」，星雲大師一生成就非常偉大，在世界各地興辦了眾多的佛教道場、文教機構。作為一般讀者，看到這些，可能只不過把它們當成是一組組報表數字，但這些數字背後卻有許許多多辛苦的努力、有着許許多多值得我們細心聆聽的故事。這篇小文章只不過是想從我的切身感受出發，切實體會星雲大師偉大人格的萬一。

原標題：追念星雲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