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陝西小縣城歷史上赫赫有名，漢代稱古池陽！也有一個白鹿原！

初見古池陽

「你連城隍廟都沒去過?」

「是啊，以前聽說過，但一直沒去。」

在司機中途停車的時候，我和坐在我旁邊的一位三原人談起了我的目的地。她很驚訝我的未曾到來，彷彿在她心裏周邊人都應該去一趟，但為何而去，這並無定論。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旅人對三原的憧憬也各不相同。望向車窗外，一顆顆挺拔的樹掠過我的眼帘，清新的晨間空氣充滿我的整個肺腑，此時我的內心憧憬滿滿。

小聲絮語「池陽，池陽」，竟神思飛到了漢朝，不禁暢想古池陽的景象。千百年來朝代更替，人來人往，可腳下的黃土地依舊。歷史的車輪滾到北魏朝，因其地有孟侯原，豐原，白鹿原，而改池陽為三原。

白鹿原

「原」通「塬」，因西塬上有孟侯祠故名孟侯原。豐原得名是因其古境里有豐原里，可是白鹿原應該在西安灞河附近，怎麼三原也有個白鹿原。其實兩個白鹿原都因白鹿得名，但是主人公卻不同。寵愛褒姒的周幽王歸去後，周平王繼位並遷都洛陽，忽然看見原坡上奔跑着一隻白鹿，因其稀奇，稱此西安灞河附近的塬為白鹿塬。武德五年，高祖李淵在三原的東塬獵射白鹿，遂名白鹿塬。細細探索，每個地名背後都有着想不到的故事。

舊縣誌稱其「京兆上郡，衢（qu）通九邊，吭扼三疆」，秦漢以後屢為兵家爭占之地；近代革命中，靖國軍威震於前，武字區光耀於後，是渭北紅色革命發祥地，可見其在政治和軍事上佔據着很重要的地位。

沿着槐樹大道大步向北，像條逆流而上的魚，面對着匆匆人流。可能是公交車上的同行者太過熱情，我對這個小城沒有一點陌生感。並始終相信，三原會值得我的期待。

一方城隍，一方平安

秦腔折子戲《打砂鍋》里唱着「二月二,三月三.城隍廟過會熱鬧的戳破了天,帳篷席篷齊搭滿,坡下坎上把燈懸,雜貨攤子小貨店, 醪糟擔子活絡面.牲口市上把樁栽......」，以前聽的時候就想一定得看看城隍廟，趕不上廟會也行。

我總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正好趕上了《岳母刺字》的後半段。停住了步伐，像當地人一樣搖動摺扇，靜聽穿越歷史的聲響。沿着小路奔向影壁，本以為等着我的是清冷的廟閣，卻發現到處都是活躍的身影。讓上班族頭疼的周一，彷彿也可以這樣過活。

一方城隍佑一方人，廣西桂林的城隍是宋朝一個曾奮力殺敵的地方官蘇緘，浙江杭州的城隍是明朝浙江按察使周新等，蘇州城隍是戰國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上海城隍先供奉霍光，後又是秦裕伯，北京城隍是抗元明相文天祥……，那麼三原城隍廟供奉的是哪位呢？

乾隆縣誌記載"太史氏曰:嗚呼!自賊起，郡縣唯視城為存亡，堅者全，敝者陷，無者殲。從那時起，高大的城牆、城樓、城門以及壕城、護城河開始出現。「城」為城池；「隍」為乾涸的護城河，因此最初的城隍指的是城郊外面的護城壕。古代人最早信奉的護城溝渠神是「水庸神」，以後逐漸演變為城郊的守護神，即城隍神。

明清後，城隍成為一個神的官職，而不是一尊神明。各地的城隍由不同的人出任，甚至是由當地的老百姓自行選出，選擇的標準是殉國而死的忠烈之士，或是符合儒家標準正直聰明的歷史人物。三原城隍廟供奉的城隍公便是衛國景武公李靖，既是城池守護神，也管陽世人間的善惡禍福，還兼管地方陰曹幽冥，堪稱無所不司。

懷着對城隍廟的期待，繞過中間鑲嵌有透雕的「鯉魚跳龍門」的影壁，可見其前有兩萬餘斤重的一對鐵旗杆，鐵龍纏繞、氣宇軒昂。

正門前建造一座十二米高的歇山牌坊，坊額上書「威靈昭應祠」，足可見其殫土木之功、窮造形之巧。是為咸豐三年至同治五年在陝西三原縣任知縣的余庚陽所提，向民眾昭示此廟有神靈保佑，虔誠的祭拜者會心想事成。坊上木雕有「龍戲珠」、「鳳還巢」、「獅子滾繡球」等吉祥圖案，表達了人們對神靈，瑞獸的崇拜，對生命延續的嚮往和驅災消禍的美好心愿。

再向前走去，可見一道牌坊上刻着「陟降在茲」四字，出自《詩經》的「陟降厥士，曰監在茲」，意為財運，官運升降在此。走了一段，感覺處處都彰顯着深厚的文化，從門口的「蒼龍訓子」磚雕，到第二道石牌坊上的「十八學士登瀛洲」和「三顧茅廬」石雕，再到第三道木牌坊上的「堯王訪賢」，「岳飛趕考」，「李白醉寫」木雕。如果喜歡中國傳統歷史典故，三原城隍廟定是不容錯過。

我總能感觸到某一個地方的味道，城隍廟給我的，是澀的感覺。我開始認為是無厘頭的感官在作祟，後來讀到景辰的一句話:「歷史是什麼？是時間的味道，是尋求趣味的本能，是敏感者的夢憶。」或許，我感覺的澀是600多年前的東西保留至今的艱難酸澀，是時間煮雨般積攢下來的香灰澀味，也許澀就是時間的味道。

着實，我在城隍廟遇到了一位敏感者。當時我在盯着一棵枯死的樹，眉頭緊鎖，不知為何樹枯死了，還要幾根木棍扶持它矗立在那裡。沉思中眼神一瞥，便看到了走出香閣的老婦人。四目相對，嘴角微笑泛起，她熱情的告訴我了一個可能：樹伐倒了，會扯掉牌坊上面的瓦礫。不知真假，也不糾結，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沉迷於她的夢憶。

講故事的老人，看見鏡頭很羞澀

老年人記起少時的故事大抵都是很有趣味的，年少的人聽老人的回憶也是覺得很有趣味。

「蟲子會啃食木頭啊，這柱子到現在怎麼還完好？」

「這些都是重新修繕過的，不過這是好木頭。我們以前文革的時候批鬥周家大院，親眼見過工人修繕柱子時，往柱子上刷六層紅漆，當時剝下來的木頭心都是好的呢。」她的目光掃過柱子，彷彿單調的紅柱引起了她腦海深處的一段記憶。

「那文革時候，城隍廟沒有被破壞嗎？」

「沒有，那也是算幸運的了，保護文物的人剛好住在這裡。」

我舒了口氣，看向遠處的大殿，想着公元1375年建的廟宇就在我眼前，有一種慶幸感。

逗留片刻後，奔向大殿。細細觀摩這600年前的大殿，只感到了一陣清冷氣，所幸融於此景：城隍神巨像，四大天王塑像，和令人懼怕的十殿閻君、十八層地獄廟藏畫。

在旅行中總有些東西能打動自己，或精美的建築，或真性情的人，或者就簡單的一句話。大殿內，有一副對聯「試問世間人/有幾個/知道飯是米煮，仰觀廟上神/無一尊/不曉得田自心來。」人皆知道飯是米煮，卻說眾人並不知曉這個通俗的道理。仰看廟上神，神都懂有心才能耕出田。神教化眾生，眾生也懂田自心來，卻不懂同樣道理的飯是米煮。在我看來，這是在教導人們「懂」並去「做」，才算真正的懂得。似乎每個人的看法都不同，有人說這是在講：不能只知道大道理，要懂得真正的生活。通俗上口的對聯，細細思量，藏着人生哲學，理解不易。

不管你來或者不來，城隍廟始終在這裡，以真誠的心傳送平安。就如城隍平安發財歌里唱到「事業若要成功，要拜城隍公；情海若要無波浪，要拜城隍公；行船開車若要順風，要拜城隍公；身體若要健康，要拜城隍公；生意若要興旺；要拜城隍公......」。

若閑來無事，就來轉三原小城，看看城隍廟，品老黃家美味，把時間恣意虛耗在走不完的路上。

參考文獻：

《說文化，吃美食——品味三原古城》遊記

《三原縣地名來歷大全》

《城隍是古代城池守護神 地方官上任先拜城隍爺》新聞

本文作者蘇原，喜歡小縣城的關中姑娘。

個人簡介：我是成英文(微信chengyingwen1982)，一個旅遊博士，任教於西安外國語大學旅遊學院。旅遊、戶外、騎行、攝影愛好者，騎車去過中國20多省，出版有《騎行北京》，走遍陝西所有區縣，探索過陝西所有的大遺址、帝王陵、古村鎮、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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