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接了個電話,是以前從小玩在一起的朋友打的,電話剛接,朋友就用一種興高采烈的語氣問我,說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院子里那倆「大小王」么,我說有印象,那倆小子都姓王,是異父異母的好朋友,這倆人經常欺負附近的孩子,一個高點一個矮點,那時候社區里的孩子給他們起外號就叫大小王。
我說他倆怎麼了,朋友說最近發現他倆開了個小飯館,朋友去過一趟,發現了點挺有意思的事,問我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我想了一下,朋友說的有意思,肯定不是指以前的大小王現在還是大小王,要不就不算是有意思了,有意思這三個字在我看來多少有些戲劇性,類似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的概念,
我一想到這裡,便爽快答應朋友一起去看看。
去的路上,我跟許久未見的朋友聊起了那個時候的日子,我們那個社區大多數都是普通人家,普通人家的孩子跟普通人家的孩子能玩到一起去,大人之間的關係如何,小孩子也許多少能看出來點端倪,
大小王的情況,就是介於普通孩子和不普通孩子之間的存在。
記得那個時候,大小王經常和那些不普通的孩子走得很近,但也只是走的近,就是說大小王能和他們聊天,嘻嘻哈哈,但是總給人一種很明顯的距離感,
因為我印象中有那麼一次,也是現在這個夏天的時候,我跟幾個小夥伴去小賣部買冰棍,就在大家一邊嘻嘻哈哈一邊挑選自己想吃的冰棍時,突然後方傳來一陣惡狗般的低吼:
「都給我讓開!」
我們一回頭,看到大小王氣勢洶洶的走過來,身後跟了個穿着考究的孩子,大小王推開邊上最瘦弱的孩子,然後撇了我們一樣說道,
「你們讓開,讓我弟弟先挑!」
我是沒理他們,自顧自的挑,這大小王也知道我脾氣不好,也就沒理我,正好讓出來一塊地方,讓他們的好弟弟過來挑冰棍。
他們的好弟弟,也就是那個不普通的孩子到很客氣的說,今天我請大家吃冰棍,大家一起挑吧。
這話說完,其他的孩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小王,沒幾秒鐘的功夫紛紛趕緊拿了自己喜歡吃的冰棍,一起朝着不普通的孩子傻笑。
我搶在不普通的孩子前面給自己的冰棍付了錢,然後處於禮節朝着對方說,謝謝你的好意,心領了。
不普通的孩子也沒說什麼,他給大家結了賬,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大小王沒買冰棍。
「不用不用,我們自己花錢買就行了。」
大小王這番話自然不是對我說的,那不普通的孩子對着我們這幫普通孩子點了點頭,很友好也很優雅離開了,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他似乎知道誰會接受他的好意,誰不會接受他的好意,
也知道誰不值得他多看一眼,也會跟着自己屁股後面走。
大小王倆人買了冰棍,朝着我們狠狠瞪了一眼,便屁顛屁顛的追着不普通的孩子跑過去了。
我之所以對這段記憶很是深刻,並不是因為我這個人的記性有多好,而是因為這樣的場面,這樣的劇情,
似乎在我的生活中,總會找到類似的影子。
我跟朋友到了大小王開的飯館,那鋪子倒是不大,不過多少能看出來大小王確實用心經營了,點菜的時候我被服務員叫住了,他說我就是那個誰誰吧,我報上名字之後對方一拍腦門熱情的拉過我說,我就是那個誰誰(大王),
我說我記得你,沒想到咱們這麼多年之後又見面了。
現在的大王是前台老闆兼服務員,細問之下才知道小王是後廚做飯師傅,我們沒聊幾句(其實是沒什麼可聊的)他便忙起招呼別的客人了。
我做回原位,發現朋友正一副頗有深意的表情看着我,說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他只認出你,沒認出我呢?
我說不知道,朋友說,因為當初只有你不理大小王,其他孩子都怕他,只有你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我說我到不是不在乎,只是大家都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沒必要搞那些誰瞧不起誰的套路,
看着大小王忙前忙後,我們一邊吃着菜一邊聊着天,其實我們聊的內容都是關於小時候的事,我時不時看曾經的大王偷偷打量着我倆,但當我回頭去看他時,他便笑呵呵的朝着我們過來問我們是否還要點什麼。
吃完飯,我們在不遠處的路邊,一邊吃冰棍一邊站着聊天。
朋友問我,你覺得他們變化是不是挺大的?
問我的時候,我說你回頭看。
朋友回頭望去,看大王出來正氣勢洶洶的踢走兩條在路邊的流浪狗,
朋友問我怎麼了,我說那兩條流浪狗其實是有客人把不吃的東西扔過去,他們才過來吃的,,這大王也不是沒看到事情的前因後果,也不是沒有更好的辦法驅趕這兩條流浪狗,
只不過他還是用他最擅長的方式,過去狠狠踢走了流浪狗,然後轉頭朝着投喂事物的顧客點頭哈腰,表達了顯而易見的「誠意」。
我說這景象,熟悉嗎?
朋友愣了愣,他可能沒有我的「記性好」,說我看不出什麼來。
我說在我眼裡,他們的年齡,身材相貌,確實有了不少的變化,
但是在那骨子裡的東西,
可真是一點也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