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只剩一千回家過年，大姑忽然來借錢，我思考再三問：借多少？
距離過年還有十幾天的時間，不少人開始回家過年，不過我這幾年一直到了年根才回家，工地上的活雖然早早的停了，但賬也該清了。每年到了這個時候我都是這樣過來的，一方面是跟老闆們要錢清賬，另一方面，是跟親戚朋友清賬，這一年過去，不少人從我這裡借錢，年底也該清賬了，但今年不知道怎麼回事，錢沒有要到，回家的日子也到，兜里就剩那麼點錢，沒想到，剛到家，就有人來找我借錢了！
1.
年底清賬，是我最頭疼的一件事。
我們乾的活，大多都是先幹活再要錢，一般都是放在年底，我會挨個去找老闆清賬，有的時候能要回來不少，有的時候是一點要不回來，最慘的就是寒冬臘月的，人家都回家過年，我還在外跑着要賬，吃着泡麵。
能要到手自然是好事，但要不到的事情也是居多。
另外，一些親戚朋友也借了錢，我這個人不好意思開口要賬，總是Q 發消息，讓他們清賬。
只是往往，收效甚微。
今年照常，不僅沒要到錢，這兜里也就剩下千把塊錢了。
按照往年，我會一直到年底才會回家，但是今年不行了，母親年紀稍微大了些，前段時間剛出院，我想着今年不管要到多少，還是先回家看看母親，一起過大年才算是好。
回到家，村裡回來的人不算多，稀稀鬆松的，有幾個鄰居也好奇的問我怎麼今年這麼早回來。
我實話實說，今年的活不好乾，兜里一分錢都沒有，反正已經成了定局，那就早點回家陪陪母親吧。
那鄰居也笑笑說「有錢沒錢，回家陪老人才是正道，回家過年才是大事。」
我回來沒兩天，發 小 文龍過來了。他明年要娶媳婦，兜里沒錢，這個大家都知道，當我見到他來我家的那一刻，也就能夠明白是什麼意思。
我們聊了一會，他終究還是開口了，想要借點錢，不說三五萬，哪怕是一萬也行。
一萬，跟那些動輒借七八萬的相比，確實不多。
可是，這一萬也是難啊，我現在全身上下也就一千多塊錢。
說實話，文龍在我眾多發小里，算是最不願意跟我張口借錢的人，他也知道我的不容易，我也知道他很難，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願意張口借錢呢。
我不想拒絕他，可實在是沒錢。只是跟他說，現在兜里就剩下一千多塊錢，我很多賬今年都沒清，工地不好乾。
文龍是懂我的，也是能夠理解，他只是嘆了一口氣說沒事，再想辦法借。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在那麼一瞬間，感覺不借錢給自己的好朋友，竟然有了那麼一種愧疚感。
雖然我們每個人都知道，現在借錢出來，多半是要不回來，或者就是陳年舊賬，越久越爛，說不清道不明。可文龍畢竟是我的發小之一，而且算是關係比較好的了。
他們兄弟三個，家庭很一般，文龍排行老小，又加上讀書那麼多年，畢業後幾年了才開始結婚，像我們這群發小，孩子有的都已經上了初中，文龍才開始結婚，這差距，放在誰身上，都是心急。
後來我想了想，就跟文龍說，如果明年開年，我要到了錢，說什麼也會借給他3萬塊錢。
怕只怕，開年了，我的錢也要不回來。
文龍點點頭，說不用勉強，一切順心就行。
然而，除了文龍，還有一個發小清山，也借了我5萬塊錢，這都將近4年了，才還了1萬塊錢，今年聽說他也已經回來了，但我始終沒有見過。
我也知道，清山是在躲着我，這一點我明白。
他還我1萬塊錢的那年，應該也就是兩年前的事情，他那天晚上喝多了，開始一直跟我說對不起，說自己過年的時候都沒臉見我，覺得欠的錢一直還不上，實在是不好意思，這幾年，我也沒有催過他，可是越是不催，他心裏就越是着急，越是忐忑。
當他還我1萬塊錢的時候，我也能夠看的到，他明顯是輕鬆了很多，愉快了很多，甚至來我家吃飯的時候，嗓門都大了不少。
發小之間借錢，都經歷過，畢竟是一起長大的人，誰家什麼情況，誰做的什麼工作，誰日子過的如此，心裏門清。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願意跟人借錢呢？誰又能夠拖了那麼多年不還？都是一個村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還錢的話，良心上也過意不去。
2.
這幾天大姑也來家裡了。
一年沒見，大姑又老了不少，手也粗糙了不少。聊天中才知道，大姑一年到頭的出去打工賺點零花錢，去摘枸杞，去拾棉花，或者就是在家裡跟着泥瓦匠蓋房子，每天七八十的收入倒也算可以，只是這點錢，在大姑身上，也有點杯水車薪的感覺。
大姑是在我們所有人當中，家裡情況最難的一個了。
大姑父走得早，留下他們娘四個生活，兩個女兒一個嫁到了深圳，一個嫁到了淮南，路途遙遠，很難回家一趟，前些年，交通還不是很好的時候，兩個女兒幾乎好多年不回來一趟，現在情況好一點，他們也只有年底回來過一趟。
大姑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的孩子都已經上了大學，老二卻沒有結婚，不過，想必老二也結不了婚，他身體有點問題，年紀大了之後，還有其他的病，身邊離不了什麼人。
所以大姑現在賺錢，基本上也都是給自己和小兒子花。
她的那個家，還是結婚的時候蓋的，現在在村裡也找不到那樣的房子，土房子，矮矮的，有時候上面還會掉下一些土塊，要麼砸到了碗里，要麼睡覺的時候被砸醒，這樣的事情不在少數。
大姑也想修一修，但是沒錢。
當年給大兒子結婚的時候，大姑沒少借錢，後來還了好多年的饑荒，也終於把賬給抹平了，不過現在，她也想着把家收拾一下，給小兒子帶來更好的生活。
前幾年，大姑的大兒子拿了點錢，她自己也攢了一些，就把房子給稍微翻新了一下。
本來以為這輩子就這樣算了，可是到了夏天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儘管屋裡吊頂了，可是，瓦片還是當年的瓦片，下雨的時候，屋裡還是會漏雨。
大姑給大兒子打電話，半夜裡一直在哭。
可是能怎麼辦呢？現在誰的日子也不好過，大家都顧不上自己的生活，哪還來的錢呢？
就這樣，大姑找到了我。
父親也多次跟我說他們小的時候，大姑是多麼的照顧他們這些弟弟妹妹，後來我們這些人，也沒少收到大姑的愛，尤其是我，算是被大姑背着長大的，那些年，每年過年，大姑都會給我做新衣服新鞋，這些都歷歷在目。
我很明白父親的意思，所以大姑還沒有張嘴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問她還缺多少錢，我可以拿。
大姑聽了後，象徵性的拒絕了一下，然後又說出借錢的事情。
五間房子，屋頂加了鐵皮，一共5千塊錢，我給她拿了現金，當天還給大姑拿了不少禮。
這個院子，我也好多年沒有來過了，還是和印象中的一樣，還是那麼的簡樸。
這些年，斷斷續續，我也借給了大姑不少錢，她也斷斷續續的還着。
其中，當年奶奶病重的時候，她是一直就在身邊的，還把小兒子也帶了過來。
說實話，那段時間真的辛苦了大姑，我父親他們幾個人也想着給大姑一些錢，就相當於她的辛苦費用。
但是每次說到這個，大姑就不高興，她說照顧老人是做兒女的本分，哪能說錢？
她說什麼都不肯要。
3.
奶奶還在的時候，大姑會經常過來看看，有時候送點蔬菜，有時候送點水果什麼的。
我，以及我的父親等幾個人都會給奶奶一點零花錢，有時候還特意開玩笑的說，等大姑來的時候，趁我們不注意，把我們給的錢，給到大姑。
奶奶卻說，她早就給過了幾次，但大姑也是再給她放回去。一來二去，也就覺得沒啥必要了。
大姑一般情況下，不會張口說錢的事情，除非逼急了。
記得有一次，她小兒子好像突發疾病，住了院，那次是真的沒辦法，她挨個去跟我們借錢，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記在一張紙上，說等有錢了，慢慢還。
大姑從我這拿走了多少錢我不記得，只是知道大姑每次見到我都有點不好意思的那種感覺，其實我能夠理解，她是覺得錢沒還上，心裏着急。
今年，我回來的早了，她也過來看看。
那天我們一起吃飯，飯後，大姑跟我聊天，卻忽然問我，身上還有錢嗎？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她要給我錢，或者還錢。
但又一想，應該不是，她今天又是做飯，又是刷碗，應該是想再借點錢。
想到這，我就回復她說兜里還有點，過年是沒啥問題。
大姑聽了，搓了搓手，又低着頭說「我這一冬天沒有出去幹活，這快過年了，你要是手裡寬鬆點，先給我拿2000行不？等開春了我就出去打工，有了工資就還你。」
我猜得沒錯，確實是借錢。
可是，我現在身上也確實只有一千多，今年回來過年，說實話，也是硬着頭皮回來的。
可是，這是大姑在借錢啊，她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怎麼可能會這般？
我思考再三後跟大姑說「沒問題啊大姑，等明天吧，我給你送家裡，正好我一年沒見我表哥了，也去看看他。」
大姑忽然有點拘謹有點尷尬，但也點頭說好。
晚上，我和對象說了這事，對象苦笑一下「這個年，人家能過了，咱是沒錢過了。」
我知道對象是在開玩笑，不過想來也是，自己過得也很一般，但是想到自己的大姑，這心裏，還是心疼，想着都是一家人，能幫一下，一定要幫一下。
誰家都有難的時候，是一家人，就要攜手共進，才能夠邁出去，把苦日子給熬過去。
窮不可怕，可怕的是，親人冷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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