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織唐山、丰南抗震救災
1976年7月27日晚,我在京西賓館參加政治局的一個會議。會議一直開到28日凌晨1點多鐘才結束。我和警衛參謀馬玉長、司機梁德遠一起在京西賓館吃了夜餐。
我對小馬說:李巴夫秘書還在辦公室里餓肚子呢,你給他帶幾根油條回去。我們到家已是凌晨兩點多鐘了。我盥洗後服了安眠藥,便睡下。正在熟睡中,一陣劇烈地搖晃把我驚醒。我住的是個老房子,年久失修,屋頂上的土和牆上的白灰皮喇喇地往下掉,房子咯吱吱地作響。
由於房子的框架扭曲,門框變了形,怎麼也打不開門。後來警衛員用腳使勁把門踹開,我和家人才跑到院子里。
全院的人都從屋裡跑了出來。我想到是地震了,但震中在哪裡?震級有多高?有沒有傷亡?這些情況都不知道,於是我驅車直奔中南海。
在國務院會議室,先念同志及其他幾位副總理都不約而同趕來了,大家焦急地互相詢問。天亮以後,在唐山市工會工作的李玉林等4位同志在找不到組織,也找不到市委、地委的情況下,不顧家庭的安危,冒着生命危險,直接來到北京,找到中南海,向中央報告了唐山發生強烈地震的情況。聽了李玉林等同志流着眼淚的彙報,我的心裏非常着急,非常難受,心想唐山人民遭大難了。時間就是生命。先念同志吩咐工作人員趕緊給他們弄飯吃,找衣服給他們換上,我們在京的政治局委員立即召開緊急會議,決定成立中央抗震救災指揮部,成員有我、紀登奎、吳德、陳永貴、吳桂賢等,由我牽個頭,調動部隊,組織抗震救災。同時在唐山設立前線指揮部,由河北省革委會主任劉子厚同志負責。
根據李玉林等4位同志提供的消息和國家地震部門的判定,這場波及北京的強烈地震,震中在河北唐山、丰南一帶。這場大地震,是我國歷史上,也是世界歷史上罕見的一場自然災難。地震發生的確切時間為7月28日3時42分,震中在唐山市路南區,震源距離地面14公里,震級為 7.8級,極震區裂度為11度,震中地面可見斷層達9公里,斷層兩側大地水平錯動1.2至1.5米,垂直錯動0.3至0.4米。
同日18時42分,又發生7.1級強烈餘震。唐山市周圍370平方公里內地面建築幾乎全部倒塌,鐵路、公路、橋樑,遭到嚴重破壞,水、電、通信全部中斷。由於發生在凌晨,人們都在熟睡中,因此人員傷亡慘重。當時,經群眾和當地駐軍自救、互救出來的人員,遍體鱗傷,衣、食、住、醫無着,壓在廢墟內的群眾更是函待救援,危重傷員巫待救治,加上灣河大堤、陡河水庫大壩遭到破壞,對人民生命財產造成新的威脅,災區群眾處於十分困苦危急之中。
這個時候,毛主席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但他還是以驚人的毅力圈閱了《關於唐山丰南一帶抗震救災的通報》。記得第一次報主席病危,我們去看他,主席睜開眼睛,和我拉手,說:「你是錫聯?」我說我是錫聯,主席你要好好保重。當時確定了幾個攤子,華國鋒、汪東興他們幾個招呼主席那裡,李先念、余秋里他們幾個管經濟的在國務院負責日常工作,我們幾個就在人民大會堂負責抗震救災。
「四人幫」那些人,別看平時驕橫拔息,其實膽小的很,怕死的很。我們在大會堂開會,正趕上強烈的餘震,柱子搖晃了幾下,江青、張春橋這幾個人嚇得不敢在椅子上坐,都跑到小屋裡。我們都在那裡坐着不動.指揮部成立後,我們辦公、吃、住都在台灣廳,一進去就是50多天。開始一段時間,工作異常繁忙,了解災情,調動部隊,轉運傷員,籌措物資.....…大家都在夜以繼日、日以繼夜地工作。好在我的身體還可以,幾天幾夜很少合眼,還能夠頂得住。紀登奎同志身體不大好,有時累得支持不住,就躺在地毯上布置工作。
在抗震救災中,部隊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地震發生之後,我就想到這樣大的災情,不用部隊恐怕不行,就向北京軍區、瀋陽軍區打招呼,要他們有所準備。黨中央、毛主席批准了調動部隊抗震救災的報告後,一聲令下,兩個戰區的兩個軍部、5個軍前指、5個軍級特種兵前指、15個師(其中10個整師、5個師的大部)和2個基建支隊、125個醫療隊共10萬餘人,於地震當日11時至29日即大部到達唐山及周圍10個縣迅速展開搶險救災。另有鐵道兵2個師I萬4千人赴災區搶修鐵路恢復交通。
由於震情突然,時間緊迫,部隊缺乏城市抗震救災經驗,加上道路橋樑破壞,氣候惡劣,環境艱苦,餘震頻繁,給部隊的行動和搶險救災造成很大困難。人民於弟兵牢記我軍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充分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為了人民的利益赴湯蹈火,把生的希望留給人民,把死的威脅留給自己,克服了重重困難,義無返顧地投入到搶險救災鬥爭中全部搶險工作大體上分4個階段進行。
第一階段是全力以赴搶救被埋壓的群眾,醫治、轉運傷員,搶運救災物資。據統計,共搶救出被埋壓的群眾16400多人,搶救危重傷病員3萬餘人,向全國11個省市轉運傷員9萬餘人。
第二個階段,主要是扒挖和掩埋屍體,安排群眾生活,恢復和建立各級組織。挖埋遺體的任務非常艱巨。因時值酷暑,屍體腐爛。幹部戰士不怕臭氣熏,不怕屍水流滿身,有的一天嘔吐幾次,有的氨中毒暈倒在屍體旁邊,仍不下火線。在挖屍最緊張的幾天,部隊普遍吃不下飯,身體普遍消瘦,但沒有一個人叫苦。災區群眾說:像這樣的事情,世界上只有我們子弟兵才能幹。
第三個階段,主要是扒挖被理壓的重要物資,如醫藥、食品、糧食、日用品等,幫助群眾蓋簡易房,增強自救能力。
第四個階段是繼續幫助群眾恢復生產,建設學校、商店、醫院等公共設施,組織群眾不誤農時秋收秋種等。
抗震救災期間,偉大領袖毛主席與世長辭。全國人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災區軍民化悲痛為力量,以奪取抗震救災勝利的實際行動來表達對毛主席的悼念之情。經過不到兩個月的緊張戰鬥,唐山抗震救災工作就取得了重大勝利傷員全部得到了妥善安置,工農業生產、交通運輸、水、電、通信等很快恢復,街道通暢,群眾住進了能過冬的簡易房子,城市人民生活有了保障這樣巨大的自然災難,如果是發生在舊社會,不知要有多少人死於疫病、飢餓,不知要有多少人流離失所只有在我們社會主義的新中國,在偉大的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團結一心,眾志成城,在人類征服自然的歷史卜創造出了一個偉大的奇蹟。抗震救災的勝利表明:我們黨不愧為偉大的黨,我們的軍隊不愧為人民的子弟兵,我們的人民不愧為英雄的人民,我們的國家是經得起嚴峻考驗的偉大的社會主義國家。
在抗震救災取得決定性勝利之際,受黨中央、中央軍委、國務院和全國人大常委會的委託,我於1976年10月4日赴唐山對搶險救災部隊進行慰間。參加慰問的還有總參謀部張才千、胡煒副總長,總政治部黃玉昆副主任,總後勤部張震副部長,國務院辦公室吳慶彤主任,軍委辦公廳黃宗漢副主任,總參作戰部李旭閣副部長等同志。4日下午到河北省委、瀋陽軍區各部隊慰問。5日一大早到北京軍區前指,軍區肖選進副司令員,萬海峰、遲浩田副政治委員一直在前指指揮部隊抗震救災。我看望了他們並聽取了彙報。上午到上海市幫助建設的唐山東缸窯醫院、唐山市委、開灤煤礦進行慰問,下午又到北京軍區部隊、空軍某部進行了慰問。
講一個插曲:在慰間過程中,一位同去的領導同志善意地提醒我說:你在慰問講話中為什麼不提「按既定方針辦「?這位同志的用意我是理解的。我在慰問過程中,在講話、談話中,沒有提」按既定方針辦」。這不是疏忽。當時在報紙、雜誌、電台、電視台等輿論中,都在講「按既定方針辦」的所謂毛主席的「臨終囑咐」。事實上,「按既定方針辦」這句話是被「四人幫」篡改了的,毛主席在1976年4月30日給華國鋒同志寫的是「照過去方針辦」,並在政治局會上傳達過。「四人幫」篡改毛主席的指示,目的就是要篡奪黨和國家的領導權當時,我不便向這位同志透露中央內部的情況,只是解釋說:我們是來慰問抗震救災部隊的。
就在當天下午3時許,華國鋒從北京打來電話,要我趕快回京,說《光明日報》發表了一篇文章,情況非常緊急,要我馬上回去商量事情。放下電話,我意識到:決定黨和國家前途命運的時刻到了。我問吳慶彤:出去慰問的人能不能馬上找回來?吳慶彤說:都分散到各點去了,一時半會兒恐怕找不回來。我說:不等他們了,北京有事,我們馬上回去。他們是從天上回去還是從地上回去,由他們自己定。說完我們就匆匆直奔機場,於5日下午3時45分乘飛機抵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