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叫尹縱之的年輕人,一年夏天住進了山中修行學業,每到月朗風清時,便會操琴縱歌以陶冶情操。
一天夜裡尹縱之正在撫琴,忽然聽到院中傳來輕柔的腳步聲,像是有女孩在踱步一樣,便衝著外面問:「誰在外面?」
一個略帶羞澀的聲音答道:「小女子本是山下王家的女兒,離郎君住的地方不遠,每當聽到郎君在彈都會屏息凝神,認真傾聽,細細品味其中滋味。只是因為父母家敏甚嚴,無敢離得太近。今天晚上親戚家正好有喜事,父母都出門去赴宴了,只留下小女子一人在家。剛才又聽郎君琴聲,就想離得近些聽,不想竟被郎君發現了。
尹縱之聽罷,笑着對外面道:「兩家住得近,相互見見是常事、既是來聽琴的,何不進來聽?」等了一會兒,卻不見答音,尹縱之便開門去請那姑娘。姑娘恭恭敬敬地朝其行禮,卻不進門。縱之再三邀請,姑娘才隨他進房坐下後,縱之細細打量姑娘,發現姑娘風姿綽約,舉止雅緻,只是不知為例雙耳都有些發黑。
山中的日子寂寞極了,今天身邊忽然多了一位漂亮姑娘,尹縱之很高興命下人端來熱茶、點心招待她,自己則賣力地彈琴給姑娘聽。夜深後的山林清幽寧靜,琴聲悠揚,姑娘閉目傾聽。見姑娘喜歡,尹縱之便趁機邀請姑娘住上一晚。
姑娘為難道:「要是我父母回來了怎麼辦?」縱之回答:「既然是去參加喜宴,肯定不會大半夜回來,等到天快亮時我就送姑娘回去,之後就算你父母回來了,也不會察覺。」姑娘笑着答應了。尹縱之牽起姑娘的手,說些誓同生死之類的話,便帶着姑娘去了房裡。
春宵過後,天色漸亮。姑娘穿好衣服準備回家,尹縱之卻擔心姑娘這一走便再也不回來了,想留下點兒什麼作為信物。見床下有姑娘穿來的青花氈履,便偷偷拿起了一隻鎖在了柜子里。
姑娘見了哭着說:「小女子家裡窮,沒有別的鞋可穿,能夠穿着走路的只有這一雙,郎君若是留下了,那我就只能光着腳回去了。到時候父母要是問起來我該怎麼回答?父母責罰我固然算不了什麼,以後再想見面可就難了呀!」尹縱之卻全然不聽。姑娘很着急,說道:「小女子父母極為嚴厲,要是讓他們知道了我倆的事,我的命就沒了!難不成郎君想看着我去死不成?若是郎君真有意於我,那以後父母睡後我還能偷跑出來與你相會,但若郎君執意不肯將鞋還給小女子,那無異於親手殺了我!昨天夜裡說的相親相愛難道這麼快就忘了?郎君親口發下的誓言難道也忘了嗎?」
接着,她又跪倒在地上,乞求說:「請把鞋子還給我吧!如果我食言了沒有再來,任憑你將這事傳揚出去!」自五更時直到黎明,姑娘的哭求始終沒停,可越哀求,尹縱之就越起疑心,怎麼也不肯把鞋子還給姑娘。
天眼看就要亮了,姑娘又不敢住下來,只好哭着對尹縱之說:「小女子前生真是欠郎君的,以至於命都要送在你手!郎君用心未免歹毒,當被天理所罰。就算郎君再努力修學業、求名聲,最終也將一無所成!」說罷,將眼淚擦乾淨,轉身而去。
尹縱之卻毫不在意,躺回床上又睡了起來,日上三竿後才醒,忽然聞到一股腥氣,起身尋找來源,發現地上有一道血跡一直綿延出了門外。尹縱之大奇,打開柜子,發現姑娘的鞋子竟然已經變成了一枚豬蹄殼。他恍然大悟忙叫上人沿血跡搜尋。最後,在山下的一戶人家裡,尹縱之找到了那隻缺了一枚蹄殼的母豬。那豬見到尹縱之,憤怒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而尹縱之則找來了這戶人家的主人,讓對方用箭將母豬給射死了。
後來,尹縱之自覺在山中修行得可以了,便下山去求取功名,但無論他怎樣夤緣富貴,浮造名聲,卻始終沒能幹出一點兒成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