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局丨特朗普能否「殺回」白宮？

2月24日，在美國馬里蘭州國家港灣，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保守派政治行動會議上講話。新華社發（亞倫攝）

「超級星期二」後，如無「黑天鵝」式重大意外，2024年美國總統選舉將是特朗普與拜登的再度對決。

從八年前的政壇「局外人」，到如今幾乎全面掌控共和黨，特朗普似乎銳不可當。然而，在投票日到來前，特朗普和拜登的選情可能隨事態變化而多番此消彼長，關鍵「搖擺州」選民的投票意向也有很多不確定性。

無論特朗普能否重返白宮，美國「特朗普化」引發關注都已是不爭事實：八年來，他深刻改變着美國人的社會心態和世界觀以及世界對美國的看法。

2月24日，在美國馬里蘭州國家港灣，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保守派政治行動會議上講話。新華社發（亞倫攝）

「忠粉」「黑粉」愛與恨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今年總統選舉兩黨初選以來，新華社記者在不同場合隨機詢問選民投票意向。這些選民的代表性可能不如民調抽查樣本，但他們的想法，卻反映了過去八年來美國民眾支持或反對特朗普的典型理由。

68歲、開小型房車周遊美國的吉姆·赫爾姆斯來自阿拉斯加，退休前曾推着流動餐車售賣馴鹿肉熱狗。今年2月初，赫爾姆斯聽聞抗議拜登邊境政策的卡車車隊赴得克薩斯州小鎮伊格爾帕斯集會，特地趕來參加。

赫爾姆斯是特朗普的「忠粉」，但他也不喜歡特朗普的個性，認為他「大嘴巴……有點兒令人討厭，但好在不是職業政客」。他說會繼續支持特朗普，因為特朗普「幹了活」——兌現了競選承諾。

赫爾姆斯同時指出了一個經過多家民調驗證的事實——每當特朗普的官司成為頭條新聞，他在共和黨選民中的支持率和獲得的小額捐款都會增加。特朗普的「受害者」敘事能力驚人，持續成功利用所受指控，強化自己在共和黨選民中遭受體制和「深層政府」迫害的形象。

拉美裔中年藍領肖恩是共和黨選民，在休斯敦從事房屋維修。他說，「民主黨人太懶了」，他會毫不猶豫投票給特朗普。肖恩喜歡特朗普「治國如經商」的執政風格，也喜歡特朗普「直來直去」的個性。

2020年11月7日，部分特朗普支持者在美國威斯康星州麥迪遜示威。新華社發（喬爾·萊納攝）

在舊金山經營藝術品和古玩的馬克·布薩卡自認立場介於民主、共和兩黨中間，推崇精英治國，這次總統選舉傾向於投拜登，因為拜登「更理性」。布薩卡堅定反對特朗普，言辭激烈到把特朗普比作法西斯。

休斯敦拉美裔移民范妮是優步司機，已有三個外孫，也堅定反對特朗普，認為特朗普「太瘋狂、自私自利，眼中只有自己，不關心其他任何人」。雖然多年生活在非法移民潮最洶湧的邊境州，但她反對特朗普的移民政策，認為移民即便非法入境，也不會如特朗普所言帶來犯罪等社會問題。不過，范妮一家人政見不一，在石油行業工作的女婿支持政策利好傳統能源的共和黨和特朗普，15歲的槍迷外孫堅決反對主張控槍的民主黨，因此也支持特朗普。

共和黨已成「特朗普黨」

歷經八年時間「滌盪」，共和黨已徹底成為「特朗普黨」。目前，特朗普在共和黨內是碾壓式存在，以「橫掃」姿態收割各州共和黨代表票。從2016年總統選舉時開始遭排擠的黨內溫和派被進一步邊緣化，支持因「國會山騷亂」彈劾特朗普的共和黨國會議員則全部遭到「出局」懲罰。

初選開始後，特朗普進一步「接管」共和黨。據媒體報道，他的兒媳拉拉·特朗普將出任共和黨全國委員會聯合主席，高級競選顧問克里斯·拉奇維塔則兼任共和黨全國委員會首席運營官。參議院共和黨領袖麥康奈爾被美國《大西洋》月刊稱為「抵制國會參議院完全『特朗普化』的最後後盾」，卻在3月6日宣布將在大選中支持特朗普，他近日還宣布將於11月大選投票後辭去黨魁職務，這讓特朗普更加強勢。不僅如此，經過前兩屆總統選舉，共和黨選民基礎正發生遷移，白人藍領成為特朗普的核心票倉。

3月4日，媒體在美國華盛頓的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前報道。新華社記者劉傑攝

特朗普通往白宮之路上的法律風險也大為減少。3月4日，聯邦最高法院推翻科羅拉多州最高法院裁決，九名大法官一致認為各州無權取消特朗普擔任或試圖擔任聯邦公職、特別是總統職位者的競選資格。此前，聯邦最高法院還宣布將特朗普的總統豁免權官司推遲到4月下旬審理，這意味着最終裁決很可能要到總統選舉結束後出爐。

「殺回」白宮？未必

美國近期發佈的四個主要民調中，拜登都比特朗普更不受歡迎，民眾對其政策的看法也比對特朗普政策的看法更消極。而2020年總統選舉時，拜登民調支持率的平均值從未落後於特朗普。

眼下，特朗普似乎銳不可當，但也只是「似乎」。八個月後的總統選舉投票日，情勢是否依舊如此？未必。

面對特朗普初選的強勁表現，拜登競選團隊一再聲稱民調機構和媒體「高估」特朗普。雖說明顯是在為己方陣營打氣，但不排除確實如此。首先，民調數字可能未反映真實情況。初選階段，特朗普民調領先優勢動輒比黨內對手高出三四十個百分點，但美媒分析初選結果發現，特朗普真實領先優勢往往低得多。其次，特朗普當前的勝勢可能與今年已結束初選的地區有關。美國行政體系分聯邦、州、縣三級。本月初的「超級星期二」，舉行初選的10餘個州共下轄2000多個縣，其中84%在農村地區。自2016年以來，特朗普一直在農村選民中佔據主導地位，今年結果不出人意料。

3月5日，選民在美國弗吉尼亞州彼得斯堡的投票點參與投票。新華社發（溫斯特德·巴恩斯攝）

需要指出的是，美國總統選舉結果一般不取決於普選票總數，而取決於關鍵「搖擺州」選民的投票意向。在全美50州中，這種關鍵「搖擺州」僅有6至8個。過去八年的兩屆總統選舉中，兩黨總統候選人在關鍵「搖擺州」的得票數非常接近。2016年總統選舉中，特朗普憑藉在密歇根、威斯康星和賓夕法尼亞三個「搖擺州」的微弱優勢奠定勝局。2020年總統選舉中，拜登和特朗普在7個州的支持率相差不到三個百分點。2024年總統選舉，關鍵「搖擺州」的選情可能非常接近，這是今年總統選舉結果難以預測的重要因素。

此外，時過境遷，今年總統選舉不會是四年前選情的重演。四年前特朗普與拜登的「首戰」發生在新冠疫情期間，聯邦最高法院當時也沒有取消對女性墮胎權的憲法保護——每屆總統選舉各有其無法複製的情境，未來八個月，勢必會發生一系列導致拜登與特朗普選情此消彼長的事件。

特朗普的未解之謎

2016年7月12日，在美國印第安納州韋斯特菲爾德，特朗普在一次競選集會上講話。新華社/路透

​八年前，特朗普的言行讓美國政界和媒體屢屢直呼「政治自殺」；八年後的今天，美國社會似乎已習慣了特朗普；這八年，特朗普不僅把共和黨改造成更加依靠藍領、民粹色彩更加濃重的政黨，也深刻改變着美國社會心態、美國的世界觀以及世界對美國的看法。

容易被忽視的是，從特朗普到拜登，白宮政策在內政外交很多層面具有延續性，與極化黨爭並行不悖。不論特朗普能否重返白宮，這種延續性不大可能中斷。還以邊境牆為例。拜登2020年競選時信誓旦旦上台後立即停止邊境牆建設。他的確這麼做了，但同時悄然保留特朗普時代不少移民政策，去年10月更是「立場急轉彎」，正式承認「目前迫切需要在美國邊境附近修建實體屏障」，以阻止移民越境。

特朗普製造了很多未解之謎。其中一個是，民主黨人和美國媒體八年來反覆求解為什麼共和黨選民執着忠誠於特朗普，為什麼哪怕發生「國會山騷亂」這樣的事件，哪怕經歷兩次彈劾、陷入四起刑事訴訟，特朗普也仍然不會「政治性死亡」。這種難以理解本身，也構成一個未解之謎。解開這些謎題，對理解21世紀美國社會和國家走向非常重要。

四年前，拜登在一次競選演講中說：「我們都知道唐納德·特朗普是誰。我們必須回答的問題是：我們（美國人）是誰。」在2024年總統選舉中，這個問題仍然存在。與特朗普重返白宮的前景相比，未來美國兩黨政治和社會心理會否進一步「特朗普化」，或許是同樣甚至更需要在意的問題。

（來源：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