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死後83小時:被進行最後一輪搶救,被做臉模,遺體兩度被整理

2021年06月11日22:16:42 歷史 1510

1936年10月19日凌晨5點25分,一代文豪魯迅停止了呼吸,此時,他正住在上海施高塔大陸新村9號。

早上6點多,睡在三樓的魯迅之子周海嬰從沉睡中醒來。他發現這天早上天色已經不早了,正納悶幫傭許媽怎麼沒叫他起床時,許媽紅着眼上來了。

「弟弟,今朝儂勿要去上學了。」許媽說這話時聲音很小,但周海嬰卻聽得分明,停頓了一會後,她強忍着淚說:「爸爸嘸沒了,儂現在勿要下樓去。」

聽到這話後,已經7歲的周海嬰哪裡還待着住,他當即便不顧許媽勸阻急促地下樓奔向父親的房間。

進門後,他看見父親如每天清晨睡覺一般躺在床上,那麼平靜、那麼安詳。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房間的空氣十分低沉,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母親許廣平看到他後,流着淚趕過來拉住他的手,她緊緊貼著兒子,似乎害怕再失去什麼。周海嬰挨着母親無聲地流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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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廣平與周海嬰

周海嬰進入魯迅房間後不久,聞訊趕來的日本女護士再次對魯迅進行了急救,當然:奇蹟沒有出現。也是在這一刻,周海嬰有些害怕地想:父親可能再也不會醒來了,他再也不會叫他「小乖姑」,再也不能用鬍鬚刺他的雙頰了……

周海嬰的眼淚打濕了衣襟,許廣平的淚也滴在了他的衣服上,他們母子第一次有了「相依為命」的悲涼感。

女護士離開後,魯迅房間便熱鬧起來了,僅僅一會兒的功夫,房間里就來了很多人,有錄製電影的,有拍攝遺照的……

這些人里最讓周海嬰印象深刻的是日本塑像家奧本杏花,他是負責給魯迅做石膏面具的。

奧本杏花給魯迅臉上塗滿凡士林油膏,並把調好的白色石膏糊均勻地塗在了他的全臉。全程,周海嬰都目不轉睛地看着,半個鐘後,奧本托着面具邊緣慢慢上提,面具脫離。

面具被完全拿下時,周海嬰看到面具上有十幾根父親的眉毛和鬍子,那一刻,他心裏湧出一種異樣的絞痛,他心道:「他會痛的,他會痛的!」

他想掙開母親衝上前責問奧本,但母親卻緊緊擁着他不讓他動彈。周海嬰終於沒有再說什麼,他只死死盯着奧本手裡的面膜胎具。那張臉不像他平日看到的父親的模樣,周海嬰猜測:這是因為做面膜時父親嘴裏沒放假牙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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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點開始,聞訊前來弔唁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家都輕輕地,他們似乎生怕打擾魯迅「休息」。

唯獨魯迅曾經幫助過的文學青年蕭軍,他幾乎是哭喊着衝進魯迅房間的,跪倒在魯迅遺體旁後,他便嚎啕大哭。周海嬰聽着他的哭聲也跟着止不住地淚流,直到晚年時,他也一直記得這一幕。

蕭軍走後,前來弔唁的人還有很多,馮雪峰、宋慶齡等也第一時間趕來了。悲痛中的許廣平開始和魯迅弟弟周建人等一同商量喪事的安排。

魯迅的去世是大事,所以,許廣平等需要周密安排的大小事實在太多。商議時,馮雪峰滿臉憂愁地走到窗子邊道:

「當務之急是料理喪事,可葬禮不宜我們出面,否則必遭國民黨的扼殺」。

馮雪峰說這話有他的考慮,魯迅的身份太特殊,他又多次批評過國民黨。所以,此時盯着魯迅葬禮的人勢必很多。宋慶齡聽到這後想了想說:「救國會可以,它是公開的,又能聯絡各界人士。」

救國會是一個有廣泛群眾基礎的抗日救亡組織,而宋慶齡當時正是救國會的執行委員,若喪事交由她承辦,一切自然會好辦很多。

經商量後,他們決定將出殯事宜交由萬國殯儀館承辦。

當天,他們還擬定了9人的治喪委員會名單:蔡元培、馬相伯、宋慶齡、毛澤東、內山完造、史沫特萊、沈鈞儒、茅盾蕭三

(因為種種原因,這個名單第二天見報時,除上海的《上海日日新聞》日文、中文版全文照登外,其他各家報紙刊登時都刪去了毛澤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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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去世的消息被公布後,他的朋友、學生紛紛趕到寓所弔唁。這些人里,有沈鈞儒、夏尊、巴金趙家璧、孟十還、柯靈、田源、田軍等等。

魯迅的寓所第一次人流不斷,但這些人來時都是默默地,他們到二樓魯迅卧室瞻仰完遺容後有些會安慰許廣平幾句。

此時的魯迅遺體上蓋着一床粉色的棉質夾被,他的臉上矇著潔白的紗巾。這塊紗巾是周海嬰無數次想去扯下來的,他不喜歡那塊紗巾,它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沒有父親了。

周海嬰其實早已料到這一天會來,這半年來,隨着魯迅病情的加重,他家便常有醫生出入。所以,在後來的《魯迅與我的七十年》里,他甚至坦言,在父親去世前幾天,他甚至常恍惚聽到一個聲音對他說:「你父親要死了!」

周海嬰能預料到的,魯迅自己早已料到。

所以,去世前幾個月,魯迅曾在病中寫過一篇《死》的隨筆文章,這篇文章里,魯迅直接將自己的遺囑寫出了。他的遺囑總共7條:

「1.不得因為喪事,收受任何人的一文錢,但老朋友的,不在此例;2.趕快收殮,埋掉,拉倒;3.不要做任何關於紀念的事情;4.忘掉我,管自己的生活,倘不,那就真是糊塗蟲;5.孩子長大,倘無才能,可尋點小事情過活,但不可以去做空頭文學家或美術家;6.別人應許給你的事物,不要當真;7.損着別人的牙眼,卻反對報復,主張寬容的人,萬勿和他接近。」

這篇文章甚至講到了魯迅死前「是否原諒仇人」的問題,他在文中給出的答案是「不原諒」,他用他一如既往的剛硬口吻說:「讓他們怨恨去,我也一個都不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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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一家

魯迅自己和兒子周海嬰能預見到的「死」,許廣平自然也早有預感了。只是,同周海嬰一樣,她也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那樣快。

那天,當上海電影公司派來的歐陽予倩、王士珍(攝影師)等人來到魯迅的卧室開始拍攝時,周海嬰還未完全接受父親已死的事實,他甚至祈盼父親突然坐起來對着鏡頭說點什麼。

電影公司拍攝的這些影像,後來都成了珍貴的歷史影像。所以,後來的周海嬰曾無數次感嘆:幸虧他們用鏡頭做了記錄。

也是通過他們的鏡頭,後世人才看到了當時魯迅卧室的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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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遺像

魯迅卧室的床頭是一張半舊的書桌,去世前一天,他甚至還伏案在這個書桌上給好友內山完造寫了最後一張便條,便條內容是「不能踐十點鐘的約」,並要他速請醫生。因為寫便條時,他的身體已經很壞了,所以便條上有很多被塗改的痕迹。大約,那張便條上也有他想寫卻沒寫出來的話。

17日上午,即魯迅去世前兩天,他還曾趴在桌上繼續撰寫《因太炎先生而想起的二三事》,以紀念剛去逝不久的章太炎

鏡頭裡,這張書桌上雜亂地堆着魯迅的書籍和手稿,桌上還有兩支「金不換」毛筆直挺挺地插在筆筒里,筆筒旁邊是一隻有蓋的瓷茶蠱。

書桌旁邊有一個藤躺椅,那是魯迅經常躺着構思的地方。就在去世前一天,他還躺在這個躺椅上看過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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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的床頭床尾各有一個小書櫃,書櫃里都擺放着他平日會翻閱的書籍。

從鏡頭看去,魯迅的卧室有兩幅畫特別引人注目,這兩幅畫一幅是凱綏珂勒惠支的版畫,另一幅則是兒子周海嬰的油畫肖像。這兩幅畫,也是周海嬰最喜歡的。

萬幸,除了拍攝魯迅寓所外,明星電影公司的工作人員還拍下了萬國殯儀館弔唁和萬國公墓安葬的情況,這些,全是給後人留下的珍貴史料。

當天下午3點,在內山完造的安排下,萬國殯儀館的車運走了魯迅的遺體。按照慣例,他們將對魯迅的遺體進行簡單地整理和化妝。

當晚,是周海嬰有記憶以來,父親第一次沒有和他們住在一起。父親被運走時,他心裏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往後,他早上醒來再也不用躡手躡腳了,因為他的家裡,再也不會有熬夜晚起的父親了。

就在魯迅去世的當晚,隨着上海《大晚報》刊出魯迅訃告,整個上海甚至整個中國的文學界都震顫了。他的死引發了劇烈反響,全國都沉浸在悲痛中。

第二天,各界人士的唁函、唁電紛紛傳來。

魯迅不是一般的文人,他是一個用筆革命的文人,幾十年來,他一直堅持用筆喚醒麻木的國人。也是沒日沒夜地戰鬥,他才在55歲這年就因病辭世了。

也正因此,後來的林語堂等才堅持認為魯迅「非病死」而是「戰死」,林語堂曾在講到魯迅之死時說:

「(他)呵的一聲狂笑,復持寶劍,以刺世人。火發不已,嘆興不已,於是魯迅腸傷,胃傷,肝傷,肺傷,血管傷,而魯迅不起,嗚呼,魯迅以是不起。」

魯迅喚起無數國人走上革命大道,他扶助青年們像他一樣成為革命戰士,他認為:只有如此,中國才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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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與青年在一起

可遺憾的是,革命還未成功,魯迅卻戰死了。也正因此,魯迅的死,才成了無數國人的隱痛。巴金曾在寫到魯迅之死時說:「全中國的良心,從未像現在這樣悲痛。」

一封封唁電從全國各地飛來時,魯迅已經躺在了萬國殯儀館大廳二樓。

當晚,留在殯儀館守夜的是胡風、黃源、雨田、田軍四人。

20號清晨,即魯迅去世的第二天,殯儀館工作人員再次為魯迅進行了簡單整理,隨即,他的遺體被移到了樓下的大廳。

上午9點,各界聞訊趕來瞻仰魯迅遺容者紛至沓來。弔唁開始後,靈堂迅速被花圈、輓聯包圍了。此時的魯迅遺體身着咖啡色綢袍,覆深色錦被,他兩頰瘦削,神采如生。

遺體後面的靈桌上,放置着魯迅的八寸遺像,遺像周圍也綴滿了鮮花。

在眾多的輓聯里,有兩幅輓聯格外引人注目,其中一幅是全國學生救國聯合會的輓詞,上寫:「魯迅先生不死,中華民族永生。」而另一幅則是郭沫若的輓詞:「方懸四月,疊墜雙星,東亞西歐同殞淚;欽誦二心,憾無一面,南天北地遍招魂。」

10點過後,便是正式弔唁了。當所有人向魯迅遺體行三鞠躬禮時,許廣平終於忍不住匐地失聲痛哭,周海嬰也跟着痛哭不已,其他人也紛紛落淚。一時間,現場哭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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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遺像

殯儀館職員為魯迅更衣時,許廣平的哭聲依舊沒有止住。當日,魯迅入殮時,被換上了一套與他平日穿着完全不同的服裝:他內穿白綢衫絝,白襪黑鞋,外加薄棉咖啡色襖絝及長袍,其外再加以同色錦衾。

相比之下,這身衣服與他平日的樸素穿着截然不同。周海嬰看着被換上「華服」的父親,他有些不習慣。直到父親的遺體被覆上緋色彩綉錦被後,他才再次確信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父親。

此時的魯迅遺體已被進行了一輪精心化妝,他看起來比先前似乎年輕了許多,他的頭髮被梳理得一絲不苟且很有光澤,他的頭下放置了一隻白枕頭,這讓他看起來更像是睡着而非故去了。

之後,內山完造找來的日本醫藥人員給遺體注射了防腐劑。

正式入殮時,許廣平、周海嬰負責扶住魯迅的頭,而魯迅弟弟周建人和侄女則扶着足部,他們和殯儀館職員一起親自將魯迅安置到了棺材里。

魯迅的棺材是宋慶齡參與購置的,這個棺材為深紅色楠木製成,它的製作一看便是西式,棺身四周有銅環,上加內蓋。因為棺材一半是玻璃製成,所以人們可以清楚地瞻仰魯迅的遺容。

入殮後,周海嬰再看向父親時,竟恍覺:他是睡著了,而不是已經去世了,他看起來太安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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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葬禮圖片

按照治喪委員會的意見,20日和21日兩天和22日上午,為各界人士弔唁、瞻仰遺容時間,正式的出殯時間是22日下午。

治喪委員會和各界救國會還就一些細節和魯迅密友開過會,會上他們也討論了「由誰抬靈柩」的問題,對此,胡風的觀點非常明確,他說:「先生的棺材應該由文藝界來抬,而不是其他什麼人。先生具有國際主義者的風範,不是民族主義者,他生前反對狹隘的民族主義。」

對此,章乃器卻有不同觀點,他認為:「先生屬於世界被壓迫大眾,更屬於中華民族。失去了他的民族性,國際主義空泛之致。在國難當頭的今天,先生精神應該歸結為民族求存。」所以,他的觀點當然是不支持由純粹的文化界文人來抬棺。

最終出來打圓場的是沈鈞儒,他提出了一個折中辦法:「起靈時文藝界抬棺材,到公墓時由各界人士來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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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排左起為沙千里、史良、馬相伯、王造時、李公朴,後排左起為杜重遠、章乃器、鄒韜奮、沈鈞儒

這項討論結束後,大家便就魯迅棺木上應該覆蓋怎樣的旗幟進行了討論。當時,若要代表國葬則必須覆蓋當局的旗幟,可魯迅卻又是當局的反對者。若為「國葬」名頭而違背魯迅生前意願,顯然很荒唐。可若不如此,又非國葬。

最終,大家商量的結果是:給他一個民族的葬儀。

沈鈞儒聽到救國會成員喊出「民族魂」三字後緩緩道:「好。周先生得不到什麼國葬,但可舉行一個民族的葬儀,他地下有靈會高興的。」

隨後,沈鈞儒鋪紙提筆伏案寫下了「民族魂」三字,眾人看去,這三字墨酣淋漓、一氣呵成,頗有蕩氣迴腸之感。

接連兩三天的弔唁中,負責照顧魯迅遺體的一直是胡風等四人,他們還負擔了群眾瞻仰簽到、花圈、輓聯登記等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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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葬禮相關清單

越接近正式出殯日時,前來瞻仰遺容的人也越發多了起來。

瞻仰者中,有工人、店員、職員、學生、教師,也有文藝界圈內人士,根據相關記載,自發前來瞻仰魯迅遺容者竟達六千多人。

這些人中,多半是青年,他們有的讀過他的著作,有的卻只知他是「民族精神」的體現。但是否讀過魯迅作品,都已不重要。

魯迅葬禮最熱鬧的那天,是他正式出殯那天。

22日下午一點多,即魯迅去世的第4天,人們從城市不同的角落匯入了莊嚴肅穆的萬國殯儀館,人流中出現了宋慶齡、蔡元培、沈鈞儒、章乃器、鄒韜奮、李公朴、王造時、史良以及鄭振鐸葉聖陶胡愈之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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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慶齡等在魯迅葬禮

這一切,都預示着這一天的不平凡。

這天,魯迅的靈柩將從膠州路上的萬國殯儀館啟靈,並在數小時後抵達萬國公墓。

當日下午1點50分,人們在萬國殯儀館為魯迅舉行了「啟靈祭」。 儀式時,魯迅的親友和治喪委員會成員宋慶齡、蔡元培、內山完造、沈鈞儒等30多人肅立棺前。默哀、行三鞠躬禮後,殯儀館職員將棺蓋封嚴,之後,周海嬰和母親等人一起繞着棺材走了一圈。

下午兩點,作家黃源、巴金、黎烈文、胡風等十六人抬起了靈柩,當日抬棺的人,多是魯迅的接班人。而扶靈者,則為蔡元培、宋慶齡、內山完造、茅盾、胡風等。魯迅的靈柩緩緩從地面騰空的瞬間,無數人淚似湧泉,嗚咽、嚎陶一片,一時間,無數雙手爭相觸摸棺木。

民眾紛紛喊着魯迅的名字,那一聲聲呼喚,一如魯迅生前用筆喊出他們的心聲。民眾知道,從此,那樣的呼喚將不會再有了。

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極致的悲壯。

原本很短時間便能完成的移靈,因為民眾的不舍而致半小時才完成。靈柩終於被移置到了柩車內,執紼者隨柩而行,至大門外整隊。此時的民眾只能紛紛佇立着,含淚凝望向柩車……

在人群中的周海嬰第一次看到如此多人齊聲痛哭,他頭一次被深深震顫到,他也從那一刻起,真真覺出了父親的不平凡。

2點30分,送殯隊伍正式出發。送葬隊中,負責拿魯迅遺照的是他的侄女,遺照上的魯迅眼神剛毅、堅定,這遺像是畫家司徒喬所繪。畫像後便是魯迅的靈車,靈車後緊隨的4輛車則坐着許廣平、周海嬰、周建人、宋慶齡、蔡元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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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葬禮圖

在靈車上,周海嬰被人問話時脫口道:「爸爸睡了,他在休息。」 這句話後來被一位參加葬禮的女作家解讀為他的「年幼、天真、不諳世事」。但實際上,當時已七歲的周海嬰怎會不知父親已去世,他之所以如此說,只是想告訴周圍人:「他並不像已經死了,他看起來像睡著了。」

但不管周海嬰這話的本意是什麼,他當時想表達的都是:「我父親像是『沒死』!」

不得不說,周海嬰在不經意間道出了一個真理:魯迅並沒有死,他將永遠活在人民心裏,也將永遠活在親人、朋友的心裏。

原本,送葬隊會經過鬧市區,可因為當局不同意,最終,魯迅的送葬隊只得繞行偏僻的地方。根據史料記載,調整後的路線為:膠州路、極司菲爾路(今萬航渡路)、地豐路(今烏魯木齊路)、大西路(今延安西路)到虹橋路。

可即便避開了鬧市區,一路上前來為魯迅送行者依舊人山人海。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之前讀過魯迅文章、受過魯迅影響的青年、少年。

而送殯隊伍所到之處,無數的市民佇立街頭,悄然默哀。

因為送葬隊伍實在太過龐大,租界當局和國民黨上海市政府派出大量巡捕和警察前往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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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葬禮圖

下午三四點時,隨着數不清的工人、學生的加入,出發時6000多人的隊伍迅速擴大到了幾萬人,有人開始散發紀念魯迅的傳單(撒出的紙錢),他們高呼繼承魯迅遺志、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人們驚奇地發現,天空中飄落的紙片,竟不是冥錢,而是寫着魯迅生前救亡主張的字句。

這支萬人隊伍中,還不間斷地傳來專為魯迅寫就的輓歌,輓歌里唱的是:

「你的筆尖是槍尖,刺透了中國的臉。你的發音是晨鐘,喚醒了奴隸們的迷夢。在民族解放戰鬥里,你從不曾退卻……」

值得一提的是,送葬隊經過哥倫比亞路和虹橋路的轉角處時,人行道上站滿了同文書院的日本學生。他們好奇地伸長脖子觀望,然後,他們紛紛哀嘆:「中國竟出了這樣一個大作家,竟會有這麼多人給他送葬」!

下午4點30分,送葬隊伍浩浩蕩蕩地抵達了萬國公墓,他們將在禮堂舉行最後的追悼會。追悼會儀式的主持者是蔡元培,致悼詞者是沈鈞儒,宋慶齡、內山完造等還發表了演講。

隨後,在三鞠躬、默哀、輓歌聲中,救國會的王造時、李公朴等人將一面由沈鈞儒親筆手書的白底黑字「民族魂」旗幟覆蓋在棺木上。

將「民族魂」旗幟覆蓋在魯迅棺木上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未曾想到:魯迅將是中國第一位,也是最後一位覆蓋「民族魂」旗幟下葬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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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新中國成立後魯迅移靈圖

正式下葬時,墓穴四周的人竟自動挽起手築成人牆,隨後,依據千百年來的法則,十四位作家緊攥繩索,緩慢、平穩地將棺材放入墓穴中……

泥工將石蓋蓋嚴實後,又用水泥封住了每個角落。隨後,一把把泥土,紛紛揚揚落在了石蓋上堆成拱形的土包。

全程,伴隨着一切並行的,還有許廣平、周海嬰以及民眾的哭聲。

關於魯迅葬禮的這段細節,葉聖陶曾在《相濡以沫》一文中寫道:

「一個個自動組合的隊伍,擎起寫着標語的旗子或者橫幅,唱着當時流行的抗敵歌曲或者臨時急就的歌曲,從上海的四面八方彙集到墓地,大家動手鏟土,把蓋上『民族魂』的旗的魯迅先生的棺材埋妥。這樣的事,上海從未有過,全中國從未有過了。」

「從未有過」、「再未有過」的葬禮之後,等待魯迅遺體的是腐朽,但他的精神卻終將「不滅」。

葬禮後,郁達夫曾在《懷魯迅》中這樣闡述「民族魂」,闡述魯迅精神,他說:

「一個沒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個有英雄卻不知敬重愛惜的民族是不可救藥的,有了偉大的人物,而不知擁護,愛戴,崇仰的國家,是沒有希望的奴隸之邦。這便是民族魂,中國人的脊樑!作為中國新文化運動的偉大旗手,他永遠都是那麼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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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許廣平與周海嬰在魯迅墓地

毛澤東曾在闡述魯迅精神時說,魯迅精神有三方面:一是「他的政治的遠見」,二是「他的鬥爭精神」,三是「他的犧牲精神」。

魯迅死後,以他之精神為救國救民而前進的志士,有千千萬萬。只要他的精神還在,這樣的志士,便將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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