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講述的第898位真人的故事
我叫珍妮婭,一名90後俄羅斯姑娘。
6歲時父母離異,母親只會酗酒,沒飯吃的我甚至吃過狗食。為了逃離原生家庭帶來的痛,17歲時我就孤身一人來到中國求學,沒有生活費我就去當翻譯、歌手、模特賺錢。
也許是兒時破碎的家庭帶給我的苦難太深,我一度喪失了對婚姻的熱情。直到遇見大我六歲的老公,哪怕我被確診為不育不孕的體質,他也毫不猶豫牽起了我的手,堅決要給我一個完整的家。
如今,我為他生下兒子,一家三口在中國生活非常幸福。我也打算一輩子在中國定居,不想離開。
我的前半生,顛沛流離。幸虧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你,從此願為你放棄流浪,卸下偽裝,洗手煲湯,這像極了中國那句古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2021年,我參加商演活動,上台表演唱歌)
1992年我出生在俄羅斯的一個小城市赤塔,5歲時全家搬到了伊爾庫茨克市。那裡有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貝加爾湖,就像歌詞中所描述的一樣,那裡春風沉醉,那裡綠草如茵。
父母的相識相知更像是電影橋段,17歲的父母未婚先孕,不得已結婚後生下了我,過於年輕的兩個人根本不會經營一個三口之家。
我6歲時,父母就離婚了。在母親眼中,日子彷彿崩塌了一般,從此我的生活也天翻地覆。
離婚時母親只有23歲,一個年輕的單身媽媽獨自養活6歲的小女兒,壓力之大可見一斑。為了生計,母親只能天天工作,回到家後她經常是一身疲憊,看着我和父親相似的容貌,想起那些傷心的過往,她也只能靠喝酒來麻痹自己。
(四歲時,我和父母的照片,是我珍藏為數不多的全家福)
這樣的生活後來越過越糟糕,再也支撐不下去的母親只能帶我回農村姥姥家。俄羅斯的農村非常窮,當時全家人幾乎都沒有工作。母親更是染上了酒癮,經常拿我出氣,有的時候好幾天我都吃不上飯。
無奈之下,幼小的我只能自己學着做飯。家裡能吃的東西吃完後,也沒有錢買糧食。最窘迫的時候,我甚至吃起了狗食。為了能活下去,我找了一些調味品拌着洋蔥,閉着眼睛一口一口麻木地咽下去。
那時我一直在想,誰能救救我?
(15歲時,我和同父異母的兩個妹妹一起玩耍)
也許是上帝聽見了我內心的呼喊,父親不知道怎麼打聽到我當時的情況,他聯繫了母親想來看看我。
其實那是父親還沒有下定決心是否要撫養我,可當他看到曾經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已經變成了需要和狗搶食的孩子時,父親的心一下子就被擊碎了。
就這樣,父親把我接回了他的家中。
新家庭里有父親,還有一個只比我大12歲的繼母。剛開始,我的生活非常愉快,父親也許是為了補償我,待我極好,繼母也像朋友一般和我一起交談。
(在中國的好朋友,為我舉辦的生日會)
但是這樣的日子也沒有持續多久,我12歲那年,繼母生下了她第一個孩子,是一個女孩兒。從此繼母和父親的心都撲在了這個襁褓里的小姑娘身上。
我也知道自己在這個家中尷尬的位置,每次放學回家,都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家人分擔家務,照顧小寶寶。
為了賺錢,我在上高中的時候就去當暑假工。我記得有一年學校要裝修,就是那種簡單的刷漆、種花的工作。整整兩個月的時間,我一共掙了合計五百塊人民幣的錢,把我高興壞了。
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久了,哪怕是親母女也很難做到久處不厭。兩年後,繼母又生下了二妹妹。我和她的矛盾也越來越多,和父親也越來越陌生。
(在中國過的第二個生日,也是好朋友送我的驚喜)
那幾年家中陸續誕生了兩個孩子,父親為了賺錢養家,工作特別忙,幾乎沒時間陪我們。而我也到叛逆期,經常是一句話不對就劍拔弩張,家裡的氣氛非常壓抑。
有時候急眼的父親對我也沒招,只能用暴力去解決。
至今我都記得很清楚,最後一次他打我的時候,下手非常重,直到現在我的頭上留着父親揍我時候的疤痕。那傷疤就像一道刺,雖然會癒合但永不會在心裏消失。
看着父親和繼母還有兩個女兒,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樣子。我想哪怕自己在這裡生活了五年,卻也只能算是寄人籬下,可能永遠也無法融入這個新家庭。
(在中國的第一份模特工作,拍婚紗照)
17歲時我高中畢業後,趁着放假我又回去探望了親生母親。離開母親的這五年,她沒有找過我,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過。當我再次見到母親,發現她早已戒酒,再婚後也生了兩個女兒,日子過得和和美美。
原來只有我是被拋棄的那個孩子。
得知真相後,我像一頭困獸極度憤怒。父親是別人的,母親也是別人的,我連一個家都沒有,世界之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父親看着我悲憤的樣子,決定讓我去中國留學。對他而言,我是一個不安定的因素,對我而言,這場留學之旅更像是一場逃離,我終於有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平時也會幫朋友拍照,充當模特)
於是帶着一身傷痛,我獨自踏上了前往中國瀋陽的求學之路。
剛到中國時,我不會說中文,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困難。好在當時我和朋友一起來留學,在學校也遇見了一位來自俄羅斯的老師。她給了我特別多的幫助,讓我覺得在中國生活也沒有那麼難。
陌生人的關心,就像寒冬里的一股暖陽,讓來自冰天雪地的我那顆塵封的心慢慢融化。
在中國留學的第二年,同學介紹我去當模特賺錢,後來我又專門學習了唱歌,鼓起勇氣上台表演,從此我的經濟開始慢慢獨立。
大四那年,父親提出無法給我生活費時,我也覺得沒問題,因為我完全可以養活自己了。
(2017年參加當地電視台演出)
就這樣我一邊上學,一邊打工,研究生畢業後,我選擇了留在中國。當時自己主要從事模特、歌手和翻譯的工作,有段時間也試過做線上自媒體,但是效果不盡人意,我就放棄了。
工作後的我更像是一個拚命三郎,什麼行業都想着去學習去嘗試,一點談戀愛的想法都沒有。白天工作很繁忙,我也沒有心思想別的,晚上回到家中,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心裏有時也難免回憶過去,自怨自艾。
也許是我對愛情這件事沒有期待,所遇皆是驚喜。就在這個時候,愛情來了。
有一天我去當群眾演員拍攝電視劇,天氣很熱,一個很熱情的男人看我渾身是汗,就給我買了一根雪糕,出於禮貌我倆互相加了聯繫方式。
(能來中國留學,是命運最好的安排)
就這樣我倆從網上開始慢慢聊天,後來見面、吃飯、散步,別看這個男人大我六歲,感情上卻像個小孩一樣,連拉手都很害羞。
從談戀愛到領結婚證,從懷孕到有寶寶,其實我倆也就相處了短短的一年時間,但是確認定了彼此都是對方生命中可以依靠的人。
其實真正能讓我下定決心和他結婚,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跟老公領證之前,我意外得知自己是不育不孕體質,想要自然受孕很難。
我知道在中國,孩子意味着香火的延續,我不想那麼自私耽誤老公的時間。
(2018年,父親一家四口來中國看我)
當我很緊張地給他說了這個事情後,沒想到老公卻讓我不要擔心,一切順其自然。從去年8月份結婚後,我就一直在備孕,也沒有做哪些特殊的準備,就按照醫院的要求開始吃葉酸,其餘就交給了命運安排。
我記得特別清楚,2021年12月20日,老公忽然說我覺得你可能懷孕了。我卻不敢相信,一個被宣判不育不孕體質的人,僅僅準備了四個月就能懷孕么?
一直到12月24日,過了4天我才在老公的再三催促下拿出試紙。看到試紙上那鮮紅的兩條杠,我終於相信自己懷孕了。
每次摸着自己的肚子,我都很難相信這裡有一個寶寶,有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孩子。感謝命運的安排,感謝上天的垂青,我在最好的年華里,遇見了最溫柔的你們。
(2022年8月29日,我的寶寶順利出生)
懷孕後為了保胎,我放棄了所有的工作。當時我們興奮極了,家裡所有的事情都以寶寶為主。老公把家裡的老房子裝修了,給寶寶收拾了嬰兒房。
朋友們知道我懷孕後,也給了很多他們孩子已經用不上的東西。我覺得特別好既經濟又實惠,現在在歐洲也特別流行買二手東西。
老公在學校當老師,經常和學生打交道,其實他內心非常喜歡孩子。從懷孕到寶寶出生,老公幾乎放棄了所有業餘時間,每天下班都陪在我身邊。
我經常問老天,怎麼能給我安排這麼好的老公呢?我很愛他,他不只是我的愛人和孩子的爸爸,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最堅強的後盾。有了他,我才終於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安全感,有了未來。
(我們一家三口的第一張照片)
2022年8月29日,在全家人的期待下,寶寶終於誕生了。說實話我也不太了解在俄羅斯生寶寶是怎樣的過程,只知道自己的媽媽住院是沒有請陪護,生完孩子五天後就可以出院了。
在俄羅斯生孩子是不用花錢,也不需要坐月子,也不需要老人帶孩子,全都靠自己。
在中國我生寶寶的時候,老公緊張極了,一直陪我到進產房。最疼的時候他也一直拉着我的手,給我喝水,不停地安慰我。其實最後我自己進產房生寶寶,前後就呆了三十分鐘就出來了,生寶寶的過程更短,也就用了不到二十分鐘。
我經常開玩笑說,我擔心老公你自己在外面太緊張,趕緊生出來給你看看我們的兒子。
(這個軟軟的小傢伙,融化了我的心)
現在寶寶已經出滿月了,為人母真是一件特別開心的事情,就是會特別累,總感覺自己的睡眠不夠。因為寶寶經常是白天睡覺,半夜起來,用中國話說就是睡顛倒了。
現在剛剛過完30歲生日的我,深刻體會到了當母親的不易,和自己親生母親的關係也緩和了很多。
以前我一直不太理解她,甚至有一段時間我就當她不存在。看着繼母對自己親生女兒關心的樣子,我十分不能理解我自己的親媽為什麼可以5年都不聯繫我,不關心她自己的孩子。
(化好妝參加國際友好之夜)
從去年我懷孕開始,我就學着和母親和解。現在寶寶出生了,更是天天聊天,給她發寶寶的照片,跟她講寶寶的成長過程。
想一想母親生我時才17歲,自己都是一個孩子,離婚時也就23歲,一個年輕的單身媽媽帶着6歲的孩子,她也確實儘力了。還好現在我們又恢復了母女關係,現在當了姥姥的她,特別開心和驕傲。
其實不光是和母親和解這件事,這些年隨着年齡的增長,很多過去的心結我也慢慢想開了,和父親的關係也漸漸緩和。因為疫情我的奶奶去世了,俄羅斯當地的一些好友的家人也走了不少。
我越發感覺到親人血緣的重要。
(2019年,我回國探望父親)
2019年的夏天,是我最後一次回家看望父親。那次回家,父親覺得我成熟了很多,他也很後悔曾經兩次拋棄了我。
尤其是我17歲叛逆期時,因為害怕我在家裡鬧事,匆忙決定送我去中國留學,可我卻一直很感謝他的這個決定。畢竟能去中國留學,是我曾經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回俄羅斯的機票很貴,從俄羅斯返回中國也需要很多錢。我大概算了下,如果我們一家三口回俄羅斯,最便宜的往返機票至少要準備二十萬。
現在家裡全靠老公一人的工資,要拿出這些錢確實很困難,只能等未來機票便宜的時候再帶着寶寶一起回家探親。
(2021年8月13日,我和老公領證登記結婚)
現在的我,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當好媽媽和老婆,這兩個角色對我而言都很重要,不偏不倚。寶寶需要我照顧,老公其實也一樣。等寶寶長大後他也會步入社會,開始自己的生活。最終的日子,還是我們兩個夫妻在一起生活。
我的前半生,沒有對錯,只有成長。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帶傷的人,無論什麼時候,你都要相信,真正治癒自己的,只有自己。不去抱怨,盡量擔待;不怕孤單,努力沉澱。
前半生我顛沛流離,後半生為你洗手煲湯。
【口述:珍妮婭】
【編輯:珺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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