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一個女嬰在天津一家普通的民房中呱呱墜地。
她的到來,給原本沉悶的家帶來了生機,更為一直以來,鬱郁不得志的父親,帶來了希望。
可惜的是,這些來自父親的希望,在後來給這個女孩既帶來了無盡的榮耀,也給她的一生批下了悲劇的註腳。
這個女孩,名叫龐秀玉,14歲就進入過人民大會堂領獎,結果在後來卻選擇了輟學、未婚生子。
在人生的前21年,她被人瘋狂地追捧過,也被無知地嘲諷過。
而這一切,都要從她的父親說起。
龐毅是龐秀玉的父親。龐秀玉出生前,他只是一家建築公司的普通員工,他熱愛書法,但因為性格內向,在單位沒什麼存在感。
他本以為自己會這樣平凡地度過醫生,結果,在1979年,女兒的出生,卻為他灰暗的人生帶來了新的方向。
他將自己的夢想,一股腦地投射到了女兒身上。他渴望通過養育一個優秀的女兒,來為自己正名。
當這個瘋狂的念頭一出現在腦海里,他就控制不住了。
童年,在龐秀玉的回憶中,從來沒有歡聲笑語。有的,只有父親犀利的眼神、冰涼的戒尺,還有成堆的書籍。
後來在採訪時,龐毅透露家裡的藏書多達12000本,為了買書,他幾年都不買一件衣服。
幼年的龐秀玉很少有外出玩耍的時間,但她確實在父親的影響下,愛上了書籍。
書對她來說,不是負擔,是朋友,是鑽入夢境的最佳工具。
龐秀玉會寫字以後,龐毅的要求就更高了,到3年級的時候,龐父甚至要求她每天必須完成2000字的寫作任務。
所以,每天除了上學,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外,龐秀玉還要馬不停蹄地讀書、寫筆記。
整個小學,龐秀玉在12點前睡覺的次數屈指可數。
那時候,她覺得最溫暖的地方是廁所。因為在她困得實在受不了的時候,她只能在廁所中尋得短暫的睡眠和片刻的安寧。
還好,「努力」是有回報的,龐秀玉的寫作水平很高,幾乎篇篇都是範文。
自從父親開始幫她發表文章後,3年時間,她寫下的文字就達到了驚人的4萬字!
她的文章清新靈動,自然得到了大眾的喜愛和認可。
龐秀玉人生最輝煌的時刻,是在1993年去到人民大會堂領獎。
當時,她還收到了巴金給她寫的信,在信中,大作家對她的讚賞溢於言表。
從那以後,新聞媒體在報道中,都不約而同喜歡加上「天才少女」的前綴,彷彿只有這幾個字,才能展現出龐秀玉非同尋常的實力。
媒體對龐秀玉的追捧,幾乎到了瘋狂的程度。每天排隊等待採訪的記者和攝影師,在樓道里排起了長龍。
是的,龐秀玉出名了!
當年,各大學校的演講邀請函,讓龐秀玉的父親接到手軟。
不僅如此,出版社也前仆後繼,曾經風靡一時的《希望》一書,就這樣橫空出世。
龐秀玉就這樣,成為全國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在簽售會上,許多學生滿懷期待走向自己的偶像,無數人將龐秀玉,視為心中的燈塔。
然而,這座照亮萬千學子的「燈塔」,她的人生卻從不曾被照亮。
那時候,龐父一邊向所有人炫耀自己「優秀的教育」,一邊靠龐秀玉的名氣在各個地方撈好處。
龐秀玉每天只能在簽售會、學校演講、記者採訪中輪流打轉,長期的缺課,讓龐秀玉的學習成績始一落千丈。
當時,龐秀玉的父母曾爆發過激烈的爭吵,母親認為,應該讓孩子回歸正軌,把學習放在首位。
但龐父卻認為,應該趁着現在有名氣,再多賺一些。
老舍曾在《月牙兒》中說過這樣一句話:「錢比人厲害一些,人若是獸,錢就是獸的膽子。」
很明顯,龐父被金錢蒙蔽了雙眼。
眼見龐秀玉成績越來越差,父母的爭吵變得越發激烈。
那段時間,龐秀旭每天回家,面對的都是父母冷若冰霜的臉。龐秀玉總是心事重重。
沒人知道,這個「天才少女」,內心正在經歷着什麼樣的煎熬。
當熱度慢慢褪去,龐秀玉在眾人的追捧中成長出來的驕傲,被差勁的學業擊得粉碎。
事實上,從小學開始,龐秀玉各科成績就不好,除了作文優異外,其餘科目幾乎都是勉強及格。
第一年中考前,校長知道她升學無望,特地跟她談過一次,希望她能留級,他會安排最好的老師幫她輔導。
那時候,如果龐秀玉能抓住這次機會,她的人生或許真的會再創輝煌。可她的父母離婚了,龐秀玉再也無心學業。
那天,天津下起了瓢潑大雨,母親在父親一頓拳打腳踢後,被趕出了家。
龐秀玉和母親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在暴雨中不知該去往何方。
於是,她選擇了休學。
那時候的她仍滿懷信心,她認為靠寫作,未來能過上富裕幸福的生活。
可是,一個15歲就輟學的孩子,能有什麼人生經歷,來支撐她的創作?
因為年齡太小,又沒有學歷,龐秀玉只好選擇去餐廳當服務員養活自己。
於是,一步錯,步步錯。
在餐廳工作幾年後,龐秀玉遇到了一個化名為劉得勝的男人。
劉得勝40多歲,每次來用餐,都會熱情地跟龐秀玉打招呼,全然沒有其他人的冷漠與疏離。
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也逐漸熟絡起來,得知龐秀玉喜歡看書寫作,劉得勝表示,要幫她繼續學習,支持她寫作。
多年的父愛缺失,讓龐秀玉沉浸在來自陌生男人的關愛中,她依戀劉得勝,就像依戀自己的父親一樣。
可劉得勝卻將她當做獵物。
那時的龐秀玉,已經褪去了幼稚,臉龐青春秀麗,總是能牢牢抓住陌生男人的目光。
在一次用餐後,因醉酒,龐秀玉和他發生了關係。
龐秀玉醒來後驚慌失措,劉得勝卻信誓旦旦地保證說:「我愛你,我會娶你!」
龐秀玉信以為真,從那以後,劉得勝每月會給龐秀玉2200元的生活費,還給她租了一間不錯的房子。
突然間,龐秀玉有錢了,也有愛了,她天真地認為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每天都沉浸在對幸福的憧憬中。
結果,她懷了第一個孩子後,劉得勝才跪在地上,哭着說:「對不起,我已經結婚了!」
劉得勝一邊扇自己耳光,一邊哭訴:「我老婆根本就不愛我,在外面跟其他男人鬼混。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感到真正的幸福。你放心,我一定跟她離婚,娶你!」
就這樣,龐秀玉在劉得勝的花言巧語中,選擇了繼續這段感情。因為她始終認為,這個男人是愛她的。
而那邊,劉得勝輕而易舉地,讓她流掉了第一個孩子。
不久後,龐秀玉又懷了一個孩子,她生了下來,是個男孩。11個月後,龐秀玉再次懷孕,還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
也就是從這時起,一切的磨難都來到年僅21歲的龐秀玉身上!
雙胞胎女兒出生後,劉得勝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原本每月2200元的生活費,也沒有了。
為了照顧3個年幼的孩子,龐秀玉和母親徹底失去生活來源。
直到這時,龐秀玉才明白,自己多年來信以為真的愛情,只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謊言。
為了解決生計問題,龐秀玉選擇起訴劉得勝,可調查結果,卻讓龐秀玉大驚失色。
法官公布劉得勝的財產狀況時,龐秀玉這才知道,這個一直謊稱是普通職員的劉得勝,竟然有2家公司,資產高達千萬。
可是,像龐秀玉這樣的小白兔,哪裡斗得過劉得勝這樣狡詐的大灰狼呢?
他早就料到會有如今的局面,所以在他消失的時間裏,他去幹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跟妻子離婚,並凈身出戶。
財產被轉移後,最後的判決自然是無奈的:劉得勝每月只支付3個孩子的撫養費,共計1200元!
1200元,哪供養得起3個年幼的孩子呢?
可劉得勝的絕情不止於此,5年後,他以身體和工作為由,連1200元的撫養費也拒絕支付。
屋漏偏逢連夜雨,此時,龐秀玉的母親在接連的打擊中,精神崩潰,身體也徹底垮了。
龐秀玉,又該何去何從呢?
2005年,當重慶晨報的記者接到來自龐秀玉的求救信時,她一度不敢相信,這個自己初中時崇拜迷戀的偶像,如今生活竟然落魄至此!
是的,山窮水盡的龐秀玉決定公開徵婚。
記者照着地址,穿過一棟又一棟破舊的房屋時,才終於在一個堆滿垃圾的垃圾堆旁,發現了一個由鐵皮焊接的簡易房屋。
屋子很昏暗,一股混合著臭味的燥熱撲面而來。
屋裡擺放着2架床,一架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她大口呼吸,不時發出一聲深沉的嘆息。
另一架床上,則是3個6歲左右的孩子,一個有氣無力地躺着,剩下的2個在床邊玩耍。
龐秀玉說:「他們很久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走投無路下,我才決定向你們求助!」
對於男方,她沒有什麼要求,就希望年齡大一些,願意接納我的3個孩子和母親。
當記者問到:「沒有考慮過靠寫作來賺取生活費嗎?」
龐秀玉思考了良久,回答道:「我討厭把寫作和名利扯在一起,它不是換飯吃的一種工具,它在我心目中很神聖的,應該能夠發揮一定的社會效力。」
不知道龐秀玉這樣的說辭,是因為真的認為文學神聖,還是在掩飾自己不敢再拿筆的心虛。
無論如何,她的光芒在生活的雞零狗碎中,早已消散。
而生活的泥濘,依舊牢牢地裹挾着她,今生她是否還有重新拿起筆的勇氣,竟成為一樁奇異的懸案。
有人問過:誰才是讓龐秀玉從「天才」墮入「地獄」的罪魁?
我想,是缺愛的教育。
一個人越缺少什麼,就越渴望什麼。
正如龐秀玉,真正毀了她的,不是她曾經輝煌的經歷,不是她缺愛的童年。
內心缺愛的孩子,最容易被花言巧語欺騙,因為極度渴望得到愛的她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背後的陷阱。
就像飛蛾,明知火會將它變成灰燼,它們依然為了那片刻的光明,選擇鑽入火海。
正如金惟純曾說過的一句話:世界上最好的教育是「除了愛以外,一無所有」。
只有內心被愛充盈的孩子,在面對陌生人的善意時,她才有去分辨、去判斷的標準。
願正在讀這篇文的你,一直有愛。
-END-
作者:一張紙
編輯: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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