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紅的《第一爐香》到底做錯了什麼？

文｜周享玥

編輯｜董雨晴

十月底的一個周末晚十點多，北京三里屯附近的一家影院里，正播放着一場由張愛玲小說改編的電影《第一爐香》。影院不大，不到一百個座位的觀影廳中坐了約有七成觀眾。

他們中的許多人是奔着影片的原著作者張愛玲來的。卻不料，被影片中的「青春疼痛文學風」尬住。

還有與原著相去甚遠的兩大主演，葛薇龍的扮演者馬思純，和喬琪喬的扮演者彭于晏，都成了觀眾們的槽點。此時，電影已接近尾聲，結婚後的葛薇龍和喬琪喬，與姑媽分列於一張餐桌的三側，正悠閑地享受着美食。突然，一個電話打破了房間的靜謐——「uncle的電話要少奶聽。」「哪一個少奶，話說清楚」「小的，新少奶」「梁太還是喬太？」「喬太」……火藥味一觸即發，馬思純飾演的葛薇龍隨即起身出門，帶回來一個消息，一位「uncle（叔叔）」讓自己陪同去上海，幫忙做下翻譯，並表示，「難得uncle有求一回，不好回絕的」。

事實上，《第一爐香》堪稱陣容豪華，張愛玲原著，香港大導許鞍華操刀，阿里影業出資協助製片，這部作品從官宣之日起就熱度不斷。但本該備受期待的《第一爐香》，成績着實算不上優異。

上映一周多後，在2.8萬人打分的情況下，《第一爐香》的豆瓣評分僅僅5.5分，票房不到5000萬元。熱搜倒是上了很多回，可惜，都不是什麼好的評價。10月26日，一條「第一爐香問題出在哪裡」的話題還迅速衝上了微博熱搜，短短數小時閱讀量衝破2億，討論次數也超2萬次。

爭議背後，《第一爐香》到底出了哪些問題，背後的最大出品方阿里影業得失如何？

（圖/ 周享玥 攝）

第一爐香敗了？

2019年5月22日，夏日炎炎的廈門鼓浪嶼，正在舉行一場熱鬧的開機儀式。73歲的導演許鞍華帶着馬思純、俞飛鴻、彭于晏、張鈞甯、范偉、梁洛施等一眾《第一爐香》的演員亮了相，又照例給現場每個人都發了個紅包，多少討個「開機大吉，票房大賣」的好彩頭。

作為改編自張愛玲1943年那本同名小說的電影，《第一爐香》早在幾年前被傳出要改編成電影時，就一直備受書迷期待，適合的主演猜了好幾輪兒，才終於等來官宣，熱度自然是足夠的。

熱情的書迷們，對《第一爐香》的幕後配置總體是滿意的。導演許鞍華，香港電影界的一棵常青藤，從業40餘年間，拍出過《女人，四十》《桃姐》等多部經典影片，拿過無數次最佳導演獎；編劇王安憶、攝影指導杜可風、美術指導趙海、音樂監製坂本龍一，以及任服裝及造型設計的和田惠美等同樣也都是業內頂級大咖。

（導演許鞍華）

但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第一爐香》開機的第一天，就出現了巨大爭議。問題出在哪兒？選角上。

當天，隨着《第一爐香》的開機照迅速流傳到網上，有關男女主選角不符的疑問隨即流傳開來。

網友們普遍的觀點是，不管是馬思純還是彭于晏的外形，都和張愛玲原著中對女主葛薇龍「平淡而美麗的小凸臉，纖瘦的鼻子，肥圓的小嘴」，以及男主喬琪喬「沒有血色，連嘴唇都是蒼白的，和石膏像一般」的描寫相去甚遠。

外形之外，馬思純在2018年12月發佈的那篇《第一爐香》的讀後感也再次被網友想起，迅速引起網友對寫出「張愛玲的卑微換不來她的愛人……因為愛，不是一個人的卑微，而是兩個人的勇敢」的馬思純能不能演好葛薇龍的質疑。

對於這段經歷，許鞍華後來在接受《一條》專訪時表示，「是我太無知了，不知道每一次出現在媒體上都這麼重要，也不知道網民的力量這麼強大……我自己無所謂，可是馬思純好慘，她因為這個被罵了兩年 」。

但顯然，這只是個開始，《第一爐香》的高起點，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它會一直成為公眾討論的焦點。事實也的確如此，從2019年宣布開拍到殺青，再到2020年9月首支預告片放出，最後到2021年10月22日正式上映，《第一爐香》一直爭議不斷。

如果說上映前的吐槽還主要集中在選角等一兩個領域，10月22日之後則開始多元化起來。10月23日，《第一爐香》甚至還靠着一條「被第一爐香影評笑死」的微博熱搜，達成了上映第二天就先憑藉網友的花式吐槽出了一次圈的「成就」。

選角的問題再次被提及。首支預告片播出後就貢獻了「第一爐鋼」、「虎妞與祥子」等熱梗的網友們也再次「才思泉涌」，戲稱電影中兩人坐在樹榦上對話的場景，不像在調情，而是健身教練在向女大學生推銷健身卡。

（圖源：《第一爐香》預告片截圖）

另一個被大量吐槽的片段，則是喬琪喬的妹妹告誡葛薇龍：「混血的男孩子再好的也會有點陰沉，還帶點丫頭氣」，結果話音剛落，赤着胳膊、肌肉線條明顯、皮膚黝黑的喬琪喬就進了畫面。而俞飛鴻飾演的姑媽，則讓不少網友感嘆，「俞飛鴻那麼美艷撩人，居然要馬思純幫忙釣男人？」

選角之外，土味營銷和電影中的「青春疼痛文學風格」同樣也是為不少網友所詬病的地方。

根據電影《第一爐香》的簡介，電影講述的是上海女學生葛薇龍求學香港，投靠姑母梁太太，卻被梁太太利用當作誘餌來吸引男人，逐漸沉迷在紙醉金迷和花花公子喬琪喬的虛假愛情中，最終淪為了梁太太和喬琪喬的斂財工具的故事。

單從故事梗概來看，電影《第一爐香》與原著相差不大，但不少網友卻表示，電影更多把焦點放在了「愛情」上，簡單地將故事處理成了「愛而不得」，而少了張愛玲筆下那種對人性的洞察以及對當時那種背景下一個女性如何一步步沉淪在上流社會的虛偽中，腐化墮落的殘酷現實的刻畫。

事實上，從最初電影初步定檔夏天時候的官宣口號「愛要趁熱，今夏見」，到後來的「給愛而不得一個紀念日」、「21.10.22 = 愛你，是，愛而不得」，以及後來的短視頻營銷、海報物料發佈等系列宣發動作上，《第一爐香》不止一次被吐槽「土味情話」和「青春疼痛文學」。

而在正片中，「你盯着我幹嘛？難不成，我是你的眼中釘啊」「我能答應給你快樂」「只是他的愛和你的愛有點不同的方式，他的愛周期短，一剎那之間」，以及結尾的「我愛你，你個沒良心的」等台詞，更是讓網友們爆發出陣陣狂笑，甚至有網友評價，《第一爐香》起碼為愛情金句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除此之外，網友們吐槽的部分槽點也不乏在演員的演技、許鞍華的改編、轉場太突然等地方。

但與此同時，《第一爐香》也並不是沒有被肯定的地方。

「有缺點，但優點是鏡頭語言處理得比較好，比如葛薇龍和姑媽談判那一段，兩人從坐着，到姑媽站起再坐下，二者之間地位和氣勢的拉鋸表現得很好」，一位觀眾向《財經天下》周刊表示，「最後兩個人重新坐回面對面的狀態，也給後面葛薇龍走姑媽老路埋下了伏筆」。

另一部分網友則認為，影片中老戲骨的演技、音樂和場景看得出用了心。也因此，10月28日，在經過了許多個偏「負面」的熱搜後，《第一爐香》終於拿到了「第一爐香評論兩極化」這樣一個中立態度的微博熱搜。

但遲來的「兩極化」評論能否拯救《第一爐香》的口碑和票房，顯然還難以預料。

阿里影業失了口碑又輸票房？

《第一爐香》飽受爭議，背後的出品公司阿里影業則很有可能「既失了口碑又輸了票房」。

據貓眼專業版顯示，截至10月30日下午5時，《第一爐香》累計票房4666萬，預測內地總票房6300.7萬。

但根據《第一爐香》在第73屆戛納電影節線上交易市場披露的信息，該影片的投資總額約在1000萬美元到2500萬美元之間。即使按中間數字計算，這部電影的投資總額也已經超過1億元人民幣，這就意味着要想收回成本，《第一爐香》必須要獲得至少3億元的票房。

事實上，這部影片曾被阿里影業寄予厚望。根據公開資料，《第一爐香》為阿里影業「錦橙合制計劃」的全新力作，由阿里影業，禾和影業，青鳥影業出品，東台壹尺文化、星魅力影視、影窩文化、力禾欣文化、樂朝程影視、峨眉電影集團、桃河影業聯合出品，淘票票發行，禾和影業聯合發行。2020年，還曾先後入圍威尼斯電影節非競賽單元、第25屆釜山國際電影節和第33屆東京國際電影節。

（圖源：視覺中國）

而「錦橙合制計劃」是阿里影業在2018年11月9日發佈的一項重磅計劃。

這一年，一度被扣上「爛片製造機」帽子的阿里影業，因為連續押中《紅海行動》、《唐人街探案2》、《我不是葯神》、《西虹市首富》、《捉妖記2》、《無雙》等在內的多部高口碑、高熱度的頭部影片，成了人人艷羨的「爆款收割機」。據《財經天下》周刊不完全統計，當年的17部10億級別的電影中，阿里影業就進行出品、聯合出品或發行、聯合發現的就佔到了9部。

也是在這一年，阿里影業悟得了「誰掌握頭部內容，誰獲得製造爆款的秘訣，誰就能掌握更多話語權」的真理，先是在當年6月上海國際電影節的金爵論壇上，首次對外宣布將實施「優質內容+新基礎設施」的雙輪驅動戰略，並將阿里影業定義為「一家以互聯網為基礎平台的全新的內容公司。」

緊接着，又在2018年11月推出「錦橙合制計劃」，宣布在未來五年、四大檔期，推出20部合制優質電影。其中，阿里影業將從以往的參投，升級為主投、主控或主宣發的身份，和一流製作團隊合作，阿里負責全程的宣發服務，預算管理，以及工業化支持等，拍攝出的影片則會選擇在人氣最旺的四大電影檔期——賀歲檔、春節檔、暑期檔和國慶檔上映。

試圖霸屏全年每個重大檔期，阿里影業的野心不可謂不大。

結果，「錦橙合制計劃」中，率先登場的是全民向合家歡IP動畫電影《小豬佩奇過大年》，定檔2019年春節檔。《小豬佩奇過大年》雖然口碑差，豆瓣評分僅3.9分，但憑藉小豬佩奇這一成熟IP票房實現了豐收，僅用了不到4天時間就突破了1億票房，最終票房也達到了1.25億元。

2020年，「錦橙合制計劃」系列的《我在時間盡頭等你》、《一點就到家》、《沐浴之王》、《拆彈專家2》四部電影也相繼登上暑期檔、國慶檔和賀歲檔，累計收穫票房25.35億元，題材則遍布愛情、青春、喜劇、動作等多個領域。

同年，阿里影業宣布將「錦橙合制計劃」升級到2.0版本，在立足於四大檔期的基礎上，再次將影片上映拓展至情人節、清明、五一、七夕和中秋五個檔期，實現頭部內容全覆蓋。而據當時的報道，就影片投資成績來看，《小豬佩奇過大年》《我在時間盡頭等你》以及《一點就到家》三部作品，均實現了盈利。

無獨有偶，2021年春節檔，阿里影業新推出的奇幻懸疑題材《刺殺小說家》、熱血國漫《新神榜：哪吒重生》在同一天接棒上映，分別捧下10.35億元、4.56億元票房。而白蛇系列《白蛇2：青蛇劫起》則趕在暑期檔，拿下了5.8億元票房。

至於《第一爐香》，作為阿里影業「錦橙合制計劃」上映的第9部影片，早在2019年就已經進入「錦橙合制計劃」片單。不管是從投資、IP、製作班底、演員陣容上都算得上是頂級水平。但就目前的效果來看，《第一爐香》的確算得上阿里影業精心打造的「錦橙合制計劃」中，既輸了口碑又輸了票房的存在。

而如果真如預期6000多萬的票房，《第一爐香》或將成為阿里影業「錦橙合制計劃」迄今為止上映的影片中票房最低的一部。

不過，對於阿里影業來說，雖然《第一爐香》開局失利，但作為第六大出品方參與的國慶檔電影《長津湖》卻收穫頗豐，截至目前，其豆瓣評分7.4分，票房卻已經達到54.4億元，趕超《你好，李煥英》，暫列中國影史票房榜第二名。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除了最近上映的《第一爐香》，阿里影業「錦橙合制計劃」片單中，還有一部由白百何、白客主演的犯罪劇情片《門鎖》將於2021年11月上映，目前貓眼顯示，有12.1萬人標記「想看」。陳思誠導演的《外太空的莫扎特》，閆非、彭大魔導演、沈騰主演的《全民狂歡》，田羽生導演的《昂德爾逛》等多部影片則暫無明確的上映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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