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歷的南非開普敦「驕傲遊行」

2022年10月29日00:07:00 熱門 1639

文/李雨邊,中央民族大學研究生,開普敦大學訪問學生

一、非洲文化與殖民主義文化的爭論

非洲,似乎我們的印象總停留在:優美的風景,生機勃勃的野生動物還有不算髮達的經濟。然而,非洲南端的一角:南非,我們對這個彩虹國度所秉持的性觀念卻所知甚少。開普敦坐落於南非的西南部,廣為人知地,開普敦被稱作非洲大陸的同性戀之都(Gay of Capital)南非與非洲大部分國家對待同性戀群體所持政策不同,非洲大部分國家制定懲罰性法律,甚至對同性戀者施以死刑;而南非則以憲法保障同性戀群體的權益。1994年曼德拉領導的非國大廢除了殘酷的種族隔離制度,制定新的南非憲法,社會發生劇烈轉變,阿非利卡加爾文主義統治的結束,反對種族隔離的文化逐漸在南非形成。南非的憲法精神要求對不同膚色、不同性別認同的群體予以最大程度的包容。南非LGBT活動家抓住政治時機為性少數群體者爭取多種權利,推動同志反壓迫運動(Lesbians and gay against oppression),組成各種同性戀群體公益組織。

但是經歷荷蘭、英國人殖民時期又重新走向非洲化的南非,同性戀一度被認為是西方白人上層階級的一種「時髦」生活方式,是西方殖民文化對於非洲文化的入侵。即非洲傳統觀念里認為同性戀行為是殖民勢力滲透的產物,並非從非洲傳統的土壤產生。南非性少數社區也在反覆討論:一個黑人是否可以認同非洲文化的同時,也認可自己的同性戀身份?又如何實現後種族隔離時期以來曼德拉倡導的「包容」社會?在南非極其複雜的社會背景下,黑人同性戀群體也面臨多種因素的交叉式歧視和交叉式邊緣化。

二、開普敦的同性戀狂歡節

(一)驕傲遊行的背景

1990年10月,南非約翰內斯堡舉行了非洲大陸的歷史上第一個同性戀狂歡節,而今年是慶祝同性戀狂歡節的29個年頭。同性戀狂歡節(Mardi Gras)在開普敦活動年鑒上可謂是最具活力、最令人興奮的事件。2月22日至3月3日之間,開普敦舉行了為期十天的同性戀狂歡活動,活動形式諸如:遊行、派對、詩歌分享、書籍閱讀、演講、彩虹跑、酒吧社交和LGBTQI+為主題的喜劇表演。3月2日舉行的同性戀驕傲遊行是狂歡節的重頭戲,數以萬計的人參與了此次遊行,是歷來開普敦同性戀驕傲遊行中規模最大的一次。同性戀驕傲遊行的主題為:「I am Me. No Excuses. No Regrets.(我就是我,無借口,不後悔)」,反對歧視LGBTQI+群體,促使人們關注性別議題。

(二)驕傲遊行的前期準備

早上,我和當地夥伴約好,到她的朋友家去化妝,主要做一些「細節」的裝扮。我穿戴整齊,驅車前往她們的家,到達約定地點,朋友們互相問好。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桌上擺放着七種顏色的顏料,一一對應彩虹七色,他們將五彩的顏料依照彩虹的順序畫在身上,這個過程需要他人的幫助,筆刷均勻沾水、混合顏料、以細緻緩慢手法點塗,胸前繪製上一面彩虹旗幟;或是直接手持顏料,技藝精湛地在臉上繪出七彩長藤花。不僅如此,雙頰、眼窩貼上各貼細碎的閃光亮片;頭上戴上七彩的獨角獸發箍、彩虹色的髮帶。大家說笑着、裝扮着,最後拾掇整齊大小各異的彩虹旗幟,每個人把彩虹旗或披或卷,收拾妥帖,一起出了門。樓下等Uber的間隙,我給大家拍攝了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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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來源:筆者,裝扮完畢,即將前往遊行的開普敦大學生同學們

(三)「變裝皇后」視角的遊行體驗

遊行11點30開始,遊行的主要區域是位於頗為名氣開普敦同志村:「Green Point」,從該區域的「De Waterkant」出發,遊行到 「Reddam Field」,聚集在已經布置妥當的城市公園,最後將舉行狂歡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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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谷歌,圖中圈起來的無規則形狀是De Warterkant,紅色圓圈起來的是遊行開始的Prestwich街道。

我們驅車前往De Waterkant,私家車輛接連地駛往同一個方向,高速路、公路上一時間車水馬龍。車程大概半小時左右,當我們到De Waterkant的Prestwish 街道,遊行的花車正在街角轉彎,我們趕緊跟了上去,此時遊行剛開始。三月正值南半球的夏季,地中海氣候的開普敦,夏季炎熱乾燥,雲量稀少,陽光充足,今天的氣溫並不炎熱,但是陽光卻很強,遊行的人們裝扮各異,多以色彩豐富的夏裝為主,手持或身披彩虹旗。遊行隊伍中的變裝皇后(Drag Queen)尤其突出,她們背着巨大的彩虹羽毛翅膀、蝴蝶形狀的翅膀裝飾物,頭戴閃閃發光的頭飾。一行裝扮華麗的變裝皇后站在馬路中間合影,街道駐足的居民紛紛歡呼,我順着歡呼聲的源頭,看到了摘得西開普省Miss Gay桂冠的Wendy,一個月前我們曾在南非Zeith Mooca博物館展示荷蘭的阿姆斯特丹彩虹裙研討會上交流。我走向她,她也熱情邀請我和她一起遊行。就觀察者作為參與者本身而言,變裝皇后的視角是一個新穎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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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筆者,一位黑人變裝皇后背着彩色的羽毛翅膀

我揮舞着手邊的彩虹旗,跟在她的蝴蝶翅膀右側,觀察着一切。我們在隊伍之中走,不斷有路人拿起手機、相機拍攝Wendy,街邊建築工人停下手邊工作歡呼,路人不斷上前希望和她合影,她停下來接受合影的要求。有一次停下,她剛好阻擋了一個遊行大型貨車的路,大型貨車慢慢悠悠地停下來,等待她們結束拍照才又行進。她穿着高跟鞋走了許久,實在是走不動了,人群中緩緩移動着開普敦特色的紅色雙層觀光巴士,她對司機說:「你往公園方向走嗎?載我一段吧。」車還在緩緩開動着,我心一橫,驚險地跟着跳上車。她把彩虹翅膀放在裡頭車門的一邊,歇息一下。這時一位披着彩虹旗的參與者靠近巴士,想要拍攝司機和我們,我也拍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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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筆者,觀眾和西開普省的Gay小姐合影,遊行的卡車停下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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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開普敦驕傲遊行官網拍攝到的筆者和Wendy在遊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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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筆者,遊行參與者湊近雙層巴士拍攝司機載Miss Gay和筆者.司機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雙層巴士在即將轉角的路口把我們倆放下車,我幫Wendy整理、背上她的蝴蝶翅膀,她向我道了謝。遊行的大隊伍從一條街走到另一條街,來自開普敦的媒體、澳大利亞媒體、美國的媒體等媒體走到Wendy跟前拍攝她,由於我跟着她的原因,也被捕捉到畫面中。當地居民從路邊房屋探出頭來,發出一陣陣歡呼聲。她也驚奇的問我:「奇怪為什麼人群都在拍我?」,「因為你是落單的變裝皇后吧」,我這麼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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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Cape Town Pride官網,參與遊行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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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筆者,南非的LGBTQI+公益組織在遊行的路邊一起合影

路口正是開普敦多個LGBTQI+的非政府公益組織集合在一起,準備合影一張,他們舉起迎風飄展的彩虹旗。同時,行駛過的花車包括宣傳選舉投票的廣告小巴、各個LGBTQI+公益組織的花車。花車周邊以彩色氣球和飄帶為裝飾,花車裡站着變裝皇后和公益組織的員工。

最後,人們彙集到公園入口,活動主辦方在公園口設置收費處,每個人50蘭特(南非貨幣),獲得進入狂歡派對現場的資格,並在胳膊上戳一個黑色的印章。場地設施齊備,食物鋪、飲水區和衛生間應有盡有;場內則搭建厚重的帆布帳篷,容納人們休息;設有DJ打碟和說唱歌手說唱的舞台,人們在舞台下隨音樂節奏放鬆。各個膚色、各個種族的性少數群體聚集在一個空間。

三、共同參與驕傲遊行的多元主體

(一)驕傲遊行的主體——亞文化群體遊行者

開普敦驕傲遊行觀看者包括本地居民的黑人、白人、有色人、亞裔和多國遊客參與。LGBTQI+群體是參與遊行的主體,英文字母縮寫主要指的是Lesbian(女同性戀),Gay(男同性戀),Bisexual (雙性戀),Transgender(跨性別者),Queer(酷兒),Intersex(雙性人)等。全世界範圍都有特殊詞便於交流,發展同性戀的特殊詞彙是為了讓酷兒群體能秘密地私下交流,從而避免法律的懲罰和社會的歧視。在南非的歷史上,西開普省的同性戀語言以俚語的形式出現,它由指定意義的編碼詞組成,通常稱為:Gayle或Gail,意味着聊天(chat)。20世紀50年代開普敦同性戀的俚語統稱為:Moffie,也指男同性戀,Lettie指女同性戀者,Mavis指變裝者或男同性戀者,Affair通常是指男同之間少於一個月的感情。Priscill專門指警察,警察是官方的代表,躲避警察的審訊,私下秘密的交流,衍生出稱呼警察的專門俚語。Sister是男性同性戀群體,朋輩之間互相稱呼對方為姐妹。

西方女性主義學者Judith Bultler認為,個人的性別認同(gender)不是個人的本質特徵,而是由個人的行動和行為產生,是個人重複的行為產生了被看作是本質上的男性或女性的身份。社會分為男性氣質(masculinity)和女性氣質(femininity)兩種類別,社會強制根據兩種類別劃分所有人。性別行為包括服飾、舉止、各種日常活動、性活動以及性伴侶的選擇,這些決定了我們對自己性別的認知 。性別的建立是國家權力、社會文化和家庭教育共同建構的結果。性別概念被普遍的建立,滿足令人社會的男女分工。

因此,LGBTQI+者的性別認同混合了男性氣質和女性氣質,外表上更加中性化、性行為取向也不單是異性。變裝皇后為了逃避性別的束縛限制,使用顛倒性表演行為來反對傳統的性別活動,挑戰穿着規範、高低等級、黑白界限的規範,平等的觀念隨之概念,至關重要的是,正是違背傳統的性別行為的表演,不斷重複塑造了性別認同,它反映了性別模仿結構,揭示了性別規範是社會規則下所產生,並對異性戀和所謂「自然」的主張提出異議。

(二)商業資本支持的新興活動

20 世紀90年代,廢除種族隔離制度以來,無論白人、黑人或是有色人種,對於人本身的關懷和個人自由觀念的發展成為南非關注的重要部分,1994年憲法和2006南非法律保護同性婚姻政策出台,一系列的LGBTQI+團體和組織如雨後春筍般興起,膚色與性別認同交叉形成的亞文化群體需要合法的途徑表達自我、完成自我認同。比如遊行中的LGBTQI團體Jewish Pride組織,MCC組織等,他們通過驕傲遊行得到更高曝光率,希望得到社會人士的捐款以維持公益組織的運行。遊行隊伍里也隨處可見商業性廣告,如微軟公司的員工穿着印有彩虹旗的員工服,拉着印有Windows標記的彩虹旗為遊行者做拍照背景。遊行車輛費用、主要參與人員、派對場地租用等需要資金的維持,商業資本的進入擴大LGBTQI+群體運行遊行的能力;另一方面,商業贊助商投入了廣告位,通過傳統媒體和自媒體的報道增加自身影響力,在遊行參與者中擴大了本地知名度。

(三)民主選舉的政治參與

20世紀50年代至20世紀60年代,南非種族隔離政府開始加強對南非各地性行為的管控,酷兒人群受到越來越多的壓迫。20世紀60年代,政府試圖通過立法,將男同性戀和女同性戀強制定為強制監禁的非法罪行。後來發生了一系列的政治運動,1969年《不道德法案》(Immorality)的修正法產生,它仍將同性性行為定為犯罪行為。1994年改變種族隔離時期白人政府的嚴峻政策,性少數群體經歷了政策歷史性重大變革。今年新一屆大選,驕傲遊行隊伍中可以看到Team one South Africa的宣傳競選的花車,女性議員以支持同性戀群體為競選口號,有意識地利用支持性少數群體獲得更多選票,增加政策包容性將膚色不同、背景各異、性取向不同的群體聯結起,實現南非彩虹社會的願景。

四、討論

如同世界上擁有驕傲遊行的國家一樣,開普敦的驕傲遊行也遵循相同的規則,LGBTQI+在異性戀主導的社會中抓住有限的機會展示自己,有序性合法性的自我表達;如何在沉默的社會中毫無尷尬之意的表達性取向,以便結識更廣的社交圈和更多的朋友。LGBTQI+群體更渴望消除持有本土傳統觀念的誤解,減少社會歧視和暴力行為。

社會科學研究一個社區單位生活的群體,個人生命歷程是研究的坐標點,橫向的國際交流、宏觀的歷史背景和縱向的社會結構交織,構成探討一個問題的空間坐標軸。其一,LGBTQI+已然是全球的議題,不單是一個地方討論的議題。歐洲各個國家的驕傲遊行,美國石牆運動,後來擴展到全球的同性戀運動。南非的LGBTQI+的問題似乎無法把南非看作一個封閉的社區,而在其中討論。其二,南非的性少數群體的權益與弱勢群體的利益難以分離,尤其是黑人女性同性戀者的主張更是混合性的,因為她們不能代表任何擁有純粹權利主張的群體,不能單方面的代表種族、性別或是性取向,因而呈現出邊緣性交叉性的特徵。法律承認要麼解決種族歧視問題,要麼解決性別歧視問題,要麼是歧視同性戀者的問題,這就是交叉性的來源。黑人女性同性戀者作為三種邊緣群體的成員具有獨特矛盾的身份。其三,南非社會存在巨大的社會貧富差距、不同種族日常交際的分隔、職業領域之間的壁壘;現實社會中居高不下的犯罪率問題、難以解決的通勤堵塞問題、城市電力缺乏、水資源短缺,開普敦高昂的食物購買費用等問題已為南非居民保障自己的權益增添重重的生存壓力,LGBTQI+群體進一步談及獲得社會公正和保障自身身心健康的權益更是難上加難。似乎南非成為一個真正的彩虹國度,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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