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山解甲庄有座尚書府,清尚書李永紹告老還鄉,雍正帝頒旨敕造

走近尚書府

□方寸

康熙四十三年,寧海州發生重大自然災害,餓死許多人,當地官員報喜不報憂。李永紹奉旨到江浙一帶視察,回京路上順便回老家看看,就看到了餓殍遍野的慘狀。他悲痛萬分,捨棄中庸之道,不怕得罪地方官員,寫下《甲申嘆——康熙甲申歲荐饑》請旨救災。字裡行間的悲痛哀嘆、傷懷感念、眷眷深情,深深感動了康熙帝,康熙帝慨然允准。

「編氓誰願雨過犁,雨漲南河沒地皮」「莫道皇天連歲暖,人間尚有苦無衣」「旱魃肆災氣正豪,萬民盼盼望天高」……翻看他的《約山亭詩稿》,不禁感嘆,不論在任致仕,李尚書始終心繫民生,真是「風也憂雨也憂」。

聽說萊山解甲庄有座尚書府,崇尚尚書文化的我迫不及待前去一觀。

「尚」字含有多重含義。《史記索隱》說:「尚,上也,言久遠也。」《辭源》中有釋:「舜尚見帝。」尚,上也,向上之意思,帶有尊卑意味,「堯高高在上,舜謙卑在下」。《須頌篇》說:「或問《尚書》,曰:尚者,上也;上所為,下所書也。」意思是說《尚書》是「上之書」,即帝王之書。「尚」應還包括崇尚的意思。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人,選取符合儒家道統的堯舜等君王之言,將之打造成自己的倫理偶像,體現、弘揚、傳承儒家道德觀念和德治思想。

《尚書》是中國自有史以來的第一部信史,是中國古代散文形成的標誌,其「德治」主張深刻影響後世。尚書還是個官職。最初只是收發文書的辦事員,「掌通章奏而已」,後來權力迅速擴張,由「傳達」而「讀奏」而「拆閱」「裁決」,漸漸奪走丞相、御史大夫的一些職權,還慢慢掌握了人事大權,甚至能夠監督彈劾高級官員。漢時,尚書台成為國家最高行政管理機構,三府則降為領受成命的執行機構,「選舉誅賞,一由尚書,尚書見任,重於三公」。三國曹魏時期,尚書台內部開始分曹,由四曹變五曹而六曹(六部前身),中國官僚體系開始由「三公九卿」制向「三省六部」制轉變。隋朝時尚書已是中央政府部級長官,明朝時直接聽命於皇帝,清朝時升至巔峰。

尚書為何能從戰國時期的微末小官,一步步發展成為清朝時期的一品大官?直達上聽、反映民意,快速傳達上令、達於民生,應是尚書文化的核心要義。

李永紹,就是這樣一位上傳下達、心繫民生的尚書,為官康雍兩朝,政績斐然,官聲良好。

二月,龍抬頭,天子耕地臣趕牛。那年春耕,康熙皇帝帶領百官祭祀先神,祈求豐收。他扶着犁站在地里,環視圍觀的一眾大臣,問誰能牽牛。李永紹應答出列,穩穩地牽起牛鼻子。康熙十分高興,就賞了那頭牛給他。他把牛送回老家,老家的人都知道這牛是皇帝賜的,不敢用繩子套起來,也不敢圈在圍欄里,更不敢讓它拉犁。沒有韁繩束縛,牛兒自由自在,天天南遊北逛的,不少莊稼都遭了殃,老百姓不敢抱怨,暗暗叫苦。後來李永紹聽說,就讓人殺了那頭牛,然後跟康熙爺說,那牛啊水土不服一命嗚呼了,就這樣既解了百姓的苦難又免了家族的禍事。

康熙四十三年,寧海州發生重大自然災害,餓死許多人,當地官員報喜不報憂。李永紹奉旨到江浙一帶視察,回京路上順便回老家看看,就看到了餓殍遍野的慘狀。他悲痛萬分,捨棄中庸之道,不怕得罪地方官員,寫下《甲申嘆——康熙甲申歲荐饑》請旨救災。字裡行間的悲痛哀嘆、傷懷感念、眷眷深情,深深感動了康熙帝,康熙帝慨然允准。

「編氓誰願雨過犁,雨漲南河沒地皮」「莫道皇天連歲暖,人間尚有苦無衣」「旱魃肆災氣正豪,萬民盼盼望天高」……翻看他的《約山亭詩稿》,不禁感嘆,不論在任致仕,李尚書始終心繫民生,真是「風也憂雨也憂」。

李永紹不僅是一位心裏裝着老百姓、一心為國家的好官員,更是一位好兒孫、好家長,他很好地繼承並大大發揚了李氏家風。據第十八世子孫李玉平(李永紹是第七世)介紹,李氏家族四世祖李東魯立下 「耕讀傳家」的祖訓,後世子孫始終銘記並行之蹈之;五世祖李初妍是李永紹的爺爺,常常資助寒門子弟,「永紹」的名字就是他給取的,希望能秉承祖訓;李永紹沒有辜負爺爺的期望,不僅做到了「耕讀傳家」,而且立下「清白立家」的規矩,告誡子孫們「嚼斷菜根方是官,匪躬報國惟心安」「爾祖江南清白吏,成人似續振家聲」,臨終前還特意囑咐,不得重棺厚葬,不得多佔地,除了朝珠和詩稿,不要其他任何陪葬品。

清末民初,袁世凱要修《清史稿》,派人找李子賓(李永紹的裔孫)捐五萬「袁大頭」。話不投機,李子賓說:「我家尚書爺臨終有遺訓,子孫後代不許拿錢買虛名!」斷然拒絕。來人很惱火,憤憤然取消了李永紹的立傳資格。

修史是利國利民利千秋的好事,按說一向躬身報國、心繫民生的李家人,應該不會拒絕,反而會慷慨解囊。之所以沒有談攏,可能是因為史觀不同。李氏後人秉承先祖遺訓,應認為史書着筆不該與金錢和權力扯上關係,比如「捐錢就入史,不捐錢就不入史;捐的錢多則文長評高,捐的少則文短評低」。或許在他們看來,不論捐錢與否,該記入史冊的無論如何不應被排除在外,不該記入史冊的,即使捐了錢,也不該在史冊上留下隻言片語。李氏後人拒絕的應該不是修史本身,而是當時修史者有偏差的史觀。

李氏家族綿延幾百年,族上200多個做官的,沒有一個貪官污吏,原因應該就是這良好的家風。

雍正五年,李永紹告老還鄉。雍正皇帝感念其一生功績,頒發諭旨,由朝廷撥款為之在家鄉敕造了這座尚書府。它佔地二十畝,有房百餘間,位於辛安河北、圍子山下、西解甲庄村中央,四幢宏大的五開間房落依次而立,鱗次櫛比,錯落有致。地方官員路過,文官下轎,武官下馬。歷經百年風雨,尚書府的規模早已不再,卻依然挺拔屹立。有關部門將之列為全市重點廉潔文化項目,加大了保護力度,幾經修繕。

紅漆木門緊閉,銅門環閃閃發亮。門前一棵梧桐樹,枝繁葉茂。有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耳邊似有先賢語聲縈繞。房屋或許終究會破敗消失,先祖的音容也終究會隨着歷史湮滅,但,他們的遺風,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