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地重遊,本以為可以得到一些線索,然而卻覺得一切越發的撲朔迷離。
柔兒的手,怕是真的要廢了。想起這個,紫曜深的心情就十分的沉重。那個女人一身傲骨,能遊走於黑道之間,不受任何約束,束縛,自由自在的暗夜精靈,如今右手廢了,就等於斷了翅膀的精靈。
不管五年前到底隱藏了什麼,葉連柔,我認定了你,便會護你一生。
回到中國S市的時候,紫曜深並沒有直接趕回紫家大宅,反而去了環球醫院。這些日子以來,他都讓穆羅峰去查葉連柔父親的一切。可是都過了這麼些天了,居然不見他傳給自己什麼消息?
剛剛踏入環球醫院,紫曜深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不由得眸光一沉。
葉連柔,她怎麼突然間來到了醫院,是來複檢還是知道了她父親的事情?紫曜深的心,頓時有些慌亂。若是葉連柔質問自己,她爹地的事情,他該如何回答呢?
紫曜深沒有發現,但凡關於葉連柔的事情,他都會失去以往的冷靜,微微的不知所措起來。
悄悄的跟在葉連柔的身後,詫異的發現她只是來複檢,一顆心這才落下來,可是當看到葉連柔眸光之中的深邃晶亮光芒的時候,他的心,又提了起來。
看來柔兒應該發現了什麼,這次來表面上是複檢,實際上是來探自己父親在不在的?
這可怎麼辦?紫曜深在心中暗襯一聲。
葉連柔如今受傷,若是得知自己父親被捉走,那人但凡威脅一分,她便必然成為魚肉,受人刀俎。想到這裡,紫曜深眼神一寒,聯絡明毓紈,他要知道,這幾日他不在的時候,紫家大宅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明毓紈接到紫曜深的聯繫時一驚,因為她剛剛讓葉連柔在自己的保護下失了蹤,這會兒……
「曜深大哥,怎麼有空聯絡我啊?」明毓紈笑着,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十分的輕快。可是她不知道,她有一個不自知的毛病,那就是一旦做錯了事情的時候,面對紫曜深就不會叫他曜深哥哥,而是曜深大哥。
聞這一聲曜深大哥,紫曜深的心便是一沉。
「說,柔兒在紫家大宅到底經歷了什麼事情?」紫曜深的語氣很沉,很冷。那種無波無瀾的冷,給人一種詭異,讓人忍不住心生恐懼。
明毓紈吐了吐舌頭,她就知道,自己有什麼都瞞不過曜深大哥。
「是這樣的,你離開之後,我到了的第一天,就發現庄美儀那個女人居然給嫂子的粥裏面下毒,不知道為什麼嫂子明明知道有毒,卻還吃,這個不說了,隨後齊思梅就來了。她來了就賴着不走,本來我想敢她走,可以她以的是天門門主的妹妹身份而來,這就不好趕。隨後,你不用猜也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吧,曜深哥哥。」
明毓紈吐吐舌頭,一口氣將所有的一切,精簡到最精簡,然後說完。雖然簡單,可是也全部都是重點。
紫曜深看着葉連柔,他跟了也有一會兒,居然沒有見到明毓紈,還有臻臻。這兩個人不是應該寸步不離的跟在柔兒的身邊嗎?
「你現在在哪?」紫曜深眸光一沉,看來這其中還發生了什麼明毓紈不知道的事情,否則柔兒不可能一個人來到醫院。
明毓紈瞪口結舌,不是吧?曜深哥哥這麼神,居然知道自己把葉連柔給跟丟了?
「在大宅。」明毓紈的聲音變得十分的弱。
「查清楚,柔兒在離開大宅之前都見過誰?」紫曜深吩咐一聲,隨後便切斷了聯繫。
因為他已經看到葉連柔打開了自己爹地的那間病房門。
「柔兒!」紫曜深開口喚道。
葉連柔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向紫曜深。眨了眨眼睛,深邃黑亮的瞳仁之中閃過一抹淡淡的晶亮流光,隨後便盤旋在眸底深處,遍尋不得。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紫曜深的那一瞬間,她整個人原本的不安情緒紛紛散去。
明明封門的一切跟紫曜深脫不了干係,明明自己爹地失蹤也跟他可能有關係。可是她卻在惶惶不安的時候,聽到他一聲柔兒,看到他的身影,居然冷靜了下來,就好似一株無依無靠的藤蔓,突然加找到了可以依附的主心骨。
「紫曜深,我問你,我爹地是否在病房裡。」葉連柔靜靜的看着紫曜深,深邃的眸光很淡很靜,讓人覺得冰涼,但卻不會冷,靜的無波,卻又好似會泛起翻天海浪。
紫曜深凝視着葉連柔的眸子,俊逸的容顏上慕然間浮出一抹淡淡的自責,清悅如歌的聲音也染上一抹淡淡的哀傷,輕聲道:「不在。」
「我父親是你帶走的嗎?」葉連柔看着紫曜深,試探性的問道。
她的心緒很複雜,導致她瞳仁之中的流光也混亂起伏不定。她問出那句話的時候,純粹只是試探,她沒有想過他會回答,也沒有想到他會如實回答。
以他的能力,想要得到她,束縛她,根本不需要花費那麼多功夫。
「不是。」紫曜深抬起眼睛定定的看着葉連柔,眼中灼灼的亮光,讓葉連柔無法直視,微微側開了目光。
葉連柔緩緩的低下頭,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理智清楚而明白的提醒着她,要離這個男人遠一點,對他要防備不可放鬆。可是她的心,總是在理智還未作出決定的時候,就衣襟替她坐下了決定。
「封門的事情,跟你……」葉連柔想要問,想要將一切問的清清楚楚。理智告訴她,他所說的一切都不能信。可是心卻告訴她,相信他吧,信任他吧,他會成為你的天。
話還未盡,眼前的身影一閃,紫曜深便失去了蹤影,她茫然的環顧四周,神情之間透着一種寂滅般的茫然。那樣的茫然讓躲在一側的紫曜深看的心疼,想也不想的就要衝出去,將她抱在懷中。
此時,又一道聲音響起,生生的遏制了紫曜深的舉動。
「葉連柔,怎樣,我說的沒錯吧?」聲音妖嬈嫵媚,帶着冷蔑。這音色很熟,很特別,聽過一次的人,絕對不會忘記。
葉連柔扭頭看向齊思梅,內心裏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的不是,齊思梅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她來做什麼。而是原來他躲起來,是因為知道齊思梅來了。
她的心,在第一時間裏給那個人找借口。這個認知讓葉連柔慌亂起來。
愛情。
她渴求卻又抗拒。就像過去的四年里,她對紀建明一般。
可是面對紀建明的時候,她還可以冷靜,理智的擺正自己的心緒,可是面對紫曜深的時候,她發現,她變得不像自己了。愛情,可以成就一個人,但同時也可以毀了一個人。
就像是自己的爹地。
心在一瞬間慌了,人就也慌了,她想逃,想要帶着爹地,離開這裡,離的遠遠地。可是那畢竟是她的想法,現實里不管是紫曜深,又或者是恨她至深的齊思梅以及庄美儀,都不可能讓她離開。
因為他們不相信她,也不相信自己,更不相信紫曜深。所以,他們要她死。
很好笑,一個是她的母親,一個是她同母異父的妹妹。血緣關係的牽扯,到頭來,終究是一場恨,一方仇。若是沒有那麼一層血緣關係,也許一切都可以簡單的很。
「齊思梅,你喜歡紫曜深?」葉連柔看向齊思梅,定定的看向齊思梅。她有些事情不明白,她想要弄清楚。可是她不知道,她這樣弄清楚的過程,越發的讓她與齊思梅之間,半點情分,其實也沒有任何情分的兩人,越發的水火不容。
齊思梅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葉連柔這麼問是想要做什麼?是想要嘲諷,她愛的人,卻愛上了她嗎?
她冷笑一聲,道:「管你什麼事情,我的事情,你少管。記住,紫曜深是你的妹夫。」
葉連柔靜靜的看着齊思梅,仔細的看着她那一張絕美透着妖嬈嫵媚的臉,隨後淡淡的笑了。她看得出來,齊思梅雖然儘力的隱忍,可是終究還是喜歡紫曜深的。
也是,紫曜深那樣的人中龍鳳怎麼可能有女人不喜歡呢?這不,連自己都動心了不是?只是她真的不明白。
「你過去的五年去做什麼了?他距離你最近,但是你……」葉連柔頓了頓,似乎在想着如何遣詞用語才能不讓齊思梅覺得她這是在輕蔑她,諷刺與她。
可是她不知道,不管她做什麼,看在齊思梅的眼中,那全部都是挑釁,侮辱,諷刺。
「用不着你管。齊思梅,我提醒你,別來惹我,你以為你現在還是那個高高在上沒人敢碰的封門二門主,暗夜的王者嗎?如今的你,若失去了紫門的庇護,你不過是一條人人喊殺的過街老鼠而已,被殺,亦或者淪為別人的寵物。我想,你比誰都清楚。」齊思梅笑,笑容冷凝泛着絲絲猙獰之色。
葉連柔輕輕的笑了,她就那樣看着齊思梅,那樣的笑容,讓齊思梅有一種無法捉摸的感覺,以及一種她無法觸及的高貴。嫉妒來的又快又急,齊思梅忍不住動手,死死的掐住葉連柔脖頸。
暗處的紫曜深身形搖動,葉連柔的話同一時刻響起:「齊思梅,你就只要這麼點能耐嗎?我一直以為你很聰明,可是現在看來,你當很愚昧不已。你以為天門的門主,因為你是妹妹才對你那麼的好嗎?」
話語之中透着輕蔑,可是那份輕蔑,卻讓齊思梅的手勁鬆了松。
「你在說什麼?」齊思梅冷冷的看着葉連柔,眼神透着陰狠,卻有妖搖曳閃爍。
葉連柔用左手揉了揉被掐痛的脖頸,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着齊思梅,唇角微微上揚,冷冷的反問道:「你真的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嗎?齊思梅。」
在葉連柔的眼神之下,齊思梅只覺得自己無處可逃,整個人向後退了幾步。
葉連柔看着齊思梅,一步一步的上前,每踏出一步,就將齊思梅緊緊的所在自己的氣場之中,讓她退無可退,逃無可逃,逼的她只能去面對她,以及她之後所要說的一切。
「聰明的女人,知道如何讓自己一世無憂。然而愚蠢鑽牛角尖的女人,只會讓自己一生都陷入無法挽回的痛苦之處。天門門主的妹妹,齊思梅小姐,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姓齊,你不姓天。又或者你忘了,某個人的母親,如同我的爹地一樣,都是被同一個女人所害?」葉連柔笑,那笑意半分不大眼底,冷幽幽,森然然,絕美的容顏上透着清爽而乾淨的冷酷。
齊思梅慌亂的搖頭,口中喃喃道:「不,不可能。他是哥哥,極其寵我的哥哥。」
葉連柔輕輕的笑了,那笑容憂傷之中透着濃濃的悲哀之色。一直以來,她以為齊思梅是個有能力,有見識,聰明睿智的女人。可是現在看來,這個女人當真愚蠢不急。
天佑麟是什麼樣的人,她沒有接觸過,但也絕對可以想像出來。那樣一個人,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壞人就可以定義。齊思梅她居然認為她是哥哥?
當真好笑。
她葉連柔與齊思梅之間,縱然沒有紫曜深這個人橫在中間,那麼她與她之間只能是陌路。不因為別的,就因為她是庄美儀最疼愛的女人,就只因為這一點,她的性格在善良,也絕對不可能姐慈妹愛。
男人的確比女人心胸大度,可是天佑麟跟葉連柔不一樣。天佑麟與庄美儀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她葉連柔有……葉連柔無法下手的事情,不代表天佑麟不能下。
可笑的是,有人居然看不透這一切。
躲在暗處的紫曜深看着葉連柔,又看着齊思梅,這一刻他突然間覺得齊思梅很可憐,她表面上高傲而自信,但實際上內心深處自卑而怯懦,只是她將一切完美的隱藏了起來。
一直以來,沒有人能看穿她的內心深處,可是沒有人之中不包括葉連柔。
她太淡然,淡然的好似跳出了這個世界的匡匡,用一種局外人的態度去看所有的人。那種淡漠疏離,那樣的讓人心揪。再也無法忍住,紫曜深閃身,手緊緊的握住葉連柔的左手。
他有着一種錯覺,如果自己不這麼做的話,這個女人也許就會在下一秒化成風,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無跡可尋。
「曜深。」齊思梅看着眼前高貴優雅如同神袛一般的身影,眼神之中閃過痴迷。
她喜歡這個男人,從很小的時候,在天門裡見過這個男人一面之後,就喜歡了。可是……他的眼中從來沒有她,就算她動用了手段,她在他的眼中也沒有停留上片刻。
痴迷的眼神化作哀傷,哀傷之後是絕望,絕望之後便是冷酷的猙獰。
我得不到的,也不要別人得到。
紫曜深扭頭淡淡的看了一眼齊思梅,那眼神說不出透着一股怎樣的感覺,齊思梅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在那樣的眼神之下四分五裂碎的連渣都不剩。
想要張口,說出一些狠話,可是一張口卻發現,喉嚨好似被堵塞了一般,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看不見自己的臉,但是知道,那樣的神色一定很丟人。
狠狠的看了一眼兩人,齊思梅跑了,狼狽的跑了。在眼中的淚,瘋狂傾瀉下來,在自己的容顏還未變得猙獰可怖的時候逃了。
葉連柔看着齊思梅逃開的背影,神色間閃過一抹哀傷。原來有些事情是命定的,你根本就逃不開。
「你在她掐着我脖頸的時候,想要出來?既然如此,那麼又為什麼躲起來呢?」葉連柔抬起頭看着紫曜深的眸子,隨後立刻低下頭,不敢去看那雙眼睛。
那深邃透亮仿若星辰一般的眼睛,透着懊惱、自責、心疼的光芒,讓葉連柔整個心都顫抖起來。
紫曜深沉默不言,他將葉連柔緊緊的抱在懷中,那力道好似要將葉連柔揉入身體里一般。就在齊思梅到來的那一瞬間,他躲了起來。他覺得這樣,可以讓他知道更多的東西。
可是躲起來的瞬間,他就後悔了。他不應該離開這個女人身邊半步,哪怕是他的初衷是為了知道更多保護這個女人。
「我以後再也不會躲開。」紫曜深低聲呢喃,聲音輕而淡,幾乎聽不清楚。可是那語氣之中透着的堅定,卻讓人覺得滄海桑田,也不會改變他這句輕忽的呢喃。
葉連柔的身體就那樣僵在了原地,眼淚在眼眶之中流淌泛着晶瑩的光芒,無聲的滑落。她想,任誰也躲不過這個男人如此的深情與柔情吧?她想就這樣沉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