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雷克·貝爾卡發表演講丨2025清華五道口全球金融論壇開幕

圖為馬雷克·貝爾卡

以下為馬雷克·貝爾卡在論壇上的發言：

女士們、先生們上午好，非常感謝各位能夠來到這個卓越的論壇，非常榮幸能夠有機會來到中國與國內外重量級嘉賓共聚一堂，探討全球範圍內非常重量級的大事。

就接下來要討論的內容，我會從歐洲視角下提供一些觀點。當然，每次談到國際大事的時候必須從美國談起，同時不得不提到美國的新政府，因為這給全球帶來了新局勢的變化。

我現在想和大家探討以下問題：

第一個問題，特朗普總統究竟想要什麼？他想要的東西是否正確？這些東西是否前後一致？

第二個問題，對於歐洲而言，目前最重要的問題或挑戰是什麼？我談到歐洲時不僅是指歐盟，許多情況下也會談到其他重要的歐洲國家。

第三個問題，我希望以非常謙卑的態度，與大家分享幾個觀點：談談歐洲應該怎麼做，未來將會怎麼做。也許它已經做了些事情，但是我覺得它目前做得還不夠，這是最後我想要提出的結論。

我們探討的第一個問題是，特朗普總統到底想要什麼？如果說他想「使美國再次偉大」，那我們從他的演講以及行動中得到的結論是，使美國成為一個製造業大國。其實從歐洲的視角來看，他這麼想非常奇怪。因為我們一直都覺得美國是全球的經濟引擎，而且它在前沿科技方面領先，它在這方面遠超於歐洲的進展。但如果我們仔細審視的話，會發現在美國的社會和經濟結構中都出現了很大的不平衡，這就是為什麼特朗普總統對美國國民表示：「現在美國處於危機當中。」

但是，即使特朗普能夠取得成功，誰來從事這些製造業工作呢？尤其是考慮到現在美國的部分移民政策，特朗普政府成功限制了移民，無論是製造業人口的數量還是質量，都不足以支持他的想法。因此特朗普就說：「咱們加關稅吧，我們覺得這是一個立竿見影的、能夠改變目前局勢的辦法。」但我們都知道，至少從經濟學家角度，關稅並不是貿易不平衡背後的主要推手。

現在美國慢性的貿易赤字是來自本身國內經濟不平衡，尤其是由於儲蓄率低和消費型經濟結構所致，所以關稅並不會帶來太多幫助。我並不是說關稅沒有任何影響，它確實會給我們帶來直接影響，它給我們帶來的是不確定性。

因為我剛才問的這個問題，當形勢變得如此不穩定的時候，究竟誰在美國能夠從事製造業？為什麼特朗普會想到使用關稅？我覺得因為這是非常立竿見影的政策，他可以通過發總統行政令的方式執行。所以我們在全球範圍內看到，非常危險的「關稅遊戲」正在進行中。

短期來看，美國關稅政策的錯誤實施帶來了什麼結果？首先是它的不確定性，不僅僅是對於全球經濟，而且對於美國經濟都帶來了直接的不確定性。此外，特朗普政府還希望通過這些措施重建傳統製造業的基礎，並推動美元貶值。上世紀80年代，美國在使美元走弱方面取得了一次成功，我們現在也看到了美國再度採取這樣的單邊政策以及相關努力。然而，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發行國，我覺得美國在某種程度上又不希望美元走弱。現在我們看到的情形是，資本開始流出美國美元市場，美元也呈現出走弱的趨勢，當然美元作為全球貨幣以及全球儲備貨幣的位置也會逐步地走弱。所以，我如果總結一下美國新政府的做法，它的危機在於國內非常深刻的社會問題。作為科技和經濟的領先者，尤其是顛覆式科技一直走在前沿的國家而言，他們採取的戰略和方法已經引起了美國內部和社會的動蕩。

對於歐洲而言，歐洲面臨的長期挑戰是什麼？主要是它生產力低下以及gdp增長疲弱，這一點在歐洲是顯而易見的。歐洲已經進入老齡化社會，中國也進入老齡化社會，但是歐洲老齡化社會進程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我們不能說期待潛在的增長，與任何其他世界的地區進行對比，歐洲的增長都會比較慢。眼前最大的挑戰是不平衡、不穩定。我們現在進入不穩定的世界，歐洲目前在不穩定的國際經濟之下會顯得更加脆弱。如果中美打關稅戰，歐洲既不是贏家也不是輸家，會變成兩國相交的直接戰場，這對歐洲來講沒有任何好處。歐洲一直希望可以進入和平合作的時代，但現在突然之間又面臨著變革。

最後的問題是，歐洲應該如何應對當前挑戰？

第一，歐洲需要直面美國新政府帶來的挑戰。同時，歐洲的貿易政策要看歐盟委員會以及歐盟的有效性，因為歐盟貿易委員會代表整個歐盟與外界進行談判。在關稅同盟內部，成員國之間關稅為零，這不會對歐盟帶來任何顛覆，我們可以很好地利用這一點。歐盟應該允許更多的美國食品進口到歐洲市場，儘管我覺得從社會層面和政治層面來說，這一議題具有一定敏感性。

第二，歐洲應該努力推動自己市場的多元化。這不僅有助於未來與中國的合作，也是提升歐洲在全球競爭力的重要籌碼。

中國已經成為科技的製造者和出口者。因此，中國需要進一步加強知識產權保護，保護技術和知識轉移，這一點是需要談判並達成共識的。歐洲的企業希望更多地進入中國市場，而中歐雙方在這一方面也都展現出進一步合作的意願。

對於關稅問題，關稅固然是重要問題，但是也不應誇大其作用。目前，中國品牌的電動汽車進入歐洲市場，很有可能在歐洲取代特斯拉的位置。短期來看，歐洲應該嘗試多樣化市場，通過市場多元化，有望實現更為穩健的發展。

接下來，我們再來看更加長期的行動。歐洲必須投資自己的軍事裝備行業。所以，如果我們缺少高科技上的發展和動力的話，那軍事行業有可能成為刺激高科技行業的切入點。那麼，如何為高科技軍事產業提供資金支持？

歐洲也需要建設所謂財政的聯合體，這也是歐元的問題。歐元這個貨幣可能會完全崩潰，我與周小川行長之前在波蘭的央行見過，那個時候正值歐元差點崩潰。大家可能記得歐洲央行行長去倫敦的時候說過一句話，他說「我們會盡我們所能拯救歐元」，他認為「我們可以通過足夠的努力拯救歐元」。歐元獲得了更多的力量，更多的穩定性，但是它並沒有得到足夠的資金支持，這樣的貨幣其實需要更強大的財政支持，但是這個支持在歐洲比較弱，有些國家甚至抱着懷疑的態度。對於把歐盟轉向這樣的財政聯合體，歐洲想要在這個方向上抄近路。

在2008年的金融危機之後，歐洲通過籌錢拯救希臘。新冠疫情後，歐盟又在資本市場籌集了7500億歐元。為什麼不用這樣的方式籌資並投入到軍事行業里去？但是這樣做也有問題，從資本市場上籌錢是需要還錢的，還錢最好的方法是提高稅收，為歐盟提供財政資源，這就是一個很難的問題了。很多國家，或者說有些國家在此方面有利益上的衝突。

但是我還是相對樂觀的，我樂觀的來源是歐盟是在危機之中發展的。如果歐盟沒有危機的話，也不會有太大發展，這樣每個國家的利益就會佔上風。當有危機的時候，歐盟的領導人和歐洲整個社會意識到整個歐洲是有共同利益的，單獨的國家利益就不會佔上風。目前是同樣的情況，危機最後帶來的是共同的行動。

但是，是否會有完全統一的共同行動產生？我對此不是很樂觀。政客是他們自己國家選出來的，而不是整個歐洲層面選出來的，所以國家利益還是佔上風。根據歐盟的貿易協定，很多重要決定都是必須獲得一致通過，但是如果沒有辦法獲得一致通過，那我們首先就要合作，要有共同意願。很多情況下，不是所有歐盟國家，而是一部分歐盟國家在一塊實現一些目標。這麼做對於歐盟的統一不是特別好，但是總比不做任何事情好。所以，我預測歐洲會向前發展，但是可能步調不一。有些國家會聚集在一起，以同樣的方式向一個方向走。只要不斷推進合作，總會取得進展。非常感謝。

*速記根據現場整理，僅代表嘉賓本人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