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如山
"奶奶,媽媽為什麼要帶妹妹走,不帶我?"六歲的我仰着小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奶奶粗糙的手撫摸着我的頭,聲音有些哽咽:"因為後爸家裡條件有限,媽媽只能先帶妹妹過去,等條件好了,就來接你。"
那一年是1985年,改革開放的春風還沒吹遍每個角落,我們這個山東南部的小村莊依然保持着幾十年如一日的寧靜與貧瘠。
我的父親因肝炎去世已有兩年,臨終前只留下一本褪色的存摺,裏面的數字寥寥無幾,不足以支撐起一個五口之家。
那時候,村裡的寡婦再嫁是件不光彩的事,可母親為了生計,還是咬着牙挺過了流言蜚語,帶着妹妹改嫁到了鄰縣一個叫劉家灣的地方。
而我,留在了老家與奶奶相依為命。
離別那天,天空陰沉得厲害,彷彿要下雨。
母親蹲下身子,拉着我的小手:"小軍,聽奶奶的話,媽媽以後會常回來看你。"
我使勁甩開她的手,倔強地扭過頭去:"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母親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她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裏面包著一塊紅色的糖玉,那是我最愛吃的零嘴:"這個給你留着,想媽媽了就吃一小口。"
我沒有接,那塊糖玉最終被奶奶收了起來,放在了廚房的小瓷罐里。
奶奶那時已六十七歲,背有些駝,臉上的皺紋像田地里的溝壑,走路時右腿略微有些跛,那是年輕時被牛車碾傷的後遺症。
她靠着編織草帽和種幾畝薄田維持生計,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摸黑去田裡,一干就是一整天。
冬天,奶奶總是把僅有的一床棉被給我蓋,自己只裹一件厚棉襖在炕頭蜷縮。
那時候農村的夜,黑得讓人心慌,只有奶奶的呼吸聲,才是我最踏實的依靠。
"娃,好好念書,只有念書,才能有出息。"這是奶奶常掛在嘴邊的話。
每當我問起爸爸的事,奶奶就會沉默片刻,然後用袖子擦擦眼角:"你爸是個老實人,讀過高中,可惜命不好。"
關於母親,奶奶從不多言,只是偶爾會輕嘆一聲:"你媽也不容易。"
小學時,我的課本和作業本總是最舊的,但也是最乾淨的。
奶奶不識字,但每天晚上都會點着煤油燈,坐在我旁邊看我寫作業。
有時候我偷懶,她就拍拍我的肩膀:"別人家孩子都在埋頭苦讀,咱不能落後。"
村裡人都說我是個有出息的娃,因為我總是考第一。
但也有人在背後議論:"瞧那孩子,爹死娘嫁人,可憐見的。"
每當聽到這些話,我就會緊握拳頭,發誓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出人頭地,讓那些人刮目相看。
初中那年,我長高了不少,開始能幫奶奶幹些農活。
母親偶爾會回來看我,帶些城裡的糕點和新衣服。
我曾經怨恨她的離開,總是冷着臉,甚至裝作沒看見她。
母親也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把東西放下,臨走時輕輕摸摸我的頭:"長高了,像你爸。"
我總是裝作不在乎,可每次她走後,我都會偷偷跑到村頭的大榆樹下,望着那條通往縣城的土路,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里。
初三那年冬天,奶奶病了,發高燒不退。
我連夜跑了五里地去喊赤腳醫生來看,可他搖搖頭說:"老人家年紀大了,身子骨弱,得上縣醫院。"
那時候村裡還沒通公路,我和鄰居王大爺用木板車推着奶奶,在泥濘的鄉間小路上走了整整一夜,才到達縣醫院。
醫生說是肺炎,需要打針吃藥,住院費和藥費加起來要一百多塊。
那個年代,一百塊錢能買十袋大米,是我們家半年的口糧錢。
我站在醫院走廊上,第一次感到了無助和絕望。
就在這時,醫院廣播里傳來呼叫我的名字,說有我的電話。
我忐忑地走到護士站,拿起話筒,聽到了母親焦急的聲音:"小軍,是我,奶奶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得知奶奶生病的消息,但聽到她的聲音,我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來:"媽,奶奶病得很重,醫院要一百多塊錢,我沒有。"
母親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在醫院等着,我馬上過來。"
三個小時後,母親氣喘吁吁地出現在病房門口,手裡緊握着一個布袋。
她沒說多餘的話,直接去交了住院費,又買了一堆營養品,還拿出兩件厚棉衣給我和奶奶換上。
那天晚上,母親守在奶奶床前,寸步不離。
我坐在窗邊,看着病床上消瘦的奶奶和憔悴的母親,忽然意識到,母親這些年,或許也不容易。
奶奶住院的第三天,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病房門口,手裡提着一個大編織袋,裝滿了水果和營養品。
他穿着一件深藍色的工裝外套,頭髮有些花白,眼神溫和卻有些局促。
母親轉身看到他,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那個男人笑笑:"聽說老人家病了,我請了假過來看看。"
他走到病床前,輕聲對奶奶說:"娘,我是劉建國,您好些了嗎?"
我愣住了,這個陌生人,居然是我的後爸。
奶奶看了他一眼,虛弱地點點頭:"來了啊,路上辛苦了。"
後爸從編織袋裡掏出一件嶄新的棉襖:"這是我從廠里託人買的,聽說這邊冷,給您帶來了。"
那一刻,我看到奶奶眼中閃過一絲欣慰,而我的心情卻複雜難明。
後爸在醫院只待了半天,幫忙辦好了各種手續,又悄悄地離開了,甚至沒來得及和我說上一句話。
只有在他離開時,我才注意到他的手掌粗糙得像樹皮,指甲縫裡還有沒洗乾淨的機油。
母親後來告訴我,後爸在國營廠里當鉗工,工資不高,還要養她和妹妹,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這次來醫院,是坐了一夜的貨車,連正經的車票都捨不得買。
奶奶出院後,我的心結似乎解開了一些,至少不再對母親那麼冷淡。
上高中那年,我被縣裡最好的高中錄取了,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逢人就說:"我孫子考上重點高中了,將來能考大學呢!"
高中學費比初中貴了不少,加上住宿費和生活費,一年下來要四五百元。
奶奶四處借錢,還把家裡僅有的一頭老母豬賣了,湊齊了第一學期的費用。
我知道家裡困難,便在周末和假期里到鎮上的磚窯廠打零工,一天能掙五六塊錢。
那時候的工作很辛苦,夏天烈日炎炎,汗水浸透衣衫;冬天寒風刺骨,手指凍得開裂出血。
但每當我想到奶奶彎腰駝背的身影,就咬牙堅持下去。
高一寒假,我在磚窯廠幹了整整一個月,攢了一百多塊錢。
回家的路上,我滿心歡喜,想着能減輕奶奶的負擔。
剛進村口,就看見幾個村裡的混混圍着我家門口。
"聽說你媽改嫁後,生活好着呢,怎麼不管你們娘倆?"一個叫狗剩的傢伙嚼着檳榔,嘴角流着紅色的汁液。
奶奶站在門口,手裡拿着掃帚,聲音有些發抖:"你們別瞎說,我們家的事不用你們管。"
我衝上前去,一把推開狗剩:"滾!再敢亂說,我打斷你的腿!"
那幾個混混見我回來了,嘟囔幾句就散了。
奶奶拉着我進屋,眼眶有些紅:"別理他們,都是些沒良心的東西。"
我握着奶奶的手,第一次覺得她如此瘦弱,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
"奶奶,我在磚窯廠掙了一百多塊,給您買件新棉襖吧。"我掏出皺巴巴的錢,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奶奶看着那些錢,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傻孩子,你的錢奶奶不能要,你留着交學費吧。"
那天晚上,我躺在炕上,聽着奶奶輕微的鼾聲,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
村裡人的閑言碎語,讓我又開始怨恨起母親來。
高考前夜,村裡停電了,整個村莊陷入一片漆黑。
奶奶點起蠟燭,昏黃的光映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那些皺紋在燭光下像是一道道滄桑的河流。
她坐在我對面,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其實,這些年你的學費,有一半是你媽和後爸寄來的。"
我驚愕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奶奶繼續說:"他們日子也不好過,你後爸在國營廠里幹活,工資不高,還要養你妹妹。但每學期開學前,錢都會準時寄到。"
"那為什麼從來沒告訴我?"我的聲音有些顫抖。
奶奶嘆了口氣:"你對你媽心裏有怨氣,我怕告訴你會影響你學習。再說,你媽也不讓我說,她怕你不肯收。"
那一刻,我心中的堅冰開始融化,多年的怨恨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
"剛才郵遞員老李來了,給你送了這個。"奶奶從櫥櫃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我。
信封里是一張百元大鈔和一張字條,上面寫着:"小軍,高考加油,媽媽和爸爸永遠支持你。"
那個晚上,我第一次稱呼劉建國為"爸",雖然只是在心裏默念。
高考那天,我的心態出奇地平靜,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擔。
三個月後,我收到了北京一所名牌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奶奶激動得一整天都合不攏嘴,不停地給鄰居們講:"我孫子考上北京大學了,要去首都念書了!"
村裡人都來祝賀,連那個曾經說閑話的狗剩也羞愧地送來一籃雞蛋。
開學前,母親和後爸來了,帶着妹妹一起。
妹妹已經十二歲了,長得像極了母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見了我有些害羞,躲在母親身後。
後爸站在一旁,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與我相處。
他穿着一件深藍色的工裝,腰間的皮帶已經磨得發白,看起來樸實無華。
"這是給你買的行李箱,"他指着門外的一個嶄新的黑色行李箱,"聽說北京冷,裏面放了兩件羽絨服,還有一些生活用品。"
我看着那個行李箱,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點點頭:"謝謝。"
臨行前,奶奶把我拉到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布包,正是當年母親留給我的那塊糖玉。
"你媽這些年沒回來幾次,但每次都會問起這個,說是留給你的念想。現在你要去北京了,帶着它吧,也算是帶着你媽的心意。"
我接過糖玉,驚訝地發現它幾乎完好無損,只是邊角被咬了一小塊。
"奶奶,您嘗過?"我好奇地問。
奶奶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饞蟲上來了,就咬了一小口,甜得很。"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奶奶這些年來,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維繫着我與母親之間的那根細細的線。
大學的四年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即逝。
我在北京適應得很快,專業成績優秀,還拿到了幾次獎學金。
每次拿到獎學金,我都會寄一部分回家,給奶奶和母親。
奶奶的信寫得歪歪扭扭,應該是請村裡的小學老師代筆的:"錢收到了,家裡不缺,你自己留着用。你媽來過幾次,說妹妹明年要上高中了,學習也不錯。"
母親的信則要正式得多,但也很簡短:"收到你的錢了,我和你爸都說不用寄,我們工廠雖然不景氣,但日子還過得去。你爸讓我問問你假期有沒有空回來,他想帶你去釣魚。"
每次讀到"你爸"這個稱呼,我的心裏總會湧起一種複雜的感覺。
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到底在我的生命中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大學最後一年,我接到奶奶的電話,說她病了,不太嚴重,但想見見我。
我立刻請了假,買了最早的火車票回家。
到家時,發現奶奶躺在炕上,氣色很差,但見到我後,立刻來了精神:"小軍回來了!快讓奶奶看看,是不是更帥氣了?"
我哽咽着握住她的手,那隻手已經不再粗糙,而是乾癟得像一片枯葉。
"奶奶,您怎麼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急切地問。
奶奶擺擺手:"老毛病了,吃幾副中藥就好。你媽昨天剛來過,說你快畢業了,問你有什麼打算。"
我沉默了一下:"有幾家公司來學校招聘,我可能會留在北京工作。"
奶奶點點頭:"北京好啊,大城市,有出息。不過..."她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我追問道。
奶奶嘆了口氣:"沒什麼,就是你媽和你後爸,日子不太好過。廠里改制,你後爸下崗了,現在在建築工地上做小工,掙得不多,還經常受傷。"
我愣住了,這些信息母親從未在信中提及。
"那妹妹呢?"我問。
"上高中了,成績不錯,想考大學。但學費是個問題,你媽愁得頭髮都白了不少。"奶奶的聲音低沉下來。
我的心一下子揪緊了:"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奶奶拍拍我的手:"他們不讓說,怕影響你學習。你後爸常說,供你上大學是他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一件事,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
那天晚上,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窗外,是我童年熟悉的星空,那些星星依舊明亮,彷彿在訴說著一個我從未真正了解的故事。
第二天,我去了趟鎮上的郵局,查詢了這些年來家裡收到的匯款記錄。
結果讓我震驚:自我上高中以來,每個學期都會收到一筆固定的匯款,匯款人是劉建國,金額雖然不多,但很規律,從未間斷。
即使是在1998年,那個國企大規模下崗的年份,匯款依然按時到達。
我站在郵局門口,眼前浮現出那個從未正式與我交談過的男人的身影,他穿着深藍色的工裝,手掌粗糙,眼神溫和卻有些局促。
大學畢業那天,我婉拒了北京幾家公司的offer,決定回到離家近一些的省城工作。
我帶着兩瓶村裡的老酒和一件親手挑選的毛衣,坐了六個小時的綠皮車,第一次去拜訪我的後爸。
列車緩緩駛入劉家灣站,站台上異常安靜,只有幾個零星的旅客匆匆走過。
後爸家住在一棟老舊的工人宿舍樓里,五層樓沒有電梯,每一級台階都磨得發亮,像是記錄著無數人的生活足跡。
我站在四樓的走廊上,深吸一口氣,輕輕敲響了門。
門開了,站在我面前的是妹妹,她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看到我,驚喜地叫了起來:"哥!你來啦!"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潔。
客廳的牆上貼着一張我的大學畢業照,是我寄給母親的,沒想到會被鄭重其事地裱起來。
後爸從裡屋走出來,比我想像中的要瘦小,戴着一副老花鏡,見到我時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來了,快進來坐。"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睛不敢直視我,像是怕被拒絕。
我遞上禮物:"這是我大學畢業後買的第一份禮物,送給您。"
後爸接過來,眼睛濕潤了。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裝,像是對待什麼珍寶,當看到那件深褐色的毛衣時,他的手明顯顫抖起來。
"太貴重了,這個...不應該..."他結結巴巴地說,語無倫次。
陽光透過窗戶的玻璃照在他的臉上,我看到了那些歲月刻下的滄桑,那些為了生活而奔波的痕迹。
"爸,"我第一次開口叫他,聲音有些哽咽,"這些年,謝謝您。"
他愣住了,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順着臉頰滑落,打濕了手中的毛衣。
母親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幕,也紅了眼眶。
晚飯很豐盛,明顯是精心準備的,有紅燒肉、糖醋魚、燉雞,還有我最愛吃的炸醬麵。
後爸不停地給我夾菜:"多吃點,這些都是你愛吃的,你媽早就告訴我了。"
酒過三巡,氣氛漸漸融洽。
後爸的臉微微發紅,變得健談起來,講起了他的工作,他的生活,還有這些年來對我的關注。
"你上大學那年,我請了一星期的假,專門去北京看你報到,"他笑着說,"在學校門口站了一整天,看着你進進出出,和新同學說笑。你長得真像你爸,高高瘦瘦的,很精神。"
我驚訝地看着他:"您去過北京?為什麼不來見我?"
後爸搖搖頭:"怕打擾你,你剛進大學,要適應新環境,我怕你見了我會尷尬。再說,看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晚飯後,媽媽悄悄告訴我:"你後爸工廠下崗後,一直在建築工地做小工,腰都彎了,可從沒耽誤過給你寄學費。有時候工資發不下來,他就去賣血,從來不讓我知道,還瞞着說是工地上的獎金。"
妹妹也扯着我的衣角說:"哥,我知道你喜歡看書,我每個月省下零花錢,都讓媽給你買書了。記得那本《平凡的世界》嗎?是我專門去書店訂的,等了兩個月呢!"
聽着這些,我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難當。
回老家的路上,我繞道去看了奶奶。
奶奶坐在炕頭等我,見我回來,笑得合不攏嘴:"去見你後爸了?他人不錯吧?"
我點點頭,心中五味雜陳。
奶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告訴我一個我從不知道的事實:"你後爸這些年,每年都會偷偷來看你一次,遠遠地站在學校門口,看你放學。他怕你認不出他,從來不敢上前打招呼,只是默默地看着,確定你過得好就離開。"
"有一年冬天,天特別冷,下着大雪,你後爸還是來了,站在學校對面的小賣部旁邊,一站就是兩個小時。那天你穿得不多,他看着心疼,卻不敢過去給你送衣服,怕你不接受。後來,你的冬衣和棉鞋,都是他偷偷托我轉交給你的。"
我沒想到,在我的成長路上,從未缺席的,竟是我曾經以為缺席的人。
"奶奶,我決定了,我要去省城工作,離你們都近一些。"我握着奶奶的手說。
奶奶的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好啊,你能常回來看看,我和你媽、你後爸都高興。"
如今,我在省城工作已有半年,每個周末都會回家看望奶奶或者去看望母親和後爸。
後爸的腰傷好多了,不再做重體力活,而是在社區找了個看門的工作,雖然工資不高,但穩定輕鬆。
每次去他家,後爸總要親自下廚,做一桌家常菜。
他手藝不精,但那樸實的味道,卻是我心中最深的牽掛。
妹妹今年要高考了,我答應她,無論考到哪裡,學費和生活費都由我來負擔。
後爸聽到這個消息,紅着眼眶拍了拍我的肩膀,沒說話,但那力度勝過千言萬語。
有時候,我會想起那塊糖玉,它現在被我珍藏在書桌的抽屜里,每當看到它,就會想起那些曾經的誤解和如今的理解。
原來,家不只是血緣,更是心靈的牽絆和無言的守護。
就像奶奶常說的那句話:"人這一輩子啊,不是親的勝似親,恩情如山,值得用一生去回報。"
靜靜地望着窗外的夕陽,我忽然明白,生活的意義不在於得到什麼,而在於學會感恩和珍惜。
那些曾經以為是遺棄的,其實是另一種形式的守護;那些曾經視為冷漠的,其實是無言的愛與牽掛。
恩情如山,不言卻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