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友的聲明，讓人看到了一個巨星的卑微

文\江湖小舞

「就在這一刻，全世界傷心角色，又多了我一個。」

當「蟻民」張學友卑微地在全國人民面前顫顫巍巍地發佈一紙聲明時，想必，這一刻，他會對自己唱過的《心如刀割》有着更深的體會。

只因為讚揚不夠熱烈，一如張學友這般地位的「蟻民」都要主動認慫，迅速表達愛國意志，並願意在大家的監督下，好好改造，繼續努力做一個好人。

說實話，當聽到張學友在「聲明」中不斷重複着那些他自己非常陌生的表達方式時，除了對行為蹩腳的不適應，心裏更多生出的是一種悲涼，沒錯，就是「讚揚不夠賣力將是一種罪行」的悲涼，再往前一步，可能就是「只允許一種聲音存在」。

張學友的風波源自他在接受央視採訪的一段視頻，對於「生在香港長在香港也願意死在香港」的他而言，可能自認為說出「香港這25年經歷了很多，高高低低，起起伏伏，但因為我是和這個城市一起成長的，我從這裡出生，從這裡長大，我仍然相信這個城市，仍然希望這個城市會變成一個比以前更加好的城市，香港加油！」這番話沒啥問題，但他卻不了解如今的內地語境，以及一些人的心境。

在一些「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網友看來，張學友的語言體系中竟然不能體現「回歸」、「祖國」、「厲害了」這些帶有強烈感情色彩的表達，還以「香港加油」這種被冠以色彩的定語結尾，除了不夠愛國，甚至暗藏心機，詆毀偉大成就。

其實，對於一部分網友的聲音，我並不在意，相信張學友也不會在意，但作為採集這段視頻的央視卻在引發討論後悄然刪除，無形中這就展現了主流話語的傾向性，可能在被網友指出瑕疵之後，央視也自認為張學友的這段話確實「並不是那麼完全正確」。

央視刪除視頻的舉動，一定程度上可以視為他們正是「讚揚不夠賣力將是一種罪行」的幫凶，讓那些舉着「愛國旗幟」肆意殺伐征戰的人們歡呼雀躍，並乘勝追擊，孜孜不倦地追索新目標。

在這種輿論氛圍中，求生慾望很強也很委屈的張學友都只能認慫，站出來表達「拳拳愛國心，殷殷報國情，熠熠強國志」，哪怕是言不由衷，也得做個樣子，展現一點「蟻民」的卑微。

還是要說，在香港語境中生活的張學友確實跟不上內地的節奏，在這封公開認慫表達態度的「聲明」中，他竟然還在重複「百業蕭條，人心惶惶，香港正是必須要努力加油的時候」，卻不知道用雞血式的「香港明天一定會更好」來委婉表達心聲。

確實，在張學友看來，喊「香港加油」跟喊「武漢加油」「上海加油」並無二致，卻唯獨到了他這裡就不行了呢？這還是他無法感知內地的主流話語體系，不能夠像德藝雙馨表演藝術家成龍大哥那樣遊刃有餘，又不露聲色的讚美到位。

對於非常坦然非常坦誠的張學友來說，對他的這種要求可能真的非常過分了，只是，當張學友都需要來公開自我證實愛國心跡，難免讓人有膽戰心驚之感。

這讓我想起了當年溫哥華冬奧會上，周洋拿到了1500米短道速滑金牌後，面對央視的鏡頭，非常自然地「感謝父母」，說「金牌可以讓他們生活得更好一些」，這是多麼勵志又多麼溫馨和坦誠的表達，而在來年的政協體育界別分組討論中，國際奧委會副主席于再清卻一本正經地表示，要加強對運動員的勵志教育、德育，說「感謝你爹你媽沒問題」，但「首先還是感謝國家」，讓輿論嘩然。

在那個尺度略微寬鬆的時代，我們還可以站在人性的角度為周洋辯護，但到了今年年初的北京冬奧會上，我們發現，運動員的德育成果確實非常顯著，與之對比，張學友這一課確實不能讓網友滿意，也沒法讓央視滿意。

張學友期待的「我們中國人是理性的，是以理服人的，在世界人面前展現中國人的風範」，可能難以如願，至於「聽其言，觀其行，本人是否愛國愛港，自有公論」這樣的信誓旦旦，也不一定經受住吹毛求疵的審視。

想到過這一天早晚會來，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如今，張學友的認慫成了蓋棺定論的那枚戳記，預示着我們跨越了尖銳批評完全消失，溫和批評不被允許，沉默已然居心叵測，終達「讚揚不夠賣力將是一種罪行」，往前再邁一步，就是「只允許一種聲音存在」。

程式化標準化革命化的表達，預示着我們已經失去了「可以不哭」的選擇，哪怕是貴為天王，也沒有免於讚美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