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多年前的不拋棄:七千漢軍跨越兩千里,只為救援26位守城將士

歷史很長,故事很遠,但震撼人心的忠勇和信念總不會輕易塵封。

當耿恭帶領百餘漢軍據守孤城,被兩萬匈奴圍困數月、食盡水絕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大漢王朝,是否還記得這群孤軍?

七千援軍、兩千里雪地行軍、僅存的二十六位守城戰士。

這一場「不拋棄、不放棄」的遠征,是一個王朝的骨氣與擔當。

時間撥回1900多年前,再看那被照亮的大漠孤煙下的忠魂血淚...

孤膽英雄

公元七十餘年,東漢王朝在復蘇中孕育希望。

大漠孤煙、邊關冷月之下,一位出身將門的少年,正逐步走向他命運的頂峰。

他叫耿恭,祖父是赫赫有名的上谷太守耿況,叔父是名震朝野的建威大將軍耿弇,戰功累累,軍聲赫赫。

他從這光輝的家族中走出,卻選擇了一條更為艱險的路。

耿恭並沒有因出身顯赫而貪圖安逸,相反,自幼苦讀兵書,練武不輟,且心思沉穩,遇事果斷。

在那個動蕩不安、邊疆屢戰屢亂的時代里,他沒有選擇在朝堂中求一閑職,而是毅然請求外調,請纓出征西域。

因為只有疆場才能成就真正的將軍,也只有血戰才能捍衛大漢的尊嚴。

他的機會來得並不算太晚。

漢明帝繼位之後,開始逐步恢復國力,並意圖重新掌控被匈奴勢力撕裂的西域。

西域對於東漢來說,不只是戰略屏障,更是通往絲路的命脈之地,是大漢王朝對外拓疆的重要門戶。

為了穩定西域,明帝命竇固、耿秉等人揮師西進,征伐車師國,欲重建漢朝在西域的統治權。

耿恭便是在這場戰役中嶄露頭角的。

隨軍出征的耿恭年紀尚輕,卻膽識過人。

他不僅在攻打車師過程中屢立戰功,更以身作則,衝鋒陷陣,不畏艱險。

一年征戰後,戰果累累的他被破格提拔為「戊己校尉」,這是東漢在西域設立的重要軍事官職,俸祿六百石,權責重大。

而這一次,他被派駐的地點,是金蒲城。

金蒲城,坐落於天山山脈的咽喉要道,是北通匈奴、南聯西域重鎮的關鍵節點。

它如同一枚釘子,釘在匈奴騎兵南下的通道上,也是漢朝在西域重建影響力的橋頭堡。

可表面上的城池穩固,實際上卻早已風雨飄搖。

原本駐紮在西域的漢軍主力已陸續回撤,留守金蒲的僅是數百漢軍,與周邊萬千匈奴鐵騎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

耿恭明知形勢艱難,依舊毫不退縮,他身披鎧甲,親自巡視城防。

大漢的威嚴不容侵犯,而自己,必須成為那道最後的防線。

不久,噩耗傳來。

北匈奴單于親率兩萬大軍突襲金蒲城,另一路人馬則奔襲柳中,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兩座漢軍要塞,切斷漢朝對西域的最後控制線。

兩萬對數百,生死之間的鴻溝,瞬間橫亘在耿恭面前。

他沒有退,也無處可退。

耿恭登上城頭,望着黑壓壓的匈奴大軍,他選擇了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應對。

他並沒有立即布陣,而是命人放下弓箭,安靜地站在高處,朗聲對城下的匈奴軍喊話:

「漢家箭神,所中之人,必有異狀,膽敢犯境,身首異處!」

他話音剛落,城牆上數十名漢軍士兵齊聲附和,氣勢如虹,彷彿城內藏有千軍萬馬。

匈奴兵本已知漢軍悍勇,加上突然聽聞「漢家箭神」的傳說,不免心生畏懼。

耿恭正是看準了這一心理,故意虛張聲勢。

可單于並非凡夫俗子,他怒斥軍士:「箭神也怕老子人多!」於是下令強攻。

耿恭早已布置妥當,他令士兵在箭矢之上塗抹毒液,待敵人攻近,再萬箭齊發。

一輪箭雨落下,城下慘叫不絕,許多匈奴士兵傷口潰爛、毒發攻心,痛苦哀嚎,軍心大亂。

耿恭的毒箭,不只殺傷敵人,更瓦解了他們的鬥志。

匈奴軍暫且退兵,帳篷內慘聲一片。

耿恭卻不肯錯失良機,他再度集結兵士,深夜突襲敵營。

火光衝天之中,耿恭帶兵來去如風,斬敵數百後疾退城中。

單于親眼目睹耿恭這般膽魄,驚怒交加,自此再也不敢輕敵。

大漢雖退兵西域,但尚有鐵膽男兒,誓死守土,毫不退讓。

荒城血戰

金蒲城的戰鼓聲漸息,但耿恭沒有絲毫慶功的興緻。

以數百人之力據守一座重要咽喉,即便能擋住一次,也難擋住下一次。

這場較量,遠遠未到終章。

於是,他做了一個幾近瘋狂的決定,棄守金蒲,轉戰疏勒城。

這是一座孤懸北疆的城池,山環水繞,固若金湯。

它雖偏遠,卻是西域戰略的重要一環。

金蒲城位置雖要,但平原開闊、易攻難守,而疏勒城卻天險在旁、形勢緊閉。

耿恭要帶着僅存的幾百人,穿越匈奴騎兵的追擊,跋涉百里險路,投身那座他素未謀面的孤城。

抵達疏勒城那一刻,眾將士已疲憊不堪,衣甲襤褸,腳底起泡,眼神卻依舊堅毅。他們沒有立刻歇息,而是迅速加固城防、修整箭樓。

耿恭對疏勒城一寸一寸巡視,哪怕身疲力竭,也不肯疏忽絲毫。

這裡或許是他們生命最後的戰場。

不出所料,匈奴大軍很快追至。

單于是親率大軍來襲,這一次,他已失去了所有耐心,他要的不再是試探,而是血洗。

耿恭持弓於城頭,每射一箭,必帶一命,將士們在他的鼓舞下,士氣高昂,死守不退。

單于見疏勒難攻,便轉而圍而不攻。

他命人切斷水源,將疏勒城圍得如鐵桶一般,晝夜不停鼓噪擾擾,意圖以疲憊與乾渴折磨漢軍的意志。

很快,城中水盡,士兵焦渴難耐,甚至有將士開始榨馬糞汁以止口渴。

城內灶火熄滅,空氣中瀰漫著絕望與沉沉的死氣。

耿恭每日巡視城中,眼見弟兄乾裂的嘴唇與眼中的哀求,他的心如刀割。

他嘗試命人打井取水,但疏勒地質堅硬,連續數日,鑿井已達十五丈,仍無水出。

士兵中有怨言初起,懷疑上蒼已棄他們於不顧。

直至那一夜,井底突然湧出一股清泉,涓涓作響,在夜風中宛如天籟。

當第一瓢水被打上地面,耿恭用雙手舀起,喝下那口帶着泥土味的甘泉時,他流下了淚。

他立刻傳令全軍取水,全城歡騰,哭笑交織。

這場圍困,還遠未結束,但在那一口突然噴涌的井泉中,人們已經看到了希望,不是井水的希望,而是漢軍尚未敗、尚能戰的希望。

皇帝駕崩

風雪邊疆,血戰疏勒。

耿恭帶着僅剩的幾百將士,硬生生守住了一座城,擋住了數萬匈奴的鐵騎,靠的是膽識,是意志,更是對大漢的信念。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的朝堂,卻正經歷另一場無聲的風暴。

就在耿恭率軍與匈奴鏖戰之際,漢明帝駕崩。

舉國哀悼之中,按禮制,朝廷在國喪期間不得輕啟兵戎。

此時的東漢,尚處重建之初,外憂未解,內政未穩,一紙禁令,瞬間讓援軍變成了禁忌。

但邊關緊急,范羌自敦煌急奔洛陽,關寵之使也晝夜兼程趕入都城。

他們帶來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西域疏勒城被圍,大將耿恭力戰數月,已斷糧缺水,數百將士命懸一線,若不援,恐全軍覆沒。

但人心與朝規,總難一致。

這日,御前會議如期而設,簾內是一場口舌刀兵。

身為三公之一的司空第五倫率先發言:

「疏勒雖為邊地要塞,然道遠千里,地處極西,往返艱難,今大漢處喪儀,若因一隅之地動用國力,恐非長策,且耿恭所守,不過數百人耳,為之興師動眾,勞民傷財,豈非不智?」

第五倫言辭鑿鑿,似乎已經給耿恭下了最後的判詞。

漢章帝年紀尚輕,初登大位,面對此局,神情複雜。

他的目光在眾臣之間游移,未發一言,就在人心似已決,一聲沉沉的咳嗽打斷了議場的沉默。

那人名喚鮑昱,任司徒之職,久在朝中為官,素來剛直。

他未曾急言,只是從袖中緩緩取出一封書信,展開於案。

那是范羌親筆所書,詳細記載了疏勒之危、耿恭之堅,紙面泛黃,字跡血跡斑斑,彷彿是用生命書寫的求援。

鮑昱目光凌厲,聲音沉着,卻如刀割人心。

「諸位可知,耿恭何人?」

他緩緩開口,「他是戊己校尉,是我大漢派駐西域之將,是奉朝廷之命,守護邊關之臣,他奉命而戰,死守孤城,至今未降,何其忠勇!」

他頓了頓,抬頭掃視全場,繼續說道:

「今有忠臣陷於重圍,斷糧絕水,朝廷卻坐觀其困,以禮儀之名拒不出兵,此為何理?不救,則棄之,一旦棄之,天下將知朝廷之冷酷,四方將帥,誰敢再戰?」

第五倫沉聲反駁:「鮑公言重,非不救也,實力不能及,況戰事不明,恐勞師無功。」

鮑昱卻猛然拍案,聲如洪鐘:

「勞師無功?耿恭數百兵對敵數萬,守城月余而不敗,若非忠心昭日月,怎撐至今日?此等忠臣,若棄之,是棄我大漢骨氣,是棄天下軍心!」

他話音未落,殿中已嘩然。

有年青官員熱血涌動,拍案響應:

「鮑公言之極是!耿將軍為國盡忠,豈能棄之如履?」

漢章帝聞之,終於抬眼,那一刻,他彷彿看見了遠在萬里之外的耿恭,披甲執戟、血染城頭,依舊手握長槍,迎戰不退。

也彷彿聽見邊疆將士高呼:陛下,救我!

沉默許久,漢章帝終於起身,神色堅定:

「傳我詔令,即刻起,從張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調兵,共七千精銳,即刻啟程,馳援疏勒!」

這一戰,不只是救援,也是大漢骨氣的宣言。

願此七千之軍,不負忠臣之守,不辱天子之命。

只要還有一人高舉大漢旌旗,朝廷便不會棄之不顧。

大漢,不負忠勇之人。

只餘十三人

七千援軍如箭離弦,他們分由張掖、酒泉、敦煌、鄯善四地出發,浩浩蕩蕩,直奔千里之外的西域前線。

這是一場賭命的遠征,為的是那尚未熄滅的邊城火光,為的是耿恭麾下那殘存不屈的軍魂。

七千人中,有一支最先啟程,只有兩千人,由范羌率領。

他是耿恭昔日的副將,早已知疏勒之危,眼見耿恭音信難傳,便主動請纓,誓死也要帶兄弟回家。

他們裹着獸皮,風雪間辨不清方向,只能靠夜色中的星辰與殘破的圖冊辨路。

他們將乾糧分成三份,一份吃,一份凍着,一份留給疏勒城中那群可能已經看不見明天的兄弟。

就在臘月寒夜裡,范羌終於抵達疏勒。

兩千漢軍如蛟龍出淵,突襲匈奴大營,匈奴大驚,以為漢軍主力盡至,慌忙下令撤退,一時間軍心大亂,四散奔逃。

城頭之上,早已人影稀疏,耿恭帶着最後僅存的將士仍堅守城門。

城下傳來「范羌來也,漢遣軍迎校尉耳」的呼聲,耿恭猛地站起,那一瞬,他再也抑不住,淚流滿面。

范羌入城,二人相擁而泣,火光之下,兩人都消瘦得脫形,甲胄破碎。

范羌話未說完,已被撲上來的士兵圍住,不是擁抱,是哭喊。

那是活着的人對希望的抓取,是死去兄弟未竟之志的延續。

范羌環顧四周,只見城內屍骨遍地,血跡乾涸成深褐色,他問耿恭:「多少人?」

耿恭沉默片刻,緩緩道:「出戰之時三百餘,現今……尚存二十六。」

二十六人,從數百人中活下的鐵骨之軀。

他們衣甲殘破,臉色蠟黃,有的靠牆喘息,有的咬着乾裂的嘴唇強撐不倒。

他們已經不是將士,更像是從地獄爬出的幽魂,但他們還站着,還守着這片漢土。

翌日清晨,漢軍輕裝簡行,扶着倖存者踏上歸途。

一路艱辛,翻越兩千餘里,最終抵達玉門關,卻只餘十三人。

關門初啟,守軍驚呆了。

一行疲憊不堪的兵士步入關內,他們衣甲破裂,步履蹣跚,頭髮凌亂,臉上凍瘡斑斑,他們不是敗軍之將,而是勝者歸來。

百人死戰不退為忠,千里奔襲不停為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