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暮遇說
編輯|暮遇說
序言
對於許多70後、80後來說，尊龍這個名字一定不陌生。
有一段時間，尊龍在網上也非常火，畢竟他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林青霞為了可以多看他一眼，寧願一夜不睡；王祖賢在他的面前也秒變小迷妹。
但鮮為人知的是，已經70多歲的他，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姓什麼。
從出生起就被親生父母遺棄，後又遭養母虐待。
註定他孤獨一生。
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我沒有家，沒有父母，沒有名字，沒有讀書，沒有童年。」
「無根的人」
1952年的一個夜晚，在香港街邊，一名婦人無意中發現一個竹籃。
微弱的啼哭聲從裏面傳來，她掀開蓋在竹籃上的破布，一個才出生不久的男嬰躺在裏面，無助而又脆弱。
對這個從上海逃到香港的殘疾女人來說，收留這個棄嬰並非出於善意。
彼時香港有一項政策，只要收養孤兒就可獲得發放的補貼金。
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將男嬰抱回了自己破舊的居所，給他取名為「」Johnny「」，含義是個順從聽話的男孩。
尊龍，便是這個命運多舛的棄兒。
他們租住的只是一間陋室，伙食無度，尊龍不止一次望着路邊遊盪的野狗發獃，那就是他全部的家當了。
養母常年患病，脾氣暴躁易怒，對尊龍的虐待也變成了家常便飯。
「我小時候有一碗白米飯，半個鹹鴨蛋，一個籃子讓我睡覺就已經很開心了。」這是尊龍回憶的時候說的話。
這般家境，尊龍怎會不曾動過離家出走的念頭？但每當他真的逃出去時，都會被養母抓回來，繼而遭到毒打。
「有一次，我被打得皮開肉綻，沒人叫大夫。我只能跑去裁縫那裡，求他給我縫了8針。」
最令人髮指的是，在尊龍10歲那年，飽受生活窘境折磨的養母竟然將他送進了京劇班學藝，而這個決定，也為他的人生開啟了新的一頁。
京師門生的艱辛
很難想像，一個10歲大的孩子為何會被送進京劇班學藝。
其實，當年的香港有家長將孩子送進戲班寄宿是很常見的做法，因為戲班提供吃住，家長可以省下這筆費用。
更重要的是，孩子日後若能成為一名戲子賺錢回報家裡，前期的投入自然也就不算什麼了。
在整個京劇班的生活期間，尊龍被師傅狠命地訓練，稍有疏忽便挨打挨罵。
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殘酷的是同窗針對他的無情嘲弄和欺凌。
有一次，他被打得遍體鱗傷，同窗置之不理。
受過這等屈辱，尊龍曾偷偷溜齣戲班，想要遠走高飛。
但到頭來還是被師傅逮個正着，將他按在地上，用戒尺狠狠抽打。
整整7年的戲班生活里，尊龍就是這般艱辛度日，吃盡了人生苦頭，但卻也讓他打下了紮實的戲曲功底。
「吃不飽飯，吃不起肉，才讓我的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正因為沒有糖吃，才讓我從不長蛀牙。「」尊龍淡然自嘲道。
如今回想起來，也不儘是痛苦了。
前途被人慧眼相中
17歲那年，尊龍跟隨戲班在外巡迴演出，一對外國夫婦在觀眾席上觀看了他的表演。
這對夫婦被他引人注目的外形和傑出的表演天賦所折服，因而有意資助他到美國深造。
在即將離開香港的關口，尊龍收到了邵氏電影公司的橄欖枝，要簽下他拍戲。
可就在這個人生轉折點上，他卻斬釘截鐵地選擇了前往美國。
這或許是尊龍人生中做出的最明智的一個決定。
因為在之後的歲月里，他早已在美國揮灑了自己的光芒，成就了非凡的事業成就。
來到美國的最初幾年，尊龍為了生存無不做各種臟活累活，白天在餐館洗碗刷鍋，晚上去學習英語和戲劇。
為了賺更多的學費，他不得不依次做過煎餅攤銷售、加油站工人、倉庫理貨員等等。
終於在3年後，憑藉紮實的英語基礎和出眾的表演天賦，尊龍如願以償地考入了美國藝術學院。
緊接着，就在他大展拳腳之前，一位名叫黃美玉的華人經紀人將他納入了麾下。
這位經紀人不僅捧紅了陳冲、劉玉玲等一大批華人影星，對尊龍的前程也是看重有加。
成為亞洲第一美男
在黃美玉的運作下，尊龍在1984年出演了科幻電影《冰人四萬年》，飾演一個不會說話的原始人。
儘管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配角，但他栩栩如生的演技讓人印象深刻。
緊接着1985年，他在動作片《龍年》中出演一個帥氣桀驁的華人黑幫老大，直接被美國影評人贊為「有史以來最帥的黑幫老大」。
轉機就在眼前。
1987年，意大利導演貝托魯奇啟動了備受期待的《末代皇帝》，並親自將男主角的重任交給了尊龍。
這部史詩般的巨制，講述了清朝末代皇帝愛新覺羅·溥儀的傳奇一生。
在片中，尊龍完美地詮釋了溥儀從天真爛漫少年到最終破釜沉舟的複雜心路歷程。
溥儀那雙凝望遠方的雙眸、高貴與銳利並存的側面、宛如天人合一的長相，無不讓人驚艷。
就連導演貝托魯奇也由衷讚歎：「當尊龍穿着龍袍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彷彿真的看到了溥儀重現人間。」
《末代皇帝》一鳴驚人，橫掃了第60屆奧斯卡金像獎9項大獎，包括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
而尊龍也因此一舉成名，被譽為繼李小龍之後，最具國際影響力的亞洲男演員。
更令人艷羨的是，在片中他與陳冲有着錯綜複雜的感情糾葛。
兩人的默契合作讓外界對他們是否有舊情暗生疑竇。
尊龍後來也在採訪中透露，他曾經對陳冲有過好感，「她是我的天使，我們性格和愛好非常相似。」可惜最終還是錯過了。
《末代皇帝》讓尊龍成為家喻戶曉的「亞洲第一美男」，世界舞台為之瘋狂。
1988年的奧斯卡頒獎禮上，他更是成為第一位以嘉賓身份登台的亞裔男演員。
他還入選了美國《人物》雜誌的「50個最美的人物」，成為勞力士腕錶有史以來第一位亞裔代言人。
國內外媒體也紛紛將他列為「亞洲最英俊的明星」。
那個階段，王祖賢和林青霞等影壇女神也對他傾心不已。
王祖賢曾在萬人矚目的頒獎典禮上一直盯着他看。
而霞霞則自曝為能與他打上一晚的麻將，竟然拍戲也在所不惜。
達到事業頂峰的尊龍，一切看似都已俯拾即是。
誰曾想，命運竟給了他這般捉弄。
回國發展坎坷重重
在好萊塢揚名立萬之後，尊龍心中對故土的眷戀越來越濃。
他暗自期盼，有朝一日能重返家園，在這片土地上打拚事業。
1992年，這個機會終於來臨了。
陳凱歌籌備拍攝《霸王別姬》時，先是物色到了尊龍來飾演程蝶衣一角。
別看程蝶衣貌不驚人，其實這個角色極為複雜，需要將其由衷迷戀京劇的執着，和對現實人生的彷徨無助演繹得淋漓盡致。
尊龍自己也十分中意這個角色，覺得與自己京劇出身、命運多舛的經歷不謀而合：「這不就是我的自傳嗎？「」
無奈好事多磨。
據說尊龍曾提出了一個過分的要求：他必須隨身帶着愛犬前往劇組。
為了讓愛犬能和他同機共艙，尊龍甚至願意自掏腰包承擔全部費用。但這個要求被劇組視為「耍大牌」，從而埋下了禍根。
最終，程蝶衣一角被張國榮據為己有，也因此奠定了張國榮一生經典的代表作。
而尊龍則被很多人唾棄為「大牌明星，卻敗給一條狗」。
對於這些非議，尊龍未置一詞，依舊雲淡風輕。
或許他覺得，評論紛起是常事，重要的是自己演戲時的精神狀態。
後來他拍了另一部電影《蝴蝶君》。
片中他飾演京劇名旦宋麗玲，雌雄莫辯的裝扮和光彩奪目的表演贏得了一片讚譽。
但與《霸王別姬》的轟動程度相比，始終是遜色了一籌。
接下來的幾年，尊龍主要活躍在香港電影市場，曾與李連杰、成龍等巨星合作，但都難再現《末代皇帝》時的輝煌。
一向不懂圓滑世故的他，在演藝事業的後半段日漸式微，最終在2007年宣布息影，退出娛樂圈。
獨善其身遠離塵囂
56歲那年，尊龍徹底遠離了影視圈的紛擾。
對外界而言，這個「亞洲第一美男」的消失無疑是件遺憾的事。
但對尊龍自己來說，退隱江湖似乎才是追求自由的最好選擇。
他重新回到生他養他的這片土地，但卻依舊找不到自己的根。
多年以後，尊龍對此也是唏噓不已：「我不太會做人，沒有家人，沒有童年，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我不太懂。」
在他倍感孤寂之時，動物成了他最好的夥伴。
他不僅養了一隻忠實的狗狗相隨，還在森林裏「認領」了兩棵千年古樹，視為自己的祖父祖母。
每當心情不好，他都會去那裡「祭拜」，以此尋求心靈的慰藉。
資助貧困地區的孤兒學校也成了尊龍晚年最大的事業。
「從小無人保護，只能自己保護自己，久而久之我就關閉了心門。」他希望通過自己的方式撫慰那些和自己有着相同經歷的孩子們。
即使步入古稀之年，尊龍依舊保持着樸實淳良的生活方式。
他在加拿大溫哥華安家，日常以遛狗、下棋消遣。
偶有人在街頭或餐館偶遇這位低調的老者，注意到他依舊保留着盛年時期的風采。
雖已白髮蒼蒼，但那張臉上仍自有一股貴氣逼人。
每當被問及是否後悔放棄事業的璀璨，尊龍總會笑着說：「我不會有墓碑的，我也不需要什麼墓志銘。」
在他看來，追名逐利的浮華早已拋諸腦後，他現在只渴望一種內心的寧靜與自由。
近年來，尊龍更是為那個曾虐待他、但最終也給予他生命希望的養母盡孝心力。
直到養母去世，他都一直悉心照顧着這個年邁的獨身女人。
「當年她沒文化，又很窮，又要養我，現在想來也很不容易。」尊龍並不計較當初的傷害，反而由衷地體諒和原諒養母的所作所為。
我們無從得知，在那個被遺棄的嬰兒成長為今日這位風雲人物的漫長歲月里，尊龍經歷了怎樣的沉浮與掙扎。
但可以肯定的是，從小就缺失父母慈愛的他，內心深處一定醞釀著無比濃郁的孤獨。
在安享晚年的尊龍身上，我們看不到對光環和虛名的追求，只見他在平靜中尋求着最後的自我。
如無其事地來到這世上，也將如無其事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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