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符晚

雖然同是梁山水軍,李俊一夥和阮氏三雄有很大區別,逼格實在高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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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水泊梁山,若論真正當的上藩籬的好漢,馬步頭領統統都靠邊,當仁不讓的唯有水軍眾,但使水軍諸將在,任爾千軍萬馬都只能望洋興嘆,若是膽肥敢下水時,水軍眾人手一把鑿子就給你全部放翻。
梁山的水軍眾主要分兩撥,一路是石碣村的阮氏兄弟,一路是揭陽江的李俊二張二童。兩伙人有相似之處,也有些區別。
兩伙人的相似之處也是天下水軍眾的共性,撐船難免遇到大風大浪,打漁一網下去也要看手氣,平素營生如此,風險偏好自然累積的十分高,所以後來朱元璋面對陳友諒與張士誠夾擊的態勢時,優先全力對付打漁的,亦是這個思量。
好漢們喜歡做沒遮攔的事,水軍眾幹起來尤其得勁,不管是打劫客商還是火併官軍,必須清清嗓子,唱個開場白——
「老爺生長石碣村,稟性生來要殺人。
「老爺生長在江邊,不怕官司不怕天。
路數差不多,儀式感那都是杠杠的,搞不搞得死對手是後話,先把人噁心着再說。
朝廷第一次派官員來招安,接納的正是阮小七,這位可是水軍眾的翹楚,且看原書——
阮小七招呼眾人把船棹動,兩邊水手齊唱起歌來。李虞候便罵道:「村驢!貴人在此,全無忌憚!」那水手那裡采他,只顧唱歌。李虞候拿起藤條來打,兩邊水手眾人並無懼色,有幾個為頭的回話道:「我們自唱歌,干你甚事!」
這真是兵痞痞一個將痞痞一船,看着就是軟硬不吃的角色,安排水軍眾去接納欽差,無疑是宋老大百密一疏,失了計較。
接着,阮小七假裝船進水了,引開欽差諸人,然後叫水手拿了瓶御酒——
阮小七接過來,聞得噴鼻馨香。阮小七道:「只怕有毒。我且做個不着,先嘗些個。」也無碗瓢,和瓶便呷,一飲而盡。阮小七吃了一瓶道:「有些滋味。一瓶那裡濟事,再取一瓶來!」又一飲而盡。吃得口滑,一連吃了四瓶。阮小七道:「怎地好?」水手道:「船梢頭有一桶白酒在那裡。」阮小七道:「與我取舀水的瓢來,我都教你們到口。」將那六瓶御酒,都分與水手眾人吃了,卻裝上十瓶村醪水白酒,還把原封頭縛了。
這般笑煞人的名場面,也就是李逵壽張喬坐衙堪堪與之匹敵。
說喜歡噁心人這方面揭陽江的好漢功力絲毫不遜,但不同於石碣村好漢的全無顧忌。
且說張橫載宋江這一段,宋江和同行的兩個衙役得罪了揭陽鎮的惡霸穆弘穆春兄弟,一伙人明火執仗追的緊,眼看到了江邊無處可逃,恰好張橫在這裡做載人的生意,三人逃到船上,那邊穆弘穆春趕到,在江邊吆喝。
那梢公點頭,只不應岸上的人,把船望上水咿咿啞啞搖將去。那岸上這夥人大喝道:「你那梢公不搖攏船來,教你都死!」那梢公冷笑幾聲,也不應。岸上那伙人又叫道:「你是那個梢公,直恁大膽不搖攏來?」那梢公冷笑應道:「老爺叫做張梢公,你不要咬我鳥!」岸上火把叢中那個長漢說道:「原來是張大哥!你見我弟兄兩個么?」那梢公應道:「我又不瞎,做甚麼不見你!」
張橫這段的表現,彷彿在船上日晒雨淋的鹽鹼味混着魚蝦的腥氣熏過來,臭不可擋,懟的穆家兄弟一肚子氣卻只能掩鼻哀怨。
但你若覺得張大哥當真天不怕地不怕,那可未必。轉頭遇到混江龍李俊,李俊一嗓子「船里貨物,見者有份。」看看張橫怎麼回應的——
慌忙應道:「原來卻是李大哥,我只道是誰來!大哥又去做買賣?只是不曾帶挈兄弟。」大漢道:「是張大哥。你在這裡又弄得一手,船里甚麼行貨?有些油水么?」梢公答道:「教你得知好笑。我這幾日沒道路,又賭輸了,沒一文。正在沙灘上悶坐,岸上一伙人趕這三頭行貨來我船里,卻是鳥兩個公人,解一個黑矮囚徒,正不知是那裡人。他說道迭配江州來的,卻又項上不帶行枷。趕來的岸上那伙人,卻是鎮上穆家哥兒兩個,定要討他。我見有些油水吃,我不還他。」
這段粘貼原書字數有些多,但不能漏了一個字,須仔細看清了張橫的嘴臉,
慌忙應道:「原來卻是李大哥,我只道是誰來!——剛才對穆家兄弟的愛答不理的樣子不見了,一股子的親近熱情。
大哥又去做買賣?只是不曾帶挈兄弟。」——套近乎。
「教你得知好笑。我這幾日沒道路,又賭輸了,沒一文。——賣慘。
正在沙灘上悶坐,岸上一伙人趕這三頭行貨來我船里,卻是鳥兩個公人,解一個黑矮囚徒,正不知是那裡人。他說道迭配江州來的,卻又項上不帶行枷。——扯細節,套近乎。
趕來的岸上那伙人,卻是鎮上穆家哥兒兩個,定要討他。我見有些油水吃,我不還他。」——隱含兩層意思,一者這貨物是我的,一者我不鳥穆家兄弟,但對李大哥還是講情面講道理的。
這類話術古小說家寫的嫻熟,三國演義裏面劉備投奔袁紹那段說辭也是一般精彩。總之,剛才對穆家兄弟的蠻橫勁完全沒有蹤影了,原原本本家長里短的給李俊都說了。前倨後恭,判若兩人。
人世交集,傾訴欲強的一方,難免處於弱勢,冷言冷語的一方,理所當然的處於強勢。
原因自然也很簡單,穆家兄弟是陸地上的營生,張橫在水裡自然不怕,但李俊就不一樣了,混江龍還帶了出洞蛟、翻江蜃兩個小弟,「此為長江之險已與我共之矣。」護城河不存在了。
所以,正如張橫自己說的那句——我又不瞎——豈止是不瞎,一雙招子看的賊明白。
這般剛柔並濟和石碣村的橫行肆意對比十分鮮明,說到底,石碣村的幾位都是赤貧,但揭陽江這邊的都是有財富積累的,打打殺殺都是做生意。

阮氏三雄是屌絲
李俊卻是黑老大
所以日後阮小七不避忌諱身着龍袍,李俊去海外創業,在他們來說都是本色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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