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丰台區園博大道附近,總能看到一對遛彎兒的父子:兒子在路上慢走、玩耍,父親開着殘摩跟在後面。
這個將近一米六的小伙兒武星權患有唐氏綜合征,雖然已經34歲,但智力僅相當於1歲多的孩子。父親名叫武軍英,自幼患小兒麻痹症,後又意外胯骨骨折,如今67歲的他只能拄拐行走。

孩子還沒出生前,武軍英就為孩子起了一個充滿美好、希望的名字「武星權」——「星」代表着「希望」;「權」寓意「有作為」。「希望孩子將來有所作為,至少能夠自食其力,還可以攙扶我一把。」武軍英說。
沒想到的是,孩子一出生就被確診唐氏綜合征,屬於重度智力殘疾。醫生的診斷對全家人猶如當頭一棒。孩子早產,只有三斤六兩,還患有嚴重的肺炎,呼吸困難,生命體征微弱……醫生說,需要立刻搶救,馬上放入暖箱。但也給他們打了一劑預防針,「這樣的孩子對你們家庭會是一輩子的痛苦……」
「必須救!」武軍英和愛人沒有猶豫,「無論是健康的孩子還是殘疾的孩子,在父母的眼裡都是寶貝。」
孩子是救回來了,但艱難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孩子吃飯喝水,需要一口一口喂,扣扣子、穿襪子這些簡單生活技能要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教。武軍英和愛人不管工作多忙,每天堅持對孩子進行肢體按摩和簡單指令訓練,比如握手、拍手等,改善孩子的身體協調性。
「一口水一口飯,餵了好幾年,從來沒有聽過孩子叫一聲爸,也沒喊過一聲媽!」看到別人家孩子健康成長,再一看自己家的,武軍英說不出地難過。
「再難,日子也得過。」在他最沮喪的時候,武軍英的父親一直為他們加油打氣。父親曾經歷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負過三次傷,所以格外珍惜和平年代的幸福生活。在他的鼓勵下,武軍英夫妻倆重拾信心。

孩子沒辦法進幼兒園和小學接受教育,武軍英就在家裡給孩子啟智培育。他深知唐氏孩子的模仿能力很強,就教孩子聽兒歌,帶着他看動畫片。
發現孩子喜歡歌舞,武軍英堅持每個周末帶他去丰台區文化館看演出。聽說了武軍英的家庭情況,劇場的工作人員每次都把第一排中間最好的票留給他們。孩子在觀看演出時高興得舉起雙手,晃動身體,台上的演員也經常被感動,下台來跟孩子互動。
一次在陶然亭公園,一個小學生看見武星權,興奮地大叫起來:「這是舟舟!快來看呀!我見到舟舟啦!」呼啦一下,圍過來好多人。原來,因為唐氏寶寶典型的面容,武星權被認成了「天才指揮家」舟舟。孩子看到這麼多張笑臉,高興得手舞足蹈,武軍英也很開心,「他喜歡別人對他的認可和喜愛。」
武軍英的岳父早逝,岳母近年罹患癌症。武軍英退休後,夫妻二人分工協作照顧兩邊家庭——愛人主要照顧患癌母親,武軍英主要負責兒子和老父親的日常照料。
從2018年開始,武軍英每天早晨4點鐘就得起床,做早飯、收拾家裡,等待孩子起床。令武軍英沮喪的是,儘管一直在教孩子生活技能,但他仍然無法自理,起床、穿衣、吃飯、洗澡,甚至大小便,根本離不開別人的幫助。

武軍英自己行動還得拄雙拐,照顧起兒子來更是非常吃力。有一次,孩子洗澡時摔倒了,疼得大叫起來。一個將近140斤的小伙兒,腿腳不好的武軍英根本扶不起來,急出一身汗。最後,他跑去鄰居家叫人幫忙,才把孩子扶起來。
「以後我死了,他怎麼辦?」談到未來,武軍英說自己很矛盾,「我希望他活得久一點,多開心一天是一天。我會一直陪着他,直到我陪不下去的那一刻。」
可無論多難,每當武軍英看到孩子那「忘乎所以」的快樂和點點滴滴的進步,他的內心就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比如現在,我帶他出去遛彎兒,從殘摩下來前,他知道為我扶一下拐杖。」
如今,99歲高齡的老父親也需要武軍英貼身照看。老人身體還算硬朗,但聽力下降嚴重,在身邊大聲喊叫都聽不見。
為了與父親溝通,武軍英想了很多辦法。他起初買了學生用的寫字板,靠書寫交談,後來又買了手機。武軍英把手機操作步驟畫成了連環畫,配合書寫板,以圖文形式手把手地教。經過4年多的練習,老父親不僅會發信息,還能發圖片、視頻,刷抖音、快手也不在話下。
儘管已屬於困難家庭,但退休後的7年里,不論颳風下雨,武軍英從未缺席過一次社區黨員活動,「父親從小就教育我們,照顧小家是責任,奉獻社會是使命。」
武軍英用34年如一日的堅守,撐起了家裡的一片天。他對生活的態度也在感染帶動身邊人無畏逆境、向陽而生。
來源:北京日報客戶端
記者:任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