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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最熱鬧的地方,不用多說自然是金融業聚集的中環。
人潮湧動,摩肩接踵,下班高峰,衣着光鮮的打工人排起大長隊等待公交車;甚至貿易運輸業聚集的葵青碼頭,也是貨櫃累積如山,吊車的手臂伸向天際,鱗次櫛比。
相比之下,科學園人煙稀少,位置偏遠,搭乘的士去,司機第一時間甚至可能反應不過來是哪裡。但港府正在急速轉向,未來的許多大動作,可能都要在科學園展開。
香港作為金融中心、商貿之都,踏上科技創新之路,卻起步晚,困難多。但又是一條不得不走的路。香港新特首李家超說「沒科創,沒未來」。香港科技園行政總裁黃克強也說,「科創」對現在的香港來說不是一項選擇題,而是一道必答題。
這當下的全球變革中,若香港搞好科創,將集金融中心、貿易中心和科創中心為一身,在未來中國經濟版圖中,地位將空前重要。
然而,香港要博一個「科創」的未來,卻有必要先思考「為何搞科創?困難在哪裡?如何走下去?」三個問題。
01
香港的「四個輪子」
不妨先盤點下,香港現在有什麼?香港的兩根經濟支柱是貿易物流和金融服務,分別占GDP的20%左右。
這兩個產業蓬勃發展,與香港自身努力不無關係,但也是「老天爺賞飯吃」。
香港開埠之初,就是英國人為打開中國市場設立的貿易據點;在改革開放後,這一獨特的區位優勢更加凸顯。中國雖然對外開放,事實上則是「國門半開」,不少行業還有關稅,西方高科技禁運也依然存在。而各國對於香港和中國內地則區別對待。以美國為例,美國1992年通過《美國 - 香港政策法》,授權美國政府在香港主權移交後繼續在貿易上給予香港與中國大陸不同的待遇,包括關稅和出口管制等。
貿易地位上天差地別,但距離不過一河之隔,這就為香港提供了絕佳機會——轉口貿易。
香港在轉口貿易中收取「手續費」獲利,以2018年為例,轉口貿易量是香港GDP的三倍左右,香港只要收取6%左右的服務費,規模就能達到GDP的20%。通過轉口貿易,幾乎沒有製造業的香港,卻成為全球第六大商品輸出地。
香港的另一優勢金融業也頗為類似,香港資金自由流動,又處於中國主權之下,天然成為中國金融在體外循環的一個中心——不僅是大量優質企業的上市目的地,還是全球最大的人民幣離岸業務中心。貿易和金融,由此成為驅動香港發展的「雙輪」。然而,近年來,僅靠這兩個輪子,似乎跑得越來越不穩了:
一方面,中美對峙愈發激烈,美國威脅取消香港獨特的貿易地位,再加上海南自貿島等政策,多少會稀釋香港的優勢,讓香港的吞吐量排名不斷下滑。另一方面,金融業吸納就業能力極差,占經濟20%左右,僅創造7%的職位。大量就業人口被擠壓進餐飲、零售業的低端崗位,而且這些崗位上升空間有限,阻礙社會流動性,拉大貧富差距。香港社會也逐步意識到,破題就在於科創。
香港的未來,除了國際金融中心、國際航運中心這兩個輪子,還應加上北部都會作為經濟戰略腹地,以及把打造國際創科中心作為戰略突破口,「如同汽車四個輪子間的緊密配合」。
02
香港的資源詛咒
香港在科創上的動作不可謂不早,1999年就設立50億港元的「創新及科技基金」。但步子卻不大,上述基金每年投入並不算多,就算近兩年大幅增長,但也僅總計48億港元。
相比之下,同樣在1999年成立的「深創投」(深圳市創新投資集團),發展迅速,在今年僅上半年,就已投資項目1463個,累計投資金額約859億元人民幣。香港起步早,步子小的一個原因,或許可以套用「資源詛咒」的理論來觀察。
香港的獨特區位優勢帶來的轉口貿易和金融業,就像某種天然資源。資金、人才、政策都向這些領域傾斜,而充滿風險的科創行業,顯然不如房地產投資來得穩妥。就像中東國家的石油資源豐富導致社會產業嚴重依賴石油一樣。
這種意識深入香港社會肌理。
比如每年香港DSE考試的滿分「狀元」們報讀醫科已成慣例,因為醫生是邁入中上流階層最穩的選擇。而其餘大部分學生會選擇商科。選擇理工科目的學生相當只少,甚至在2020年時,四位獲港大錄取的狀元中有一人報讀工科而被媒體獵奇報道。還有一個資源詛咒,則不是來自資源豐沛的詛咒,而是短缺的詛咒,那就是土地。土地焦慮長期籠罩香港,所以發展產業,經常以土地為出發點。
舉例而言,1999年,從台積電離職的張汝京希望在香港推行「矽港」計劃,但彼時香港輿論質疑實為「炒地皮」,港府最終沒有撥地。後來的事大家都知道,項目最終落地上海,得到了一塊幾乎免費的地還附加五年免稅,這就是現在的「中芯國際」,市值一度突破6000億元。當然,困難不止來自香港內部。香港體量有限,發展科創必然要跟內地合作,但在商業語境中,香港雖然已經回歸,但總歸是境外,面臨的問題並不少。
比如一位香港中文大學醫學院的學者研發出無創孕檢和癌症篩查等技術,市場前景可觀。在香港本地市場快速取得成績,擴展的第一步就是瞄準中國內地,但卻因中國的人類遺傳信息不得出境的規定而受阻。
內地和香港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你會看到這兩年北部都會區和大灣區的規劃都在提速。
03
做得很好,但還不夠
平心而論,雖然困難重重,香港的科創還是取得不小成績。比如剛剛慶祝20周年的香港科學園,在園區里工作崗位達到17000人,其中包括11000名研發人員。今年就有278間初創企業從科技園公司的培育計劃畢業。
縱觀整個香港,香港科創界的就業人數,也由2014年約3.5萬人增加至2019年約4.5萬人;初創企業數量,由2014年約1070家增加至2021年約3800家。
事實上香港的科研力量一直以來都不弱,香港的弱勢在於怎麼將科研成果轉化為市場成果。
「香港的大學科研水平是不錯的,有幾所大學都排在世界前100名,但是香港有了科創的成果,在成果轉化方面,還需把它商業化。整個粵港澳大灣區都有龐大的市場,將來我們應該把更多成果和深圳的科創機構、公司合作。」香港立法會議員陳仲尼說。
其實就比如大疆。就算是港深合作的成功結晶。大疆最早在香港科技大學孵化,隨後在深圳紮根,藉助內地的優勢資源取得了市場層面的成功。
其實,科技領域也在面臨全新變革,在中國被稱為「中國製造2025」,在德國稱為「工業4.0」,在美國稱為「工業互聯網」,稱謂不同,但內涵相似,大致可理解為,發展以新技術及智能生產為基礎,而不需要太多用地或勞動力的先進制造業。這可能是香港的機會,香港的優勢是資金充沛、低稅收、高端學府雲集,劣勢是勞動力成本高、用地成本高。「工業4.0」恰恰能揚長避短。
新任特首李家超矢志於改善吏治,政綱中則強調對官員的績效考核,或許有助於推動科創。如果把視角拉高到整個中國,國家正處在經濟結構轉型升級,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巨大轉折之中,成則邁入發達國家行列,敗則掉入中等收入陷阱。
這場變革中,若香港搞好科創,將集金融中心、貿易中心和科創中心為一身,在未來中國經濟版圖中,地位將空前重要。
如果把視角拉高到全球,中美對峙愈發嚴重,尤其在科技領域,各類禁運和限制層出不窮。對香港而言,這種局面危與機並存:危在於綁在中國的經濟列車上,西方國家對中國的限制開始波及香港;機會在於,對於已是世界第二經濟體的中國而言,不可避免地要與全球經濟廣泛聯繫,"超級聯繫人"香港可能比前十年更為重要,在科創領域也不例外。
如果把視角再次拉回香港,經過百餘年蓬勃發展,經濟降速,結構失衡,亟需尋找新的動能。恰如一艘大船,既有順風之勢,又有礁石之危,但渡過去就是一片新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