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8月15日上午。福建省南平市浦城縣人民大會堂。建陽地區中級人民法院在這裡公開開庭。
被告席上站着一個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女子,她叫祝春琴,時年30歲。就是這個瘦弱矮小的女子,一口氣殺死了3個人,製造了一起轟動閩北山城的特大凶殺案!
浦城縣位於閩浙贛三省八縣結合部,山下鄉小溪村是這個縣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偏解小村落。這裡四面都是大山,只有一條曲折的小路與外界溝通,閉塞的地理環境,阻礙了現代文明的進入。直到解放初期,這裡仍然是土匪出沒之地。讀書,得走十幾里山路,女孩子大多沒上過學。這裡的人們祖祖輩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孩子們的遊戲是打鬥,大人們的娛樂是甩撲克。這裡容不得個人的隱私,桃色新聞是人們普遍關心和傳播最迅速的信息。
劉雪琴生於此地、長於此地。姐妹3人有兩個半是文盲。祝春琴13歲才上學,念到18歲,其間還停學一年,讀到小學四年級便停學嫁人。丈夫周元深,是退伍軍人,書比她讀得多,當上了大隊秘書,通過關係,為她謀了個代銷員的職業,一年也可賺上幾千元。丈夫在大隊有收入,種田有收成,還會幫人殺豬,在這裡,像這種經濟條件的家庭還不是很多的。劉雪琴小巧精明,手腳勤快,丈夫愛她,村裡人誇她,姐妹們贊她。還生養一女一男,一家四口,小康生活,全村人羨慕。
但是,這一切被劉雪琴一手給毀了。
審判長問過姓名等基本情況後,開始了對案情的調查。
審判長問:「被告人,起訴書指控你因懷疑被害人王春燕與你丈夫有不正當關係,從而懷恨在心,這是事實嗎?」
劉雪琴肯定地回答:「不是懷疑,這是事實。」
審判長問:「你的根據是什麼?」
劉雪琴答:「去年陰曆12月29,我丈夫晚上10點多鐘還沒回家,我感到很奇怪,就在自己家門口等。這時看見王春燕家門口有手電亮下來,過了一會兒,我丈夫就回來了,手裡也拿着一把手電。我問他哪裡去了,他不理我,我更加懷疑,就問是不是到王春燕家裡去了,他還是不理我。於是我就搜他的身,發現口袋裡有瓜子,我問是不是王春燕給他吃的,他就罵我,說我亂講,再講就打我。這時,我就知道我丈夫和王春燕一定有關係了。」
陪審員在法庭上宣讀劉雪琴丈夫周元深和被害人王春燕的丈夫鄭金銀的證言,從他們的證言中,我們了解到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12月29日這天,周元深幫人殺豬,記起了還欠王春燕家一斤豬肝錢,於是晚上在殺豬的家中吃過酒,順便送錢到王春燕家。在門口稍呆了片刻,碰巧給劉雪琴看到,引起這場誤會。
平日里,劉雪琴感到自己的丈夫有文化,是大隊幹部,人又長得帥,總覺得村裡的婦女都盯着她丈夫,所以平時對丈夫的行動追查得很緊,不容他有絲毫的越軌。一些人見她這個樣子,偏偏生造些緋聞來嘲弄她,以添加茶餘飯後的笑料,這更增加了她的危機感,對丈夫的控制更加嚴密了。周元深對她的控制十分反感,於是控制和反控制給夫妻感情投下了陰影。
這天晚上的事情本來一說就清,但正因為這個原因,劉雪琴越追問得緊,他越是不屑一理。於是,益發增加了劉雪琴的疑心,為事態的惡化埋下了一顆災難的種子。
法庭調查繼續進行。劉雪琴供認了自己為了「證實」丈夫有外遇,春節只過兩天,正月初三一早就到王春燕家,劈頭就問:「春燕,周元深去年12月29日晚上到過你家嗎?」
「來過。」王春燕想了一想,坦然答道。
「我就知道他來過。」劉雪琴露出得意的神色。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王春燕不解地問。
「他把布票掉在你房裡了。」劉雪琴布下了陷阱。
「他沒進房,會不會掉在外面灶前?」王春燕好心地說。
「怎麼沒進房?元深說,你拉他進房間的,和他搞關係。」劉雪琴終於露出了來意,發起了連珠炮般的攻擊。
「你亂講,……」王春燕給劉雪琴說得莫名其妙,急得差點哭了起來。
劉雪琴在王春燕家裡沒得到證實,便回家找丈夫,說:「我去找過王春燕,她已經說了,你跟她搞關係,還拿錢給她。」周元深一聽妻子的話頓時火冒三丈,順手給她一耳光,破口大罵起來。於是引起了一場爭吵。
按理說夫妻爭吵也是常事,過上幾天也就煙消雲散了。但從法庭上宣讀的有關證人證言表明,這場夫妻爭吵因牽涉到男女關係,一時間在村裡成了人們的熱門話題。幾番輾轉加工,越發有聲有色。很快就傳入王春燕的婆婆和姑姑耳里,她們認為劉雪琴敗壞了王春燕的名聲,於是對她恨之入骨,見面吐唾,相遇側目,從而進一步加劇了劉雪琴對江和英的憎恨,促使這場風波的激化。
「今年起,元深很少同我說話,同我睡覺,我和元深夫妻感情發生變化,我清楚是王春燕挑撥的。她婆婆、姑姑這樣對我,也是王春燕挑撥的。」劉雪琴在猜疑的狹隘衚衕中越走越遠,越陷越深,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她把周圍發生的一切都歸罪於王春燕對丈夫的引誘和挑唆。越是如此,丈夫越反感,形成惡性循環,使得劉雪琴由懷疑轉為怨恨。此恨綿綿,日積月累,量變轉化為質變,爆發的一天終於來了。
1992年6月26日。
上午,劉雪琴因代銷店盤點短款與丈夫吵了幾句。午飯後便跑到妹妹家去玩,周元深找到她時,她還在慪氣。丈夫連叫數聲她不應,丈夫火起來便罵了幾句,劉雪琴也不甘示弱,回答道:「這個野豬牯真作死,不知哪個爛姨子的把他教成這樣來跟我做對頭。」王春燕的婆婆和姑姑正好路過這裡,剛巧聽到劉雪琴的叫罵,順勢搭上了話頭,於是三個女人吵成一團。
爭吵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周元深背小孩去看病,圍觀的、嬉笑的也都陸續散去,剩下劉雪琴獨自一人站在村口哭罵了一會兒,也返回家中。她背起一個背簍,背里裝着一把劈草刀要去割豬草。
這種劈草刀安有一根二尺多長的木柄,刀身長約一尺,刀輕刃薄,鋒利無比。
這時的劉雪琴懷着滿腹的怨恨,根本無心打豬草。請聽她在法庭上的供述:
「我實在氣得很,我想,王春燕挑動我丈夫打我,又挑動她婆婆、姑姑來罵我,我要去找她說清楚。到了王春燕家,我要王春燕不要再挑動他們了,王春燕不但不認錯,還罵我:『是我講的嗎?你要死了!』隨手就打我一巴掌。我心裏更氣了,就從背簍中拿出刀來,向王春燕頭上砍去。」
一場令人髮指的慘案就這樣發生了!
劉雪琴舉刀向王春燕頭上、身上亂砍,鮮血噴濺!劉雪琴瘋狂地發泄着自己的嫉恨,陷入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王春燕掙脫着逃走時,劉雪琴緊追不捨。這時,王春燕的3歲小男孩鄭國慶撲上來,抱着劉雪琴的雙腿,哭着喊道:「你別打我媽!你別打我媽!」劉雪琴不但沒被3歲孩子的苦苦哀求所感動,反而騰起一股更強烈的殺意,揮刀向鄭國慶頭部砍去。小國慶腦漿外溢,鮮血直流,但仍死死地抱着劉雪琴不放。劉雪琴朝他身上又連砍數刀,小國慶倒在血泊中。
就在鄭國慶倒下去的時候,劉雪琴發現在他身旁有個竹搖籃,搖籃里躺着一個穿着紅兜兜的小女孩,這是王春燕剛生下才8個月的月妹。她還不懂人世間發生了什麼事,正「骨碌」着一雙黑黑的大眼睛看着劉雪琴,劉雪琴瞪着這個小生命,彷彿看見了王春燕的影子,雙手再一次搶起了利刀······兩個小酒窩凝固在消滿血漿的圓臉上。
劉雪琴渾身沾滿了無辜的鮮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當走出一百米左右時,耳畔傳來了王春燕的呼救聲,她又返身回頭,口中道:「好,你還沒死,我再給你一刀!」舞着刀又撲向王春燕。
當時,一名婦女抱着血肉模糊的王春燕,哭着求劉雪琴說:「她跟你無兔無仇,你饒了她吧!」劉雪琴兩眼露着凶光,說:「你要哮,連你也殺了,」那婦女抓住劉雪琴的刀,劉雪琴猛一用力,那婦女手指被割破,鬆了手,劉雪琴又一次舉起罪惡的手,揮刀向王春燕頭部劈去……
陪審員在法庭上宣讀現場勘驗結果:3歲的鄭國慶被砍7刀,當場死亡!8個月的鄭月妹被砍2刀,當場死亡!王春燕被砍29刀,在送醫院途中死亡!
法庭中,人們呼吸急促,心中如壓警石,都被這起慘案所震驚。
劉雪琴殺人後,知道自己罪大惡極,難免一死,便跑回家,換下衣服、找來紙筆,寫了一封遺書。為了全面了解劉雪琴作孽的心理狀態,謹將遺書附於此:
我實在可氣,鄭金銀的妹妹罵我不會給老公打。我是為了供銷社的1800元,不然早就去死了。
王春燕這女人真不是人,自己做姨子,還要叫婆婆、姑姑來罵我,想想真可氣!
寫給元深:你經常罵我,說我敗壞那姨子,故意罵我。我氣,她們罵我更氣。承東不講一句。我總有一天要給她們打死。
劉雪琴心胸狹窄,由無端的猜疑積蓄成的嫉恨到底有多深,從這封遺書中也可以窺豹一斑!
此後,劉雪琴曾兩度服毒,以圖逃脫法律的制裁,但均未遂,她終於被押上了審判台。
法庭經過調查,辯論和被告人的最後陳述,合議庭合議後,審判長當庭進行了宣判:
……被告人劉雪琴目無國法,行兇殺死王春燕母子三人,手段極端殘忍,情節極其惡劣,罪行特別嚴重,民憤極大,已構成故意殺人罪,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三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如下:判處劉雪琴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劉雪琴不服建陽地區中級人民法院的一審判決,堅持以王春燕確有挑撥和氣憤殺人為由,向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要求從寬處理。
1992年9月4日,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了駁回劉雪琴上訴,維持一審判決的裁定。
1992年9月6日,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院長簽署了對劉雪琴執行死刑的命令。
1992年9月15日,清晨。浦城縣看守所。
劉雪琴意識到自己的末日已到,她面色蒼白,一雙無神的眼睛,泛着空虛的青光。她拖着距冊的步履,緩緩走出號子。
審判長在驗明正身後,問她有無遺言、信札。劉雪琴凝思了一下說:「我交代他(指丈夫)兩個小孩要送去讀書,聽黨的話,……」
此刻,在即將受到法律最嚴厲制裁的時刻,她嘗到了由愚昧結出的猜疑這枚苦果,並悟出了要讀書、要聽黨的話這個真理。但是眼前的一切對她來說已經太遲了。她年僅30歲,就為自己的愚昧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在這個世界裏,為了愚昧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許多家庭的不幸事件在最初發生的時候,往往只是一點微細的裂痕而已。你若種下猜疑的種子,結出來的果子很會使你難受。
牆根曾經寫過一篇名叫《論猜疑》的文章,裏面有一段話是這樣說的:「猜疑確是應當制節,或者至少也應當節制的,因為這種心理使人精神迷糊,疏遠朋友,而且也擾亂事務,使之不能順利有恆。」培根對猜疑的壞處,可謂剖析得入木三分了。
作為丈夫,倘若自己的妻子是個猜疑心比較重的人,怎樣溝通情感呢?
一是做到真誠、坦率、開誠布公。在很多情況下,猜疑是因誤會引起的。這就需要你及時、耐心地向對方解釋說明,敞開自己的心靈。
二是加強信任感。夫妻相互信任需要具備兩個條件;第一是彼此經常交流思想,第二是彼此的人品心中有數,
三是凡事不要對妻子隱瞞。一旦妻子發覺你經常瞞着她做事,對你的猜疑就會越加嚴重。也許你會碰到這樣的難題:你將許多事告訴妻子後,反而增加她對你的盤問,不過你要沉住氣,從長遠看,隨着相互了解和信任的加深,猜疑一定會逐漸消失的。
四是開闊胸襟。古人說:「處已不妨真面目,待人總要大肚皮。」男子漢理應氣量大一些,妻子猜疑你,你若豁達大度,耐心開導,待她明白事情真相後,會感到內疚,從而摒棄猜疑心理。
總之,猜疑,能毀滅一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