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是一條通向地獄的深淵

第730天,兩年整,認識你的第三個年頭。

以前一直喜歡用很宏大的、極端的詞語去表達心裏的感受和對你的思念、誓言,可是「永遠」太遠,「一輩子」太長,「一直」讓人望不到盡頭。很多東西都抵不過時間的侵蝕,悲傷可以慢慢消散,思念也會漸漸消失,傷痛最後也會結痂,就連陪了自己很久很久的親人都在緩緩老去,然後在某個瞬間離去。想要抓住的、握緊的、留住的,無時無刻都在流散,記憶在模糊,身影會歸於一片黑暗,聲音淡得只留下一張一翕的兩瓣嘴唇。於是我難過,偏執地從腦中挖掘和你有關的一切,強迫自己重複地去回想、記憶,我,有些無力。

感情帶給人的是什麼?我不太清楚。失戀一次應該會讓人成長,你是我不尋常的經歷。我甚至都無法確定自己算不算失戀,默默地喜歡着一個人,沒有迴音,感動了自己很多次都沒有用,在乎你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曾出現在你的生活里。你從不對我提及和自己有關的任何東西,像一個永遠無法靠近的黑洞,我早該明白和看清。喜歡會讓人變傻,那麼多的破綻都視而不見,盲目的崇拜全身心的投入,你成了我的整片天空,你的一朵烏雲,我就雷雨交加,你的一縷陽光,我就晴空萬里、鶯歌燕舞。

我幻想過在某一個尋常的夜晚,從夢中驚醒,看着躺在身邊的你,濃密的睫毛,均勻的呼吸,夾着我大腿的雙腳和搭在我脖間的手臂。月光透過窗戶溫柔地撒在你臉上,夜空中閃爍跳躍的星星,屋外雜亂的蟲鳴和蛙叫,都如童話般美麗動人。我轉過身緊緊地摟住你,呼吸着你呼出的空氣,讓胸膛緊貼着你的胸膛,慢慢地調整着心跳頻率,輕輕地吻着你的雙唇,把你揉進身體里。那畫面很美,美得從來都不會出現在夢裡。每次和你有關的夢都很短,當忍受着的痛苦和危險無法消除,醒來是唯一的解脫。夢裡厚重、壓抑的情境,往往籠罩着灰色的大霧,背靠背相對而立,緊緊攥住的手,指間傳來的是牆壁冰冷而粗糙的漠然。很多時候都在沉默、追逐中結束夢境,醒來後胸口像被巨石按壓過般疼痛,不管是在凌晨三點還是在清晨五點都再難入睡,那些時間如溺水般漫長。

我知道你不是屬於我的月亮,但有些日子月光確實照到過我的身上。於是我迷戀那束光,我以為那是光明,是拯救我的曙光,我努力掙扎,想要把你裝進心間,成為我獨一無二的記憶,不想別人觸碰你。而你拼了命的逃脫,然後落入他人的懷抱。我恨,你讓我陷入泥澡不能自拔;我怨,自己沒能長成你喜歡的模樣;我痴,這麼久了還是對你念念不忘。

看到過一篇文章,當作者偶然得知帶給自己傷痛的人那個人死亡時,心底十多年的恨突然消失了,心中隱隱的像斷臂般疼痛。不管過去多久,不管嘴上說著有多恨,對於愛過的人我們都不曾真正想要傷害過。我狹窄的心胸看不得你不快樂,容不得你從這世界消失。想到如果有一天再也找不到你的蹤跡,再也沒有任何你的消息就一陣陣的恐懼。你說你「害怕感情」,而我害怕你,失去和得到,擁抱和分離,同樣讓人刻骨銘心。

今夜又來到了你停車的地方,白色的車身黑色的輪胎和車頂樹立的天線,同去年一樣沒有任何變化,與其它車輛一樣平凡,沒有一點出奇。我靜靜地看着、望着,也許你剛剛離開,車裡還殘存着你的體溫和氣息。理髮店裡偶有人出入,門口斜射出的燈光透過玻璃照到路邊時已經有些昏暗,路燈上昏黃的燈光流瀉在車身上總給人以粘稠和血腥般嘔吐的心悸。突然間就想喝酒、抽煙了,想像去年的今天那樣,從這裡出發,去新荷大道那個公交站,漳浦小學及那個路口,一邊喝酒一邊挖掘記憶,一邊縫合一邊撕裂,是不舍、是紀念、是期望、是不能癒合的傷痕、是跨不過的黑暗、爬不上的深淵、上不了岸的弱水。心理學上說,酒精可以暫時麻痹神經,但長期來講會更容易讓人抑鬱。煙草嗆胸的感覺,容易掩飾和轉移痛苦,於是流下的眼淚有了更合理的解釋。記不清有多少次來到這個地方了,開心時遠遠地驚鴻一瞥,滿足而又充滿希望;難過時駐足停留,生命陷入極端,寧願下一刻就這樣死去;平靜時稍作停留,讓一切回歸自然,該忘的忘該留的留,擁有過就已經很美好了。

尋常的日子裏,我以為我已經不再想你。可每次酒後你都像成千上萬的螞蟻一樣爬上心頭。流淚、抓狂、崩潰、心痛得幾近想要死去,就那樣抱着酒瓶,用頭一下一下地撞擊着瓶口,肉體的的疼痛可以轉移神經的焦點,麻痹精神的苦痛。抽泣抖動的雙肩,滴落的淚水混合著因努力控制情緒而無法顧及的鼻涕,在地板上鋪了一大灘,荒唐而又噁心。可很多東西不是流眼淚就可以換來的,有的人不是哭啼就能見到的,「戀戀不忘,必有迴響」不過是自欺欺人永遠都到不了的彼岸,當感情幻滅,所有的期望都是殘忍的。

閉上眼老是會出現一個人走在黑暗的畫面,似踩在沙漠里又像行走在河邊的竹林間,身邊幽深、清冷,水流聲和竹子搖晃拍打的聲響,在心間勾勒出還點着長明燈的新墳的樣子,墳前用稻草紮成的小人清晰可見,好像自己被整個世界遺棄了,困鎖於漆黑、罪惡的牢籠。前段時間做夢了,夢裡背着爺爺的屍體一直行走在灰霧瀰漫的山間,沒有目標,盲目地、沒有方向地向前走着。走了很久很久,終於想到了自己要去找一個人,一個躲着我,追逐不上的不能丟失的人。醒來後腦子裡全都是你,劇烈的心跳彷彿翻越了千山萬水一樣。

國慶時去了獅子山觀音禪寺,從山腳一直拜到了山頂。興許是拜的多了留下了慣性,家人看也不看地把文曲星君和月老都拜了個遍。月老可不敢亂拜,心裏裝着事兒背負無法言說的秘密,對有的東西也就不敢奢望和相信了,作壁上觀地退而遠之,認命就是了。在拜觀音時,心裏蹦躂出了好多想法,一邊祈禱快點從這段感情中走出來,一邊又在心底吶喊想要和你有更多的故事。在菩薩面前糾結祈福違背道德倫理的事,會不會有懲罰,菩薩會不會也被我糾結得暈頭轉向,不知該賜福我什麼了。

月初的時候手機壞了,很多數據沒來得及備份就丟了,想想有些可惜。從認識你開始所留下的很多東西都鎖在隱私空間,好賴不賴地全丟了。在前年8月時有刪過當時和你的聊天截圖,那時儘管很愛但理智尚在,還能剋制自己還有掙脫的意願。主動刪除和被動失去,在情感上終是有些不同的,雖然後來有些後悔丟失了那些甜蜜和唯一的溫暖,拉長時間來看一切似乎也是最好的進程。因為失去過,所以明白心裏落空的窒息感有多厚重和幽深,於是當再次把你微信加回來後,才沒了理智地瘋狂對你死纏爛打,那時你就是生命唯一的解藥,沒了你就活不下去。

還記得去年6月第一次去跑步是因為朋友說跑步能舒緩情緒,他老是提起自己跑完步後抑鬱情緒有很大的改善。恰逢那時自己和他一樣,失眠、多夢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從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只是沒想到這一跑就斷斷續續地持續了兩年。這也是你帶給我的又一個改變,把一個在貧困線掙扎的日子過得讓人以為是家財萬貫一樣,這樣的人多我一個不多吧!掛上耳機,迎着朝陽,在清新的空氣里徜徉,在音樂中流淌,軀體和靈魂分開,一半向著現實,一半想着你。那天跑到居然之家對面時,一個迎面跑來的陌生人突然開口說道「早呀!你好厲害!」然後豎了一下大拇指,心突然就寬了許多,心裏的陰霾一瞬間去了大半!你看,我很容易滿足,只要一個簡單的問候就好。有時聽到喜歡的音樂會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放着,一曲梁漢文的《七友》從剛出門一直聽到回家洗澡,難過夾雜回憶在心裏翻騰,那個晨跑一如既往的想你,只是看到的是陽光下的陰影,現實背後不願面對的黑暗和無數個夜晚深深地坐卧不寧的幽嘆。跑步帶給我的是一段自由,一個忘卻所有,全心想你的天堂,每次跑完後都猶如和你相處了一個早晨,得不到的人才需要幻象陪伴,空缺的地方才需要泡沫去填滿。

剛分開的那些日子生活被你的幻象充塞着,會想要和你一起去看海、爬山、看電影、逛街……會想要和你肩並肩看太陽消失在地平線上,如今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城市,但大概率今生都不會再相見了。書上說如果兩個人前世所修的福分不夠,分開後哪怕生活在同一個地方,都永遠不會再相遇。每天早上經過你家附近的紅綠燈時,都會抬頭張望一陣,萬一我們尚有薄緣,還能遠遠地再看你一眼。

從家到公司這短短八公里,腦子裡留下了太多想你的思緒。對你的幻想和期許重重疊疊地包裹着這個城市沉鬱深邃的天空,擠壓着心底的每一個角落,孩子的歡笑落日的餘暉都不能將它消融。生活實在不易,有多少人是需要被慰籍的,又有多人是為生活奔波而被現實的擔子壓下來的。機體出於自我保護會刻意隱藏和抹去一些痛苦記憶的細節,我很難回憶起這兩年來的種種感覺,就好像在根本不屬於自己的土地上硬要把自己紮根。但是,船在你那邊,親愛的,只要你試一試,再試一次……什麼時候你會放你的小舟來渡我?

張愛玲說最好的愛是不打擾也不放棄,既然沒有一起走下去的緣份,那就選擇放棄,如果上輩子所修福德不夠,又忘不掉、放不下,不打擾不放棄也許是最後的妥協。在鬥爭中煎熬、內耗了兩年,心裏早已有了結果,可是忘不掉的人像浸入骨髓、嵌進靈魂般如影隨形。有好多話想說,又好像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千言萬語又有何用,心若不在再多的深情都如路邊隨意丟棄的垃圾。

隨意吧,愛與不愛、忘得掉與忘不掉都隨意吧,痛得多了也就麻木了,想就想吧,就像朋友說的「那麼投入地喜歡一個人,你足以自傲,不管經歷什麼,記得感恩、記得善良」!只是自傲有些諷刺,感恩和善良不需記得……

於2022年1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