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一國民黨特務將被執行死刑,忽然大喊:我為江姐做過很多事

1953年7月20日,榮縣的老百姓們聚集在一起。他們放下手裡的活計,有的人甚至徒步走了十幾里路趕來,就是為了見證一個曾經在渣滓洞監獄干過看守的「惡魔」的死期來臨。

提起渣滓洞這三個字,相信大家都不會陌生,它原本只是位於重慶郊外的一個不起眼的小煤窯,但國民黨人為了掩人耳目迫害我黨忠誠的戰士們,將這處隱蔽的煤窯改成了監獄,在這所監獄呆過的人里,就有大名鼎鼎的「江姐」江竹筠和「小蘿蔔頭」一家。

而在這種地方做看守、做國民黨的走狗的人,他們的手上十有八九都沾着那些無辜同志們的鮮血,榮縣的老百姓對於這個「惡魔」的厭惡與痛恨可想而知,他們要代替那些枉死在敵人手中的烈士們見證天理昭彰、血債血償的這一刻!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一件事發生了。

一般情況下,那些曾經干過對不起黨和人民的事情的人,面對群眾的憤怒時都會表現得唯唯諾諾,不敢說任何話,只是臉色慘白地跪着等待懲處,但這個名叫黃茂才的國民黨特務卻突然抬起頭,大喊:「我是冤枉的,我不是什麼殺人兇手,我為江姐做過很多事情!

這話一出口,周圍一片嘩然,甚至有人覺得這個犯人是不是腦子有什麼問題,否則他怎麼敢為了活命撒這種謊?

面對眼前這個曾參與迫害共產黨人的犯人,在場執行人員的內心當然是深惡痛絕的,但他們必須要依法辦事,而不是僅僅憑藉自己的喜惡就判處一個人死刑,既然犯人不服,那就查。

如果查出這件事另有隱情,就能避免一個無辜的人蒙受不白之冤,如果查出黃茂才果然做了惡事,也可以讓他死得心服口服!

因此,執行人員當場改判,對黃茂才的死刑判決變為無期徒刑,暫時押送到勞改隊服刑,並安排人手調查他當眾喊冤的這件事。

在事情徹底查清楚之前,誰也不會想到,在渣滓洞監獄的那群虎狼一般兇惡地看守里,竟然真的藏着一個冒着生命危險為我黨辦事的勇士,而他就是在刑場上大喊冤枉的黃茂才。

1942年,黃茂才17歲。

他比那個年代的很多人都幸運,他有機會念完中學,認識一些字,明白一些道理,當時他剛好遇見國民黨抓壯丁,那些士兵只要看見年紀性別合適的人,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帶走。

黃茂才哪懂什麼打仗,他就是個普通的小老百姓,所以為了躲避災禍,黃茂才跑到成都,並順利聯絡上了自己的老鄉劉重威

劉重威是國民黨川康綏靖公署的副處長,他了解過黃茂才的情況後,就安排了一個打雜的活給他,雖然賺不到什麼錢,但好歹不至於餓死。

後來由於黃茂才踏實肯干,而且念過書、寫得一手好字,就被提拔成了公署少尉文書。

但到了1948年,黃茂才原本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上級一個安排改變了他的命運,但如果黃茂才站在人生的盡頭朝回看,相信他永遠不會後悔自己接受安排,去往一個「人間煉獄」。

那個地方,就是渣滓洞監獄。

到達渣滓洞的第一天,黃茂才就遭遇了兩次訓話:

先是看守所的所長李磊,後是「犯人」管理組長徐貴林

兩個人談話的內容大同小異,除了要黃茂才提高警惕好好工作外,就是說監獄裏的「犯人」。

李磊和徐貴林告訴黃茂才,這些人都是一些大奸大惡之輩,他們乾的壞事、害死的人數不勝數,而且他們非常善於隱藏自己的邪惡一面。

他們要求黃茂才少和這些人聊天相處,也不要對這些人心慈手軟,該打就打,該抽就抽。

黃茂才嘴上雖然答應了,但並沒有按照李、徐兩人的命令動不動虐打那些「犯人」,因為他有眼睛,也有耳朵,在他看來,比起那些「犯人」,動刑時的渣滓洞看守看起來更像是惡魔。

而且,當時國民黨為了確保監獄裏的看守都是忠心耿耿替自己辦事,還專門成立了一個「愛國青年訓導大隊」,妄圖給所有人洗腦,讓他們認為國民黨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但是之前也說過,黃茂才之所以會投奔自己的老鄉,就是為了躲避國民黨的強行徵兵。

他在十幾歲大的時候就見識過了在國民黨壓迫下的老百姓過着怎樣水深火熱的生活,也見識過負責抓壯丁的國民黨士兵是如何兇惡。

在大量的事實面前,國民黨說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老百姓,黃茂才怎麼能相信?

況且,黃茂才在和那些「犯人」的接觸中驚訝地發現,這些人不僅念過書,而且道德感、正義感極其強烈,哪怕身陷囹圄,他們也沒有自暴自棄,而是積極樂觀地面對一切,彷彿他們只要心中有信仰,無論人在哪裡都是為解放而戰鬥的戰士。

黃茂才在心裏暗暗欽佩這些人的氣節,但礙於李磊和徐貴林的監視,他不敢表露出自己對「犯人們」的同情。

黃茂才在渣滓洞監獄裏才呆了一個月,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那就是被送進監獄裏的人實在太多了,甚至有一天內新增加十幾個「犯人」的情況。

他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正常情況下一個地方不會突然出現這麼多「作姦犯科」的人,國民黨絕對是搞些莫須有的罪名,抓了好人進來。

1948年6月,這一天剛好是黃茂才值班,國民黨的特務又押送了兩個「犯人」進來登記。

這兩個人分別是一男一女,黃茂才一開始沒搭話,直到女人在登記自己的籍貫時寫下「四川內江白馬廟」這幾個字時,他才忍不住笑着說:「哎呀,那你可是我的半個老鄉。」

這個女人名叫曾紫霞,是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

曾紫霞又是驚訝、又是警惕地抬起頭,因為她沒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會有「敵人」對自己和顏悅色地說話,過了一會,她才謹慎地問:「你是哪裡人?」

黃茂才看她願意接話,也提起了勁,講:「我是榮縣楊佳人,老家剛好挨着內江呢。」他看了看曾紫霞與她的同伴,猶豫了一下,輕聲說:「以後你如果需要幫忙,可以找我。」

黃茂才說出這句話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的,這也足以看出,他雖然是渣滓洞的看守,但完全是在稀里糊塗的情況下為國民黨做事,也就不像其他看守一樣對國民黨「忠心耿耿」。

作為貧農出生的人,黃茂才的骨子裡有着勞動人民特有的珍貴品質,他樸實、憨直,人也熱心,富有正義感,因此徐貴林和李磊多留了幾個心眼,總是會盯着黃茂才的一舉一動,免得他投入了共產黨的懷抱,壞了他們的事。

曾紫霞與黃茂才因為是同鄉,所以比起別人總要更親切一些。

閑聊時,曾紫霞時不時會詢問黃茂才過去經歷,而黃茂才也沒有半點遮掩、如實回答,當聽到曾紫霞講一些革命的道理時,黃茂才都聽得非常認真,並且頻頻點頭,表達自己的認同。

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後,黃茂才在點名的時候發覺曾紫霞往自己的兜里塞了一張紙條,他隱約意識到這張紙條上的內容,也意識到以曾紫霞為首的革命人士向他伸出了友善的雙手。

黃茂才按捺下激動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寢室才展開了那張小紙條,上面有一句話:

「多為人民多做好事」。

他答應了曾紫霞的請求,利用自己的看守的身份,給獄中的同志提供便利,如果國民黨的人交給他一些殘忍的任務,比如對「犯人」用刑,他也會暗中留情,盡量讓同志們好過一些。

時間大概過了半個月,特務帶着一名「女囚」進入渣滓洞,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姐江竹筠。

黃茂才回憶自己與江姐的初遇時說:

她個子不高,穿着淺藍色旗袍,手裡拎着一個白色手包,頭髮剪短了,只到了肩膀那裡。

當時黃茂才更多的注意力都在江竹筠登記的信息上,因為她填寫的地址是自貢大山鋪,黃茂才一看見就笑了起來,他友善地打招呼,說:「沒想到,在這裡還遇見了家鄉人呢!」

江竹筠只把穿着特務服裝的黃茂才當成敵人,她輕蔑地瞥過去一眼,冷冷回答:

「哦,你也是自貢人。」

黃茂才忙不迭點頭,說:「對,我是自貢榮縣人,你如果需要什麼,可以直接和我說。」

江竹筠微微皺眉,疑惑地看着眼前熱心的黃茂才,並且拒絕了對方要幫忙打掃牢房的請求。

江竹筠還以為這是國民黨想出來的什麼狡猾辦法,故意向自己示好、軟化自己,直到她被轉到女室和曾紫霞關押在一起後,才確定了黃茂才是可以爭取的。

但在江竹筠轉到女室之前,她的堅韌與頑強已經讓黃茂才折服。

在短短的幾天里,由於特務們認定江竹筠是共產黨的重要人物,所以用盡了各種手段折磨虐待她,江竹筠被打得渾身是血,卻依舊倔強地高昂着頭顱,不肯在酷刑下對敵人低頭。

參與刑訊的一個特務班長對黃茂才說:

這個女人真是個硬骨頭。你是不知道,徐處長要從她嘴裏問出東西,她不說,就施以重刑,她還不說,徐處長氣得暴跳如雷,要脫光她的衣服侮辱她,結果這個女人竟然一點都不怕,還大罵徐處長,說:『你如果侮辱我,就等於侮辱你的母親、姐妹和女兒。』徐處長被氣得要死,但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江姐在獄中受到的折磨,用語言根本無法描述,如果一定要形容她的痛苦,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哪怕是這種情況,她依舊死守黨的一切信息,沒有屈服於敵人。

甚至在與曾紫霞見面後,重傷未愈的她腦海里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是了解各位同志包括黃茂才的情況,研究應對敵人的策略。

在以江姐為首的獄中同志們的積極爭取下,本來就嚮往共產黨的黃茂才接下了一個非常危險的任務——幫助獄中的同志帶一封信給黨組織。

江竹筠溫和地說:

「你不用擔心,表面上你是國民黨的人,他們一般不會懷疑你,你想進出一些地方也比較方便,另外,送信的時候改化名,就算事情敗露,也不會懷疑到你頭上的。」

黃茂才一時之間沒有出聲,他在思考自己同意幫助江姐他們之後要承擔的後果。

如果被徐貴林和李磊發現了不對勁,自己肯定是難逃一死的。

然而,僅僅只是思慮片刻,他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裏做出了決斷:一條命而已。

到了第三天,徹底做好犧牲準備的黃茂才在放風時來到了江竹筠和曾紫霞的身邊,他只問了一句話:「你們的信寫好了沒有。」

這句話只有幾個字,聽起來輕如鴻毛,它實際的意義卻重如泰山。

曾紫霞凝視着黃茂才,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份早就準備好的信件偷偷塞進他的手中,並小聲地囑託:「你一定要小心,這件事不能出任何差錯。」

黃茂才堅定地回答:「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按照你們的要求把信件送到收信人的手上。」

拿到書信後的第二天就是黃茂才輪休的時候,他依舊穿上了那件國民黨的軍服,走出渣滓洞看守所的大門以及沿路的關卡。

那些國民黨士兵看見這身衣服,都把黃茂才當成自己人,只是簡單地詢問兩句就放他通過。

而那時候,黃茂才的身上其實就藏着曾紫霞托他傳遞的密信。

黃茂才一路來到了重慶市中山一路協和里4號,這個地方非常偏僻,屋子的大門也緊鎖着,他再三確認地址後敲響了大門,沒過多長時間,一個年輕的姑娘就出來開門了。

她一看見黃茂才穿着的衣服,眼神里就多了幾分警惕,問:「你找什麼人?」

黃茂才說:「我找曠淑華。」姑娘眉頭一皺,立刻回答:「她人不在。」

黃茂才趕緊表明身份:「是曾紫霞讓我來的,她有一封信要我轉交給曠淑華。」

聽到這裡,姑娘原本緊繃的表情鬆動了一些,她說:「哦,那你把信給我吧,我替你轉交。」

黃茂才不放心地說:「這封信非常重要,必須讓曠淑華收到。」

姑娘點了點頭,承諾:「你放心好了,由我轉交給她,一定會為你帶到。」

見她這麼堅持,黃茂才又不能在這裡久留,他再次確認了門牌就是曾紫霞提到的那一戶,趁着周圍沒人飛快地掏了信出來,塞進那個姑娘手中。

之後,他小聲囑託她一定要把信帶到,得到對方的肯定答覆後才離開了。

黃茂才回到監獄後,不放心地和曾紫霞說了送信時的這段小插曲,沒想到曾紫霞笑着對他說:「她就是曠淑華,同志,你辦得很好。

就這樣,表面上是渣滓洞看守的黃茂才成了一名「聯絡員」,只要獄中的同志們有什麼需要傳遞的消息,黃茂才都會儘可能辦到。

被關押在監獄中的《新華日報》社記者陳作儀提出希望黃茂才帶一些外面的報紙進來,方便大家了解解放戰爭目前的進展。

這時,黃茂才二話不說一口答應下來,在外邊買了報紙後夾在點名冊里偷偷傳遞給陳作儀。

暗無天日的牢房裡,是黃茂才將解放軍勝利的好消息帶給了這些頑強與敵人抗爭的同志們。

到了1949年春節前,黃茂才為獄友們帶了一封極其重要的信件,信上寫明了一個重大好消息:人民解放軍已經取得了遼瀋戰役淮海戰役的決定性勝利,平津戰役正在戰鬥之中。

江竹筠激動得幾乎流下眼淚,她顫聲說:「我們很快就要勝利了!」

為了慶祝正面戰場上的勝利,江竹筠和獄中黨組織決定趁着春節熱熱鬧鬧舉辦一場聯歡活動,這當然需要黃茂才的幫助。

黃茂才也沉浸在喜悅中,他立刻跑去查看值日表,確定李磊和徐貴林這兩個人會在正月初一那天帶孩子們進城玩,而其他特務都會回家過年後,大家決定將聯歡會定在正月初一這天。

當天早上八點,黃茂才打開了牢房的獄門,同志們聚在一起互送禮物,傳唱革命歌曲,這場大聯歡持續了整整一天,直到發覺特務回來,大家才匆匆結束並進行善後。

但獄友們高昂的歌聲還是被敵人聽到了,李磊收到消息後,直接把黃茂才叫到了辦公室,質問他為什麼把「犯人」都放出來,還允許他們唱革命歌曲,但黃茂才面對質問,沉穩地解釋自己只是看春節難得,放「犯人」到院壩里,但絕對沒有任何人唱革命歌曲。

李磊沒有證據,只好警告他:「下次你再犯這種錯誤,一定腦袋落地!

但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李磊對黃茂才已經不像之前那樣信任了。

1949年10月1日,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莊重宣布新中國成立,聚集在重慶市的國民黨特務着急忙慌地開始遣散那些不可靠的人,渣滓洞看守所所長李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黃茂才。

恰好這時候,黃茂才收到了老家的書信,信中表示黃茂才的母親已經病得非常嚴重了,希望他能夠回家一趟儘儘孝道。

黃茂才知道老母親那邊一定希望自己回去,但渣滓洞的同志們也需要自己,他猶豫着把情況告訴了江竹筠。

江竹筠安慰他說:

「你回去是應該的,正好我這裡有一封信,是給我的兒子彭雲的,麻煩你幫我帶給譚竹安。」

這封就是著名的「示兒信」,同時也是江姐的絕筆信。

信上除了表明自己將兒子託付給譚竹安,以及鼓勵兒子彭雲繼續為建設新中國而奮鬥外,最後一句寫的是「來友是我們很好的朋友,不用怕,盼能坦白」。

簡短的一句話,足夠證明江竹筠已經把黃茂才當成我黨可信賴的同志與忠實盟友,而不是兇殘沒有人性的劊子手。

11月18日,黃茂才回到了渣滓洞,同時得到了最讓他痛心的一個消息:

包括江姐在內的一批共產黨員已經被敵人殘忍地殺害了。

黃茂才甚至沒能見到江姐最後一面,也不能為她送行。在談到這段往事的時候,黃茂才依舊忍不住流淚,他顫抖着低聲說:「江姐是一個真正不怕死的共產黨員,真是視死如歸啊!」

後來,因做過渣滓洞看守而被老百姓誤解的黃茂才也在重要見證人曾紫霞的證明、聯合調查組得到調查下澄清了自己的身份,他始終是一顆紅心,向著黨、向著人民、向著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