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公路車禍中逃跑了4隻實驗猴以後……

本刊記者/於冉

實驗動物外逃，不知情的陌生人意外接觸了之後染病，工作人員由此展開了一場追捕行動……這一幕，原本是美劇里才有的情節，最近卻發生在真實世界中。

美國東部時間1月21日下午3點半左右，賓夕法尼亞州一輛載有100隻實驗猴的卡車和一輛大貨車相撞，其中的4隻猴子趁機逃脫了。事故的目擊者米歇爾·法倫（Michael Fallon）好心上前幫忙，但卻在近距離接觸了猴子之後，出現眼紅、流涕、咳嗽等癥狀。在臉書上，她稱自己「出現了類似新冠的癥狀」。

發生在賓夕法尼亞州蒙圖爾縣境內的車禍，導致4隻實驗猴逃跑。（圖片來源：網絡視頻截屏）

意外的車禍，意外的感染

當天，法倫和一位男士開車行駛在賓州小鎮丹威爾附近的公路上，他們看到發生了兩車相撞的事故，便停下車前去幫忙。同行的男士告訴她，好像看到一隻「貓」跑過去了。

法倫上前去看卡車司機是否受傷，當看到他並無大礙後，又走到掉落在路上的箱子旁，小心地查看裏面的「貓」是否還好。她掀開蓋在箱子上的一塊布，把手伸進裝在箱子里的鐵籠子，正湊近仔細看時，一個猴腦袋從箱子里探了出來，還對她發出了「嘶嘶」的聲音。

第二天，法倫就出現了咳嗽、流涕、眼紅等癥狀，尤其是眼睛，有強烈的灼熱感。據美國媒體報道，她回憶說，「開車拉猴子的司機只問我後面的拖車有沒有事，但沒告訴我不要靠近箱子、不要碰它。如果他告訴我了，我是不會碰任何東西的。」法倫說，「我的手摸過木板箱，我的手上有傷口，我還踩到了動物的糞便。」

法倫的眼睛疼得難受，於是去了急診。醫生為她採取了預防性治療措施——注射了狂犬疫苗，還給她吃了抗病毒藥物。

這些猴子為食蟹獼猴。當地警方稱，這批猴子是1月21日從印度洋島國毛里裘斯運達紐約肯尼迪機場的，出車禍時正在前往美國疾控中心（CDC）批准的檢疫機構的途中。目前尚不清楚這批猴子將被送去的檢疫機構的具體位置在哪裡，以及它們被送去做什麼實驗。但英國《獨立報》稱，食蟹獼猴的DNA與人類非常相似，在新冠大流行開始後被科研人員用來做新冠疫苗等實驗。

《紐約時報》也稱，在新冠疫情暴發初期，科學家們為了研發疫苗，大量使用食蟹獼猴來做動物實驗，導致食蟹獼猴的需求量暴增。一些科學家甚至還討論是否需要建立一個猴子儲存庫，把猴子也當做石油和糧食一樣的戰略儲備資源。

「食蟹獼猴毛色為灰棕色至紅棕色，面頰呈粉色，會把手伸進小洞里抓螃蟹或其他動物吃，智商堪比人類，在人工飼養的情況下可以活30年。」美國威斯康星州國家靈長類動物研究中心這樣寫道。過去，一隻實驗猴的身價約在5000美元左右，現在，它們的價格已經達到1萬美元（約合人民幣6.5萬元）一隻。

車禍中逃跑的4隻猴子都被找到，其中有三隻接受了安樂死，上圖為接受安樂死的猴子之一。（圖片來源：賓夕法尼亞警察局）

車禍發生當天，當地警察和消防員對逃跑的猴子展開搜尋，他們使用了熱成像技術來試圖定位猴子，直升機也被安排隨時待命。但直到第二天上午，仍有一隻猴子下落不明。賓州騎警在推特上向附近居民發佈公告：任何人看到了這隻猴子都不要接近、試圖抓住或接觸這隻猴子，請直接撥打911。

這起引起普遍關注的車禍，發生在賓夕法尼亞州蒙圖爾縣境內（費城西北方向約150英里處）54號公路與80號州際公路的交匯處。

直到當地時間1月22日晚，CDC發言人克里斯汀·諾德隆德終於對外宣布，所有的猴子都被找到了，其中有三隻接受了安樂死，但她沒有解釋為什麼三隻猴子會被執行安樂死，只是稱，操作過程很人道，是按照美國獸醫協會的準則進行的。

復旦大學實驗動物科學部一位專家向《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實驗用猴一般是經過培養的，很少從野外抓來做實驗，它們身上的病菌都是被清楚地知曉的。如果當實驗用猴接觸了外界的草叢、人等，可能會染上新的病毒，影響實驗效果，所以，這種情況下會對它進行安樂死。」

美國善待動物組織譴責CDC在事故發生後處理不力。「現場報告表明，箱子從卡車上滾落時，猴子的糞便和尿液也都掉到了公路上，CDC應該爭分奪秒地確保在現場的人的安全。」該組織說。

法倫回到家後，收到了一封CDC寄給她的信，日期寫的是1月21日。信中稱，如果她曾距裝猴子的箱子5英尺（1.5米）以內，且沒穿戴任何個人防護用具，她需要密切關注自己在接下來一個月內的健康狀況。根據CDC官網信息，被獼猴抓傷或咬傷的人有可能感染B型皰疹病毒，以及沙門氏菌、埃博拉病毒、結核病、黃熱病等。

「在實驗室，研究人員都要穿戴個人防護設備，以免被猴子的體液感染、被抓傷或咬傷。像法倫那樣的接觸，需要立即按照嚴格的步驟進行處理，以減少疾病傳播的風險。」善待動物組織靈長類動物實驗高級顧問瓊斯·恩格爾說。

目前尚不能確定法倫是否被猴子感染。法倫在接觸猴子後就醫的當天做了新冠檢測，結果呈陰性。但奇怪的是，她的家人也出現了癥狀。此外，她於21日晚些時候參加了一場聚會，參加聚會的人有兩人新冠檢測呈陽性。

實驗猴外逃事件頻發

這次實驗猴在車禍中外逃，剛好發生在全球新冠大流行的背景下，所以顯得格外引人關注。而事實上，實驗動物外逃事件也班班可考，尤其是狒狒和猴子的外逃。

僅美國得克薩斯州生物醫學研究所就發生了數次實驗動物外逃事故：2009年，一隻小猴子在寒冷的天氣逃跑，由於在外待了一夜，體溫過低，最後不得不被實施安樂死。2010年，有兩隻狒狒在嚴重傷害了工作人員後逃逸。美國農業部因這兩起事故對得州生物醫學研究所處以2萬5千餘美元的罰款。

2018年4月17日，得州生物醫學研究所四隻狒狒冒險翻越牆壁，尋找自由。它們將畜欄里的一個木桶豎著放在圍牆下，踩着桶跳了出去。實驗室工作人員窮追不捨，最終在事發後30分鐘左右把四隻狒狒成功追回。

這次外逃事件發生的次月，一隻從美國芝加哥被運往得州聖安東尼奧國際機場的獼猴在到達後從運輸箱中逃脫，躲避了一個小時後才被抓到。

澳大利亞也發生過狒狒逃跑事件。2021年2月25日，有三隻狒狒從位於悉尼的皇家阿爾弗雷德王子醫院逃出，在醫院停車場閑逛了一會兒後被抓住。這三隻狒狒一公兩母，出逃前由卡車送到該醫院，公狒狒定於第二天做輸精管切除手術，兩隻雌狒狒作為妻子陪伴它，是為了讓它能夠鎮定地接受手術。

所幸，以上五起事件中，外逃的動物都沒有對人類造成直接的病毒傳播。

此次美國賓州猴子外逃事件中，美國善待動物組織向美國農業部的動物福利業務主管提出申訴，要求調查這些猴子是否被善待。該組織資深監管專家阿爾卡·錢德納表示，「我們認為，在車輛碰撞之前、期間和之後，對猴子的處理和對待可能都違反了《聯邦動物福利法》。」根據美國農業部網站介紹，《聯邦動物福利法》是美國唯一一部對動物在研究、展出、運輸以及經銷商的處理過程中作出規定的法律。

美國動物法律辯護基金會指出，美國農業部的監管存在很大的問題，農業部資金不足、人手不足，無法充分履行任務。「農業部只雇了120位監察員，來負責監管超過12000個動物實驗設施，這是遠遠不夠的。」

不只是農業部，美國公共衛生局（PHS）、國立衛生研究院（NIH）等機構也在動物實驗監管方面扮演重要角色。PHS負責監督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和CDC；NIH的實驗室動物福利辦公室（OLAW）負責執行PHS的政策。各機構交錯管理，實行跨機構合作。

各國都有類似的監管機制，實驗動物根據其類別的不同，分別由農林、畜牧、公共衛生、科研等相關部門管理。「這樣的管理格局有時候確實會出現監管真空的狀態。」上述復旦大學實驗動物科學部專家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