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九三九年剛參加革命時,就在武城縣宣傳隊工作了一年多。那時,因為敵情嚴重,所以,晚上常住在清河縣。偶爾來到武城的農村演齣戲劇、舞蹈。不久,我又調到了冀南第六軍分區宣傳隊,這時,也曾不斷到武城去過。
一九四二年初,部隊進行精兵簡政,因為我家長都住在武城河西一帶,我二哥劉捷又在武城縣公安局工作,所以軍分區宣傳隊的指導員就把我和我的兩個侄女劉玉長、劉淑長一起送到了武城縣前書村我祖母、父母和大嫂住的地方。因為夏津的老家敵人占居,被敵人抄了家,所以全家人逃到了武城河西隱居。
在書村住了不久,抗日政府送我和侄女到東橋上村抗日高小讀書。學校只有一位袁老師,當時我就住在他家,袁老師全家人對我都很好,待我如親閨女一般。不幸的是,一九四二年四月二十九日,敵人的「大掃蕩」開始了,把學校給衝散了。在跑「掃蕩」時,我和大侄女劉玉長,跑到了半壁屯,天就黑了,也把我們渴餓的不會走路了。多虧一個老大娘把我們救到家裡,藏了我們三天三夜,後來讓她討飯的弟媳又把我們送到了孝蘭村,這才找到了我的全家。老大娘的老伴叫鞏保太,老大爺勤勞樸實,磨豆腐維持全家生活。這一家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終生難忘。
一九四三年初,抗日政府又在南陳庄給我們找了一所小學,老師姓劉,是早年北京大學畢業的學生。他自選古典文學教我們,在劉老師的教導下,我們學習了「孔雀東南飛」、「陋室銘」等文章,還教我們作文,寫大仿,這是我童年學習最幸福的三個月。
不幸,五月初,叛徒趙大下巴,帶領縣城的偽軍和警察所長周杏村來南陳庄,將我和我的大侄女劉玉長,還有抗日縣長戚伯黎(戚夯)的女孩戚淑華一同撲了去。到了偽縣政府內,偽縣長吳寄普審問了我們三個小孩,當時,我們只說是南陳庄人、念書的學生。他瞪着三角眼,很陰險的說:「不知道你們是誰,會抓你們嗎?」敵人把我們關進了電話總機室,讓聽電話的女職員看守着我們,敵人逮捕我們,是為了把我們作為小人質,目的是叫戚縣長和我二哥劉捷前來投降,寫信說:「不投降就把三個孩子交給日本憲兵隊殺掉。」哪裡知道,我二哥劉捷和戚縣長回信卻把漢奸縣長痛罵了一頓,並且說:那三個孩子我們不要了,願殺就殺,願砍就砍,抓去孩子叫大人投降,是痴心妄想。
敵人的陰謀破產了。加之我們的地下工作者和縣敵工站的營救,敵人不得不把三個孩子放了。九天後,我們回到了南陳庄,劉老師病了,學校也停了。從此,就結束了我在武城縣的兩次學校生活。這兩處學校共讀了半年書。
之後,組織上把我和玉長送到了運河東津浦線上的平原縣。這時,我在二地委當了一名交通員,為了工作的方便,我剃了光禿,裝成男孩,麻痹了敵人,完成了送信任務。
武城縣的老師、同學、房東和人民群眾,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我終生忘不了武城縣,在我的小說中,許多地方都寫到了武城縣,武城縣是我童年不平凡的生活源泉重要的一部分。
一九八六年七月十六日於石家莊
著名女作家劉真
劉真,女,1930年1月生,原名劉清蓮,山東夏津渡口驛鄉太平庄人,中共黨員。1939年參加革命,在部隊曾任演員、宣傳員、交通員、創作室主任、文工隊隊長。1952年入東北魯藝學習,次年,進北京中央文學講習所學習。歷任中國作協武漢分會專業作家,中國作協第三、四屆理事,河北省文聯副主席,中國作協河北分會副主席。1990年旅居澳大利亞悉尼,為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州華文作協顧問。1951年開始發表作品。1956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小說集《春大姐》《長長的流水》《英雄的樂章》《劉真短篇小說選》等,散文集《山刺玫》,報告文學集《西天取寶記》,故事集《紅圍巾的旅行——彭總的故事》《參天的大樹——彭德懷的故事》。1977年後發表了《知耕鳥》《黑旗》《婚禮》等中短篇小說。在海外發表回憶錄《回首再望》《我在文壇三十七年》,中篇小說《神農架的日本少女》及隨筆、散文多篇。《好大娘》獲兒童文學三等獎,《我和小榮》獲兒童文學一等獎,《一片葉子》獲全國優秀報告文學獎,《春大姐》被改編成故事片。2005年,獲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金質紀念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