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齋藤史寫的一首詩: 「老亦老而風韻猶存,斯人已去,花開花落終有時,手留余香。」
據說每個嬰兒哇哇大哭地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註定了我們每個人都有離去的一天,所以才會哇哇大哭。
所以有的人年方二十就已經準備躺平。有的人年紀不過五十,就已經哀嘆自己垂垂老矣。
但有這麼一個人,即使早已過了耄耋之年,卻還在拚命努力地奔跑。
她71歲還在忙着工作,86歲還在忙着暗戀,97歲還在忙着出書,103歲還在忙着準備獲獎感言。
106歲的時候,記者問她長壽的秘訣,她笑着稱:「太忙了,完全沒工夫去死!」
1.
1914年,笹本恆子出生在一個和服商人的家庭,小小年紀就展現出她敏銳的觀察能力。
年幼的她常常坐在父親的工作室里,看着來來往往定製衣服的客人,一邊觀察客人的神態舉止,一邊嘖嘖有聲的對客人的衣着打扮品評一番,常常逗得客人哈哈大笑。
她的敏銳觀察漸漸也引起了父親的注意,父親有意無意得讓笹本恆子看他怎麼設計衣服,怎麼給設計稿上色,漸漸地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下,笹本恆子也喜歡上了美術和裁縫。
在笹本恆子的筆下,父親的背影、母親的笑臉,家裡的小貓都成了她寫生的最好素材。就這樣不知不覺間,笹本恆子對於美術的認知也越來越深,也勵志想成為一個畫家或者作家。
但是,在那個年代,日本女性想要選擇自由自在的生活還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就在笹本恆子立志想要成為一名畫家的時候,家裡人卻異口同聲地反對。
笹本恆子的媽媽認為她應該進入家政大學,只要這樣以後才能嫁個一個好丈夫,才能成為賢內助。
笹本恆子的畫家夢想破滅了,在父母的反對下,笹本恆子只能進入家政大學去學習她一點也不感興趣的課程。
套用周星馳電影里的台詞: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如果笹本恆子想要庸庸碌碌的這麼一輩子,那也就不是笹本恆子了。
就在渾渾噩噩度上了兩年學後,笹本恆子瞞着家人辦理了退學手續,重新考入繪畫學院,實現了自己成為畫家的夢想。
笹本恆子那時候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男人能做的工作,女人沒理由不能做。笹本恆子這種獨立自主的性格和做法,感染了周邊很多女同學。讓更多的女性敢於衝破舊傳統的束縛,過上了屬於自己的生活。
笹本恆子也因此認識了很多好朋友,也讓她機緣巧合下和攝影結下了不解之緣。
笹本恆子在東京日日新聞兼職擔任新聞插畫師的時候,用自己存了半年的工資買下了一台照相機。
因為在照相機的世界裏,笹本恆子發現隨着照相機的「咔嚓」聲,就能留下瞬間的精彩。這對於學習美術出身的笹本恆子而言,無疑是打開了另一個神奇世界的大門。
笹本恆子從此立志要成為一名攝影師。
在當時的日本,別說女性當攝影師,就是男性從事這個職業的也不多。當周圍人紛紛勸她不要沉迷其中的時候,笹本恆子卻並不為所動,並開玩笑地跟朋友說:「我的人生寶典里沒有『不可能』這三個字」。
笹本恆子一如當時堅持退學那般,認定的事情就堅持要去做。笹本恆子雖然還不是攝影師。但她依然用手中的照相機去捕捉她心目中最美的畫面。
笹本恆子的堅持和努力,還真就讓她機緣巧合接到了當時日本攝影界著名的大師林謙一先生的邀請。
原來林謙一先生早就注意到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孩了。
「我看過你的攝影作品和你的插畫作品,我覺得你的功底非常地紮實,構圖和繪畫都是有生命和靈魂的。」
「我目前打算創辦一個攝影社,就差你這麼一位女攝影師啊,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意外的驚喜讓笹本恆子開心不已,自己的努力和堅持終於結出了豐碩的果子。
1950年,笹本恆子毫不猶豫地加入了日本攝影協會,成為了歷史上日本攝影協會的第一位女性攝影師。
2.
笹本恆子用鏡頭記錄著日本社會的滄桑巨變,在男性佔據主導話語權的時代,恆子的成就是許多女性不敢想像的她也成了當時女性的榜樣。
笹本恆子的作品真實地呈現了日本20世紀40年代幾乎所有的重要事件:東京奧運會、經濟泡沫、3·11大地震等等,成為日本不可多得的寶貴歷史資料。
Soya號南極觀測船 | 1956
廣島原子彈爆炸紀念館(1962)
職業摔跤運動員力道山 | 1954
日本著名作家、記者和歷史學家德富蘇峰 | 1957
時間一晃就是20年,隨着電視攝影技術的普及和電視行業的崛起,刊載她攝影作品的雜誌相繼倒閉。笹本恆子在49歲那年遭遇到她的「中年危機」,她失業了!
面對中年危機,很多人都抗不下來,哀嘆世道不公。她卻笑笑說:「沒什麼大不了的。」
逆境最考驗一個人,面對失敗、挫折,不如意,你是敗走麥城兵敗如山倒,還是東山再起從頭再來,這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嶺。
笹本恆子重新拿起畫筆,設計起服裝,開起了自己的服裝社,由於笹本恆子設計的衣服款式新穎,造型別緻,一時間大受歡迎,成為了女性的搶手貨,生意也越做越紅火。
可是好景不長,廉價時髦的工業化服裝生產在日本興盛起來,一下子讓笹本恆子的服裝社陷入困頓,最終無奈遣散員工,笹本恆子的服裝社最終關門倒閉。
年過半百,已經52歲的笹本恆子並沒有沉浸在失敗的痛苦中,反而在新聞上看到了歐洲盛行的「鮮花設計」,是一個日本還沒有流行起來的新事物。
笹本恆子說干就干,買了很多關於鮮花設計的書籍,她每天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學習鮮花設計上。
她覺得如果僅僅是學習別人的技術,還不算學到了真本事。只有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特色,才是真正的學到了家。
在學習鮮花設計一年後,笹本恆子便出版了《鮮花設計教室》一書。成為鮮花設計領域的異類,一時間名聲大噪。
此後20年,笹本恆子不僅從事鮮花設計,還學習和進行珠寶設計,業餘時間利用攝影技術幫客戶拍照。
不僅順利的挺過了「中年危機」,還把工作和生活過的有滋有味。
直到71歲那年,她的丈夫患癌去世。
俗話說人生七十古來稀,何況她已經是71歲的高齡。按照常人的想法,這個年紀孤苦伶仃,進養老院度過餘生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但笹本恆子卻並不是這樣想的。
「大家總是用年齡限制自己,限制別人。媒體上出現的我總是帶着多少多少歲的標籤,但我覺得要學什麼,要做什麼工作,其實與年齡沒有什麼關係吧?」
「其實大家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當你真正把這些事情做上心了,哪有什麼時間去想自己多少歲了呢?」
71歲的笹本恆子並沒有進養老院,相反,她辦一個專屬於自己的攝影個展。
她將自己在昭和年代拍攝的老照片拿出來,展覽的名字叫做《恆子的昭和》。
攝影展一經展出就大獲成功,由於笹本恆子的攝影題材新穎,又是日本歷史中眾多難得一見的舊時場景,瞬間轟動日本,引發很多媒體的跟蹤採訪和報道。
笹本恆子趁勢拿起相機,再接再厲。她用了6年時間,拍攝採訪了100個昭和時代的日本獨立女性題材。
6年之後,她的書籍《璀璨的明治女性》終於出世。
笹本恆子用照片記錄著世間萬物的故事不僅感動了所有人,而且她還在77歲高齡成了一名自由攝影師。
「要學什麼,要做什麼工作,和年齡沒關係吧?我71歲才回歸到攝影師的工作,也沒人質疑我的年紀嘛。我可不喜歡想着『我都多大年紀了』再去行事。」
3.
86歲的老太太談戀愛,這聽起來多少有些魔幻。
隨着笹本恆子成為自由攝影師後,她的生活變得更加豐富多彩。
在86歲那年,笹本恆子在法國南部旅行時遇見了雕刻名家查爾斯,笹本恆子在隨後的十年鴻雁往來中發現自己漸漸愛上了她,但一直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直到她96歲那年,笹本恆子終於鼓起勇氣決定表白,寄出一張寫有「I LOVE YOU」的聖誕卡。可惜斯人已逝,後悔莫及。笹本恆子失戀了。
遭受了失戀的打擊的笹本恆子,在97歲那邊不慎摔倒在家中,大腿和左手臂都骨折。獨自生活的她在暈倒22個小時以後才被人發現送往了醫院。
很多關心她的人都認為笹本恆子這次恐怕站不起來了,但笹本恆子在醫院裏不僅一邊進行康復訓練,一邊還筆耕不輟。
就在修養身體的一年後,笹本恆子出版了一本自傳,叫《97歲的好奇心女孩》。
不管你現在幾歲,如果老想着我都這個年紀了……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就像笹本恆子在書里說的那樣,她的樂觀和豁達是治癒她身體的良方,笹本恆子又一次站了起來。
年紀越來越大的笹本恆子不僅越活越通透,而且也越好越有滋味。不僅每天把自己收拾得乾淨利落,而且總是能別出心裁地搭配出自己獨特的衣着配飾,讓容顏不再的自己,依舊像個年輕女孩一樣,秀出自己的精彩。
100歲那年,她憑藉著自己的獨特審美理念,還獲得日本時尚協會頒發的「最佳着裝特別獎」,與著名影星宮澤理惠同台領獎。
在103歲那年,她又拿下「攝影界奧斯卡」——露西獎終身成就獎,登上紐約時報。
在那之後,很多人都勸她歇歇吧,不要再那麼辛苦。可是笹本恆子並沒有停下腳步,依舊在攝影、依舊在寫書,依舊在學習新的知識。
笹本恆子的作息表:
每天雷打不動的早上6點起床,11點入睡;
每天早上起來都會打開電視自學英語、練習瑜伽;
吃過早飯之後,開始進行2—3個小時的閱讀,無論是報紙還是雜誌,或者書籍,看書是她每天雷打不動的項目。
直到去年記者採訪106歲高齡的她時,她笑着說:太忙了,完全沒工夫去死!
我們沒有辦法阻止身體上的衰老,但卻可以讓思考不停奔跑。
我們沒有辦法預測自己生命的長度,但卻可以增加自己生命的寬度。
我們沒有辦法讓自己一定名垂青史,但卻可以平凡的過完精彩的一生。
正如笹本恆子自己在書中說的那樣:
「縱觀世間百態,就算能讓不知道的人知道一點點,也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來留下痕迹。」
日拱一卒,做一個有趣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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