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北這個地方,有着厚厚的黃土地,也有着濃厚的風土人情。
七月的這片黃土地上,一大早上還是很涼快的,可是到了中午,大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火熱的太陽,像一個大蒸籠,慢慢散發著熱蒸氣。
尤其是對於那些不怎麼出門的年輕人來說,大中午出去一趟,皮膚會留下深深的印記。無論是脖頸還是胳膊,都會像曬焦了一樣,黑一塊,白一塊,印子特別明顯。
倘若這個時候,有一家人在辦喪事,那也真是熱得沒法說了。
陝北依舊延續着土葬的風俗,每逢辦喪事的時候,家裡的親戚,以及一個家門裡的親朋好友,都會齊上手去幫忙。
主家人還會掏錢僱傭一些紅白喜事的樂隊,在我們這裡一般會把這些人叫做「吹手」。宴請客人坐席的時候,「吹手」會使勁地吹,兩個大音箱會把聲音傳遞到臨近的村莊。
女兒及兒媳們則是哭喪的。吹手接娘家人的時候,她們會哭。守靈的時候也會哭。有些兒女,也會因為哭得太傷心,讓小輩們去扶起來。
盡孝真的有早晚!這世上,很多人會有「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但是他們也是出於現實的為難。兒女成家後,各有各的天地。一母多子,有些子女的生活過得熱火朝天,有些子女的生活卻很窘迫。天南海北,一張火車票或是一張飛機票的價格,就把人硬生生地拉開了距離。
我和自家媽媽聊天的過程中,笑着說,「媽,你以後去世了,我不會哭的。」我媽笑了笑,然後應到,「不哭,別人會笑話的。」
我默默幾分鐘沒有做聲。沉思了一會,心裏想着這樣一個問題,難道老人去世那天,在眾人面前哭得稀里嘩啦,就是盡孝嗎?
那也是一種盡孝,但我更覺得是給外人看的。在農村的很多地方,老人去世後,女兒們哭的很傷心,但你試着問一下她們,有多長時間沒有回來看她的媽媽,她們肯定默不作聲。
時間是最好的答案。真正的盡孝是在家裡老人在世的時候。不需要貴重的禮品,只需要一通電話,一頓可口的飯菜,一個或幾個夜晚的短暫陪伴。
盡孝很簡單,但也很難!我見過奶奶快要去世的時候,家裡幾個姑姑慌里慌忙地給她喂吃殷桃,說她之前沒有吃過,希望在她即將離世前,嘗一嘗這些水果的味道。我能理解她們那種心情,但也感到有些氣憤和不解。
這幾天,我老公的外爺去世了,婆婆是唯一陪伴他到最後的子女。外公有三個女兒,三個兒子。
我的大姨,是家裡的老大。她一直在農村生活,幾十年里一直和山裡的土疙瘩相伴相隨,家裡所有的積蓄也來源於此。她在照顧外爺的時候,除了做飯,剩下的時間基本都給了土地。不是種地,就是鋤地。
我的二姨,常年生活在甘肅嘉峪關。回家的次數很少,今年輪到她照顧老人的時候,也因為各種原因,沒有回來。而這一次,她連外爺最後一面也沒見着。
我的三舅,居住在深圳。從小調皮的他,一直在外面闖蕩,家裡只有一個兒子。但是從他的行頭來看,混得也不怎麼樣。他在外爺去世前的一個禮拜,回來照顧了一周,前腳剛走,後腳就聽到了外爺去世的消息。有些令人心疼。
雖然有三個女兒,三個兒子。但是外爺的晚年過得並不是很幸福。由於長時間的癱瘓,他的起居只能在窯洞的炕上進行。還有幾次,因為下地,後腦勺被硬硬的水泥地磕出了幾個大包,甚至流了好多血。
八十多歲的外爺走了,也算是一種福氣。至少不用再遭罪了。年輕時候的外爺據說是一名木匠,心靈手巧,還會唱秧歌,哼小調。雖然生活清苦,但他還是咬咬牙,把六個子女撫養成人。
而晚年的外爺,經常是一個人守着四孔窯洞。孤零零地坐在自家街畔上,一邊照着過路的行人,一邊等待著兒女的歸來。
現在,唯一守候這四孔窯洞的老人已經離開了這個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這裡有他一生的回憶。而這些回憶,也註定會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被歲月抹平甚至是淡出人們的記憶里。
就像村裡人說的那樣。這一院地方,也會在不久的將來,大門緊掩,空洞洞的無人問津。
老人的離開讓人久久不能忘懷。而那些關乎兒孫情和兒女情的一往情深,卻深深地印刻在一家人的心裏,最終人們把它叫做「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