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留學生的艱難「高價」回國路 騙子竟是一批粉絲10萬+的社交平台會員

封面新聞記者 劉秋鳳 實習生 張弋凌宇

在「詐騙訴訟溝通群」中，現有87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訴求——回國。

對於他們來說，回國是一件火燒眉毛的急事。一票難求的國際機票，則加劇了他們的焦慮，讓他們輕易掉入詐騙陷阱。

3.32萬、6.5萬、4.68萬、9800元……受騙金額大小不一，記者對話的被騙者都是來自不同國家的留學生。在日本的留學生楊小白告訴記者，已知受騙者已有上百名，詐騙金額至少不少於幾百萬元。

為何會密集出現一大批國際機票被騙者？

3月26日，民航局發佈《關於疫情防控期間繼續調減國際客運航班量的通知》，通知指出，自3月29日開始實施，1家航空公司在1個國家保留1條航線，1周至多1個航班。在抵/離中國的航班上採取嚴格的防控措施，確保客座率不高於75%。

這就是留學生們口中一直提到的「五個一」政策。政策實施後，國際航線進一步調減，國際機票緊俏，票價隨之水漲船高。

這是怎樣的一個騙局？在美國、日本和馬來西亞的3名中國留學生向記者講述了他們的被騙經歷。值得關注的是，這些騙子賬號在社交平台至今依然活躍，值得警惕。

受害者是誰？

大多是急於回國的留學生

「我們已經幫你預定了機票，如果你不付款，就會被所有的航空公司拉黑。」聽到對方的警告，21歲的楊小白立馬慌了，趕緊給了3750元的定金，隨後又轉了9050元尾款，再被告知尾款凍結後，她又轉了9050的尾款……這些錢最後都石沉大海。

楊小白說，她在該微博購買從日本回國機票，被騙。

楊小白今年大三，去年開始到日本做交換生。按照學業計劃，她9月住宿到期，必須回國繼續學業。與此同時，楊小白還發現，回國機票不僅貴，而且一票難求。

6月30日，焦慮的楊小白把目光放在了社交平台上。通過搜索「日本回國機票」，她搜索到一個叫「航班查詢-售票處」的賬號，私信它後，她很快得到機票預定成功的短訊，但蹊蹺的是對方一直收不到錢。

楊小白在匯款信息的備註中寫：社交平台名+真名+日本飛上海。「你付款備註的字太多了，才被凍結。」騙子告訴她，下次少備註點字。沒想到，第二次尾款依然被凍結。

「備註信息有誤」，這個陷阱看似簡單，卻似乎挺有效，成為騙子們屢試不爽的招數。

6月16日，在馬來西亞吉隆坡實習的張鳴也「中招」了。他在匯款信息上備註「7月14日+航班號+本人姓名」。騙子卻告訴他資金被凍結，「需要去掉日期，以航班號加本人姓名重新備註」。於是，他又連續匯款兩次，共損失了33200元。

去年9月，22歲的張鳴在讀大學四年級，他經學校安排來到馬來西亞吉隆坡實習。他的實習工作因為疫情原因已在今年3月底終止，且在馬來西亞租房6月底到期，他急需回國。正規途徑上的機票只能買八月之後的了，所以他選擇去社交平台上尋找「黃牛」票代。

在馬來西亞吉隆坡實習的張鳴被騙33200元，現在經濟拮据，在朋友家打地鋪。

除了日本和馬來西亞，記者也聯繫到一名在美國的留學生。27歲的張萌在美國讀研畢業，簽證和租房都即將到期，回國機票也是一件火燒眉毛的事情。她在網上付款總計46000多元。

「騙子正是抓住了留學生沒有太多社會經驗，且急切回國的心情。」張萌告訴記者，現在越來越多的受騙者集聚起來，他們成立了一個微信群：「社交平台詐騙申訴溝通」，期望能團結起來共同維權。截止7月10日，群里已經有87名成員。

記者發現，群中的被騙者來自英國、日本、美國、韓國、馬來西亞、加拿大、白俄羅斯等全球各個國家，其中大部分是留學生。他們身上有一個公共特點：迫切想要回國。

騙子是誰？

一批粉絲10萬+的社交平台會員

楊小白是在「航班查詢-售票處」的社交平台受騙的。7月12日，該社交平台依然在更新，它發佈了韓國和日本的回國機票信息。它的註冊時間是2013年10月30日，第一條社交平台發佈時間是2013年11月2日。截止2020年7月12日，它共發佈了6462條社交平台，共有超12萬粉絲。它有「社交平台會員」的頭像，公司寫的是「中國航空集團公司」，簡介寫的是「【證書認證】際航空已認證」。

實際上，簡介和公司是可自行編輯的個人資料，但這具有迷惑性。

「我看它有十幾萬粉絲，還是該社交平台會員，每天都頻繁發佈航班信息。」楊小白說，證書、十萬粉絲，皇冠長相的VIP會員……這些看起來「挺專業」的信息，讓她昏了頭。

小皮原計劃購買7月5日從吉隆坡飛往上海的機票。在一個名為「回國航班-全球免簽」社交平台上，他被騙了9800元。

小皮原計劃購買7月5日從吉隆坡飛往上海的機票。在一個名為「回國航班-全球免簽」社交平台上，他被騙了9800元。

小皮發給記者的付款信息，他共支付了9800，從吉隆坡回國，並沒有收到機票。

和上述社交平台一樣，「回國航班-全球免簽」同樣是社交平台會員，頭像旁邊有一個「皇冠」符號。簡介寫的是「中國國航客服經理」。社交平台註冊時間是2014年4月16日，截止2020年7月11日，共發了2951條社交平台，其粉絲超過10萬。

同樣，在美留學生張萌發給記者的社交平台也有類似的套路。這個名為「國際旅遊服務」是社交平台會員，社交平台註冊時間是2013年8月23日，截止2020年7月11日，它發了2467條社交平台，有11萬粉絲。

和前兩個社交平台不同的是，該社交平台將流量引入微信公眾號。其簡介上寫着「正規國際旅行社出票，無需刷票搖票！全都是現票。購票請認準我司對公企業賬戶和企業公眾號。」張萌在私信該社交平台後，關注了「龍騰國際旅遊」的微信公眾號，並在公眾號客服的引導下支付了4萬6千多元。

「我們總結了一下，目前感覺這是同一批人，同一個套路。」 楊小白和其他的受騙者分析，這些騙子社交平台普遍都購買了十萬以上的殭屍粉，併購買「社交平台會員」為自己加印象分。同時，他們每天頻繁發佈機票信息，造成一種專業的假象。

維權困難

騙子賬號依然活躍 購票需謹慎

7月12日，記者在社交平台上搜索外國回國機票，仍能搜索到大量黃牛票務社交平台，難辨真假。

例如，以「美國回國機票」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回國航班-全球免簽」的熱門社交平台、「歐美票帝-免簽接單」等熱門社交平台排在前列；以「韓國回國機票」為關鍵詞進行搜索，「航空經理張佳惠」、「全球預定售票中心-陳慧娜」等社交平台顯示在前列；在社交平台上以「英國回國機票」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回國航班-全球免簽」、「國際回國機票預訂-李靜」、「國際回國機票-李樂樂」、「全球預定售票中心-陳慧娜」等排在前列。

他們有一些共同特點：社交平台會員、10萬+粉絲、頻繁發佈機票信息，絕大部分信息無評論。例如，「回國航班-全球免簽」的置頂社交平台有1千多條評論，而其他社交平台則幾乎是零評論。有少部分人在評論中指出它是騙子。小皮告訴記者，他就是在該社交平台上被騙。

而騙楊小白的「航班查詢-售票處」，在7月9日發佈的俄羅斯回國機票中，有8個評論，直指其為騙子。除了這一條，它發佈的眾多社交平台幾乎都是零評論。

掉入陷阱後，維權非常困難。

在美留學生張萌意識到自己被騙後，曾向戶籍所在地天津警方尋求幫助，但因不能立即去現場錄口供而無法立案。她也曾與騙子提供的公司所在地重慶警方取得聯繫，但警方稱該公司名稱被冒用，無法立案。此外，她也曾與騙子收款賬號所在地甘肅警方、留學地美國警方以及駐美大使館取得聯繫，但問題都沒有得到解決。

4月16日，民航局下達了《關於進一步明確疫情期問國際機票銷售有關問題的通知》，要求自通知發佈之日起，航空公司要進一步加強國際機票銷售渠道管理，在實行「五個一」疫情防控政策期間，對國際機票全部採取直銷模式。對已由代理企業銷售的國際機票，要加強管控，嚴禁換票，訂座及購票後禁止更改旅客姓名，以杜絕中間環節倒票、炒票行為。

「騙子賬號現在依然活躍」如今，他們更希望曝光這些騙子，不要讓其他人再受騙了。

律師說法：

網絡犯罪誰來管？最高法已做相應規定

四川明炬（龍泉驛）律師事務所王仁根律師表示：在代購機票性質還不明朗的情況下，暫時可以區別看待，如果代理方主體真實、資質符合，雙方成立代理合同法律關係，合同約定能購得機票卻沒購得，構成違約，可以主張違約責任，存在欺詐、趁人之危等情形，也可主張合同無效、解除或撤銷合同，退還費用、賠償損失等，這可以通過協商和訴訟解決。

同時，社交平台和商業網站巨頭，應該切實履行主體責任，認真審查入駐成員身份，如疏於審查和管理，也應承擔連帶責任。

但如果代理方身份壓根兒就不真實，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純粹以騙錢為目的，那就涉嫌詐騙罪了。從報道來看，這種可能性更大。因為對方在收取費用後，根本就沒有任何實質性購買機票行為，甚至玩起了消失。

既然涉嫌犯罪，就要由公安機關立案偵查。這都不是問題，問題就出在管轄上，在網絡沒有興起之前，傳統犯罪空間是指行為人實施犯罪的物理空間，以「屬地管轄為主，屬人原則、保護原則和普遍管轄原則為輔」為依據，而網絡犯罪打破了時空的限制，又具有虛擬性和隱秘性特點，加之區際衝突與國際衝突相互交織，誰來管就成了一個問題。

不過，最高法關於適用《刑訴法》的解釋和《公安機關辦理刑事案件程序規定》作了相關規定：針對或者利用計算機網絡實施的犯罪，犯罪地包括犯罪行為發生地的網站服務器所在地，網絡接入地，網站建立者、管理者所在地，被侵害的計算機信息系統及其管理者所在地，被告人、被害人使用的計算機信息系統所在地，以及被害人財產遭受損失地。

也就是說，上述行為只要有一個點能與中國境內相關聯，當地公安機關就應當立案偵查。

王仁根律師提醒，在疫情期間，尤其是在國外疫情更勝的情況下，身在國外的中國公民回國心切可以理解，但還是要多多考慮防疫的需要，不排除回國途中感染的風險。對於那些聲稱什麼票都能搞到手的，十有八九就是騙子，不要輕信上當，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

除律師外，文中人物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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