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初,毛岸青因為突發心臟病,住進醫院搶救,邵華拖着病體相伴左右,其間還抽身參加了兩次工作會議,整個人顯得極為憔悴。
看着昏迷不醒的丈夫,邵華黯然神傷,她恍惚間總覺得,岸青早已在另一個世界裏與母親團聚了。
毛岸青和邵華
那麼,他為什麼又保持着微弱的心跳呢?是放不下邵華嗎?還是沒有做好要與這個世界告別的準備呢?
邵華忍不住撫摸了一下丈夫的手,涼涼的沒有一絲血氣,腦海里滿是與丈夫戀愛時的情景...
那年他風華正茂、儀錶堂堂,會用小提琴拉蘇聯的曲子給她聽,也會用鋼琴為她演奏《圓舞曲》。
毛岸青
他會手把手教她打乒乓球,也會在院子里的樹底下,與她一起切磋下科朗棋。
他雖然靦腆,卻十分樂意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挎着她的胳膊,他雖然拘束,卻能很自然地在起風的時候,用自己的大衣包裹住韶華的身體,他既浪漫,又富有情趣,可此刻卻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突然,心電監測儀發出了刺耳的滴滴聲,毛岸青走了,邵華瞬間收回了思緒,眼下的她只能收拾好心情,通知毛岸青的親朋好友,前來送他最後一程。
毛岸青和邵華
那麼,毛岸青自幼年顛沛離家,可還記得回家時的路嗎?他的老家還有親人在嗎?邵華都為其邀請了哪些親友前來悼念呢?
數十年來屢返鄉,薨逝盼親歸
說起毛岸青生前回鄉探親,確有其事,但多因為年代久遠,而不被人記起。
時過境遷,毛家的後人四處流離,紮根在韶山的親屬,也所剩無幾,欲知毛岸青的往事,只能翻閱歷史書籍。
毛岸青
據悉,毛岸青第一次回到湖南老家是在1952年,那年他騎着馬從湘潭一路衝到韶山,圍着自家的祖宅轉了好幾圈,後來還因為剎不住馬,與運柴火的駕車撞在一起,一頭栽進了田邊的水溝里。
1962年,毛主席在中南海風趣地同邵華說:「新媳婦總要去認認家門,讓外婆和鄉親們都看看」!
邵華有些害羞,但心裏又琢磨着:「看看就看看嘛,正好順道去拜一拜母親」。
毛主席和邵華
不日間,寒流將過,暖春將至,毛岸青特意挑了一個萬里無雲的日子,帶着妻子邵華再一次回到了湖南老家。
他們先去看望了90歲的外婆向振熙,隨後又去母親楊開慧的墳前祭拜,緊接着又跑到韶山,見了見毛家的父老鄉親。
此番回鄉,毛岸青心情甚佳,令他欣慰的是,兒時的記憶都在,有些面孔雖然很生澀,但在他們的臉上卻始終可以看見叔父們的影子。
根據毛岸青老家親屬的回憶,他這一生大概回來過七八次,是毛主席所有的子女當中,回老家的次數最多的一個。
向振熙
每次見面時,岸青雖然很靦腆也甚少說話,但臉上總是掛着一副很溫暖的微笑,令毛家的親戚們印象深刻。
後來,在父親毛主席去世之後,毛岸青深受打擊,又帶着妻子回了一趟老家。
再後來,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經常要去旅大休養,回鄉的時間間隔越來越長,次數也越來越少...
1990年,清明時分,正值母親楊開慧犧牲60周年紀念,67歲的毛岸青特意帶着一家老小,前去為母親掃墓。
楊開慧之墓
也許是節氣使然,那天春寒刺骨、陰雨綿綿,邵華穿着大衣都不自覺地打哆嗦。
她側過臉看了看岸青,只見他凍得鼻子發紅,眉毛上掛滿了水珠,呼吸時還能隱約看見一些白色的霧氣。
「要不改天吧,今天天氣不好,路上也滑」,邵華盯了岸青半晌,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還是今天吧,今年返鄉,我魂牽夢繞地盼着這一天」,毛岸青說罷,便提了提精神,大步走了起來。
想來,這個「湖南伢子」,不管生活在哪裡,一心只盼望着能回到母親的身邊...
2007年春,毛岸青走了,他生前叮囑妻子,日後要將他葬在湖南老家,儘可能地離母親近一點,離毛家親屬近一點,邵華欣然答應了。也是自那時起,她也在心裏暗自下定決心,將來也要和丈夫一起「回歸」家鄉,陪在母親楊開慧的身邊。
而面對毛岸青的突然撒手人寰,邵華要做的就是將岸青去世的消息,告知其在湖南老家所剩無幾的親戚,他們是岸青最放不下的人,也是最牽掛岸青的人。
2007年3月,邵華一通電話打到湖南,毛岸平接到了電話,一時間,整個韶山都陷入了悲痛之中...
那麼,毛岸平又是何人?他與毛岸青之間又有着怎樣的關係呢?
猶記當年二三事,談笑皆成空
毛岸平是毛主席一脈,唯一尚存在韶山老家的親戚,其父毛澤連,是毛主席的堂弟,也就是毛主席口中常叫的「九弟」,孩子們口中的「九阿公」。
毛岸平
在整個毛氏家族中,從毛祖人繁衍到毛主席這一代,一共有過10個堂兄手足。
其中,最年長的兩個,便是毛主席頭上早早夭折的兩個哥哥,毛主席在平輩當中排行第三,老四是弟弟毛澤民,老六是弟弟毛澤潭。
在毛主席的這些手足當中,老四、老六、老八都在革命中犧牲了,解放後就剩下老五、老九、老十尚存人世。
後來,老三、老五、老十都病逝了,毛主席這一脈,就只剩下老九毛澤連一家留在韶山。
毛主席家譜
1995年,毛澤連也去世了,從此以後,只有兒子毛岸平守在韶山,繼續延續弘揚毛家的光輝事迹。
毛岸平是1944年生人,比毛岸青小21歲,他從未走出過韶山,也沒有藉著伯父毛主席的光環在村裡搞過特殊。
早年間,毛主席曾邀請過其父毛澤連前往北京小聚,還用稿費幫助其治療過幾次眼疾。
毛澤連
後來,因為毛澤連不想再麻煩毛主席,也不忍心再讓其破費,便不再進京看病,直至雙目失明。
而年幼的毛岸平也因為家中困難,不肯向伯父開口求助,以至於小學也沒能讀完,便輟學在家中務農。
毛岸平在老家韶山紮根了大半輩子,陡然得知哥哥毛岸青不幸去世,頓時悲從中來。
一掛罷電話,毛岸平便訂好車票,啟程前往北京…
毛岸平
這一路上,毛岸平看着北上沿途的風景,內心百感交集,回想起與伯父和哥哥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依舊是記憶猶新。
毛岸平第一次見到哥哥毛岸青是在1952年,那年他只有8歲,他像個跟屁蟲似的,一直圍着哥哥轉。
哥哥騎馬,他在後面狂奔,哥哥去韶山滴水洞遊玩,他顛顛地沖在前面帶路,後來哥哥不小心騎馬翻進了田溝里,他忍不住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毛岸平
可玩鬧歸玩鬧,等哥哥從田溝里站起身時,他們依舊是那對親密無間的好兄弟。
後來,毛岸青又帶着妻子回過幾次韶山沖,在與毛家親屬們一起聚餐聊天的期間,毛岸平又與之見過幾次。
1986年,不知是毛岸青第幾次回到韶山,這一次毛岸平明顯感覺他比上一次衰老了許多,也臃腫了許多。
早前,毛岸平得知哥哥身體不好,長期服用抗生素,如此看來怕是老毛病又犯了。
毛岸青
但當他看到哥哥與五阿公和父親毛澤連交談時,又發出了清爽的笑聲,頓時又覺得也許並無大礙。
回京前,毛岸青興緻大好,特意前往韶山滴水洞,用中文和俄文分別寫下了一句話「我酷愛韶山」。
待毛岸平最後一次與之相見時,已經是1997年了...
與前幾次來到韶山時相比,毛岸青的身體更差了,走路也要人攙扶,走不過多久,便要坐在輪椅上歇一歇。
當毛岸平親切地上前與之打招呼時,發現他的神情略顯憔悴,牙口也變得鬆動,總之說起話來也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最後,他索性一語不發,只一個勁地盯着遠方,向老宅的方向走去...
關於堂伯毛主席,毛岸平與之相見甚少,唯一存在記憶中的,便是兒時與之的一次近距離接觸。
那是1959年,毛主席南下路過湖南老家祭拜父母,事罷又來到了韶山學校,見見當地的父老鄉親。
毛主席
毛岸平聽說後,便信誓旦旦地跟去了,結果他來晚了,伯父早已被學校師生們圍了個滴水不透。
後來毛岸平垂頭喪氣地回到教室,遠遠地看着伯父在眾人的簇擁下越走越遠。
下午,毛岸平正在教室里上課,突然被老師點名叫了出去,毛岸平見狀心裏犯嘀咕:「我是闖什麼禍了?」
結果老師轉過頭就笑嘻嘻地告訴他一個好消息:「快收拾下回家,毛主席今天邀請你們一家吃飯」。
毛主席
老師的話剛說完,毛岸平就像腳底抹油了似的,一溜煙地跑沒了影蹤...
那天毛岸平第一個衝下車,喘着大氣跑到伯父面前,毛主席見他滿頭大汗,親切地問道:「你是哪個屋裡的細伢子?」
毛岸平滿臉天真地指了指身後的父親毛澤連,回答道:「我是我父親的崽」。
毛主席
話罷,毛主席拍了拍毛岸平的頭,爽朗地笑了起來,這笑聲既逗樂了父親,也感染了在場的父老鄉親...
後來,毛岸平的思緒,被列車裡的廣播聲打斷,被熙熙攘攘的路人,所發出的嘈雜聲打斷。
他理了理衣袖,收拾好心情,準備帶着韶山父老鄉親們的哀悼之情,去送別他那個久未謀面的哥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除了毛岸平,邵華還提前一周給毛岸青以前的秘書章庭傑打了電話,雖然他只給毛岸青當了4年的秘書,但那段時光足夠其回憶一生。
據章庭傑回憶,毛岸青的身體自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走下坡路,心臟功能異常,意識也時常出現混亂。
章庭傑
他常常在睡夢中呼喚媽媽和哥哥,有時候還能在夢裡與哥哥對上話,情緒上來的時候,還哭着喊着說:「想媽媽」。
因為岸青身體不好,精神容易渙散,又要翻譯著作和為父親母親撰寫生前回憶錄。
章庭傑的主要工作,就是替毛岸青一家老小代筆寫文稿,或兼顧一些生活上的瑣碎,後來邵華又將其調回單位,章庭傑此後便留在政府機關工作。
毛岸青和邵華
從時間線上來看,章庭傑離開毛岸青的家大概在1996年,時隔11年再次接到邵華同志的電話時,收到的卻不是故人相見的喜訊,而是毛岸青不幸去世的噩耗。
雖然,章庭傑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卻也體面地去了,只是看着毛岸青身着綠色軍裝,安靜地躺在花叢中,雙目緊閉的模樣,還是忍不住抽泣起來...
當時,參與送別的群眾有上千人,上至國家領導人,下至普通百姓,還有特意從俄羅斯、古巴、唐桑尼亞趕來的國際友人。
他們的到來,不僅僅是與毛岸青道別,也是對毛家歷代身經戰火的所有人道別…
回顧毛岸青這一生,顛沛流離,飽受摧殘,年幼喪母,青年喪兄,中年喪父,每隔數年回鄉探親時,老家的親人也接二連三地離去。
他想念的人與之陰陽相隔,他想去的地方迫於身份又不能肆意徜徉,這一生,除了組織上批准的回鄉時間,他大部分的時光,都往返於北京與旅大之間。
想來,毛岸青作為毛主席最長壽的兒子,回鄉探親的次數用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是他不願意嗎?或是他身體行動不方便嗎?
毛岸青一家
其實都不是,只因他是毛主席的兒子,一回鄉便會驚動地方政府,引起不必要的轟動,這是毛主席生前最不想看到的。
毛主席有家訓:毛家的孩子回鄉省親,不能通過組織安排,私自出行時也不得驚動地方官員,費用一切自理。
除非因公務回鄉,否則毛家的孩子不能在任何時候,藉著公事回鄉探親。
毛主席
基於此,毛岸青想要紀念母親,回到韶山老家常住,便成了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夢。
2019年,毛岸青在湖南老家唯一的親人毛岸平也因病去世,毛家在韶山的「留守者」,消失了...
猶記得毛主席在《七律·到韶山》中所云:「別夢依稀咒逝川,故園三十二年前,紅旗捲起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
毛主席和毛岸青夫婦
可見,毛家父子對韶山的愛與記憶是根深蒂固的,不以滄海桑田為轉移,也不以物是人非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