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識改變命運」,這句話幾乎每個人都是從小聽到大,雖然許多人都在喊着「學歷不等於能力」的口號,但是,在人均受教育水平大幅提高的如今,沒有一張大學文憑,便等同於與許多體面工作失之交臂。
因此,高考是無數莘莘學子的人生大事,高考成績是否理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着這些學子的未來人生走向。
那麼,什麼樣的學生,才會得了個「47」分的高考總分呢?大家第一時間一定會想到「差生」,然而,今天我們要說到的這位「差生」,卻並非如此。
由於所處環境的不同,每個人的人生規劃都會有所不同。「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是歷經千年所形成的刻板印象,就連「窮人」家的孩子,也將這句話奉為圭臬,生怕給家人帶來負擔。
沈娟(化名)便是這樣一個「窮人」家的孩子。
屋漏偏逢連夜雨
2012年,沈娟只有11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
然而,沈娟在這一年,迎來了一場近乎滅頂的打擊。爺爺凝重的神情,強忍着的淚水,用哽咽的聲音對沈娟說:「娟兒啊,你爸媽出車禍沒了。」
「沒了」便是死了,驟然失去雙親的沈娟,一時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儘管父母常年在外務工,沈娟一年中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和爺爺相依為命,對於父母的感情卻沒有半分減少。年少的沈娟時常會想念父母,想着什麼時候才能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沈娟家在四川農村,這裡的經濟發展並不是很好,青壯年大多選擇外出務工,村裡基本上都是留守兒童和老人。
因為經濟狀況而無法繼續念書的孩子不少,沈娟很幸運,家裡人願意供她讀書,也期盼着她能走向更廣闊的世界。
在相對落後的校園當中,沈娟的學習成績算得上拔尖,沈娟那時天真的以為,等自己考上了大學,畢業後有了體面的工作,便能帶着一家人過上好日子。
那時一個懵懂少女最美好的夢,卻因為雙親的驟然離世,而支離破碎。
沒有了父母,也沒有了那按時寄回的生活費,祖孫的生活愈發捉襟見肘。為了讓孫女不輟學,沈娟的爺爺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活計,本就呈出了老態的臉上,如今更是愈發滄桑。
一家人都在拼了命地活下去,想要闖出一個美好的未來。
偏偏,沈娟的奶奶之後患病卧床,即便捨不得住院治療,日常吃藥的開銷對於這個本就拮据的家庭而言,仍然是一座壓人的大山。
沈娟再一次被無力感所裹挾,她想着,自己就是爺爺奶奶的負擔。對於普通人家來說並不多的學費,對於沈娟而言,卻是爺爺的血汗錢。
看着為了生計奔波的爺爺,看着卧病在床的奶奶,沈娟不想再上學了,她想要去打工,從而減輕家中的負擔。
爺爺雖然是個大字不識的,卻深知在這大山坳里,是決計不會有前途的。
苦也好,累也罷,爺爺都鐵了心想要將沈娟供到大學畢業,讓她不再如自己一般,一輩子困在這方寸之間。
爺爺苦口婆心地勸導起到了作用,沈娟愈發刻苦用功,想要用好成績回報爺爺。
平日里得了空閑,沈娟也會主動分擔家中的農活和雜物,懂事得讓人心疼。貧困是一頂大帽子,沈娟暗自發誓,要靠自己的努力,將這頂帽子摘下去。
只是,沈娟不知道的是,同樣是學校,每個學校的師資力量都有所不同,同樣是學習,每個學生的學習環境也有所不同。
沒有課外名師輔導,也沒有先進的學習設備供沈娟自學,書本上偶爾晦澀難懂的內容,總是讓沈娟摸不到頭腦。
考上高中的時候,沈娟並不知道,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學習成績,在高中班級里竟然連中上游都算不上。
沈娟並不是傳說中的「神童」,都說勤能補拙,但是長久以來所落下的,卻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趕得上的。
沈娟再一次感到無力和愧疚,她恨自己那不上不下的成績,恨自己「浪費」了爺爺的血汗錢。
草率的決定
說起來,沈娟能夠讀上高中實屬不易,爺爺整日辛苦勞作,也沒能攢出供孫女讀高中的錢來。
眼看着一家人的夢就要碎了,當地鄉政府知道了沈娟家的情況,出資資助了沈娟讀了高中。對於一家人來說,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沈娟感受到了來自社會的溫暖,也愈發覺得自己要好好學習,用優異的學習成績來回報爺爺和資助自己的鄉政府。
只可惜,事與願違,原本在村裡學習成績拔尖的沈娟,進入高中後卻開始不知所措了起來。
班級中家境良好的學生不在少數,他們自幼享受着更好的教育資源,基礎自然比沈娟牢上不少,他們的起點,便是沈娟要奮起直追不知多久的。
焦慮開始爬上心頭,沈娟愈發懷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
沈娟想着,不然還是去打工吧,自己的成績拿什麼去出人頭地呢?若是不能出人頭地,她又怎麼帶着爺爺奶奶過上好日子?退堂鼓打了又打,卻在爺爺每一次期盼鼓勵的目光下,漸漸偃旗息鼓,專心致志地讀起書來。
饒是如此,沈娟的成績卻依然沒有得到大的提升,750分的總分,沈娟總是只能考個四五百分,即便是最高成績,也不過是530分。
這樣的分數,是根本摸不到「985」和「211」的門檻的,甚至,連二本都未必能夠考上。
越是臨近高考,沈娟便越是焦慮,即便強迫着自己讀書學習,這成績卻總是不升反降。
沈娟的身上背負了太多,她背負着一家人過上好日子的可能,背負着鄉政府的期盼,也背負着自己的未來,一樁樁一件件,就要將沈娟壓垮。
沈娟再次萌生了退意,她打聽過,若是讀個專科或者三本大學,費用高不說,未來前景也較重點大學暗淡了不少。
於是,她將不想上大學的事情告訴了爺爺,爺爺既心疼又生氣,告訴沈娟不要擔心錢的事,一定要上大學。
沈娟不再同爺爺說自己想要儘早步入社會打工的想法,心中卻早已暗自打定了主意。
每一次的模擬考試成績,都是壓在沈娟背上的一根稻草,最後一次模擬考試,沈娟看着自己只有四百多分的成績,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沈娟想着,既然無法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學,那不如直接放棄高考,只要有一個極其糟糕的高考成績,爺爺便只能由着自己去打工賺錢了。
旁觀者清,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沈娟的想法當然是極為幼稚的,然而,若是站在沈娟的角度上,我們卻無法說出一個「錯」字來。
2018年,高考如約而至,沈娟偽裝的一切如常,也沒有看出半分端倪來。只有沈娟知道,她要放棄未來,放棄高考了。試捲髮下來,沈娟並不似其他考生一般慎重審題,謹慎做答,反而隨意地填寫一些,然後便停筆,在答題卡上留下大片大片的空白。
任何批卷老師若是碰到了沈娟的試卷,必然會認為其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差生」。
許多老師在批評學生成績時,總會用一些類似於「放個蒼蠅蘸上墨水在卷子上爬,都能比你分高」,沈娟的高考試卷便是這樣一個狀態。
全部考試結束後,沈娟的心中既沉重又輕鬆。沉重的是那不確定的未來,輕鬆的是,爺爺終於不用再為了自己的學費發愁。
沈娟天真地認為,只要自己的高考成績公布,爺爺便會放棄讓自己繼續讀書的想法,但是,她錯了。
「47分」,這是沈娟的高考總成績,沒有看到預想中爺爺的恨鐵不成鋼,和讓她去打工的無奈妥協,爺爺堅信沈娟的成績出了錯。
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字不識,平日里本本分分的爺爺,第一次發了大火。
這高考成績可是關係著孫女的未來,自己的孫女自己最是了解,雖然孫女的成績稱不上出類拔萃,卻也絕對不會是如此糟糕,一定是判卷子的老師出現了紕漏!
爺爺無條件地信任自己,和毫不猶豫的質疑批卷老師,是沈娟沒有想到的。
沈娟不敢說是自己放棄了高考,只能喃喃地央求爺爺:「考不上就考不上吧,我去打工。」爺爺當然是不肯的,勢必要為孫女討回一個「公道」。
爺爺先是找到了沈娟的高中班主任,班主任也認為這樣的成績有蹊蹺。
沈娟雖然不是成績最好的學生,卻是班裡難能刻苦的學生,若是470分還有可能,47分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的。
於是,在班主任的幫助下,爺爺找到了當地教育部門,滿眼淚水焦急地要為孫女討回「公道」。
爺爺一輩子都在大山坳里生活,這次進城,若不是有沈娟的班主任陪着,爺爺怕是要費了大力氣才能找得到教育局。
這樣的事情發展走向,是沈娟萬萬沒有料想到的。她不敢坦白自己那幼稚的行為,生怕爺爺受不住自己這樣「不成器」的打擊。
於是,沈娟只能不斷地央求爺爺,不要查了,就這樣吧。
爺爺只以為沈娟是心中難過,為了這樣的成績羞愧,卻並不知道內里的原由。當地教育部門領導得知此事大為震驚,尤其在知道了沈娟的家庭條件後,更是十分動容。
領導十分重視這件事情,畢竟,這關係到一個少女的人生走向,和她的家庭未來,是半分都馬虎不得的。於是,領導親自出面多方協調,辦事效率極高,將沈娟的高考試卷給找了出來複審。
爺爺難以置信地看着那近乎白卷的卷子,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孫女怎麼會做出交白卷這樣的事情來。眼看着自己的行為敗露,看着爺爺那震驚又疑惑的神情,沈娟終於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沈娟哭着說,自己的成績並不理想,她不想再給爺爺增添負擔了。聽着沈娟說,自己不想念書了,想要儘快打工貼補家用的時候,周遭人們都不甚唏噓。多麼懂事又固執的孩子啊!她這是在拿自己的未來做賭注啊!
雖然不上大學,一樣可能會有好的未來,但是,那概率終究還是低了些。若不是爺爺執意要為沈娟討回「公道」,默認了沈娟的成績,那麼,剛剛成年的她便不知要經過多少辛苦,去賺取一些貼補家用的薪酬。
在場的人無不心酸動容,或許,這世上還有着很多的「沈娟」,只是,無人發現罷了。沈娟以為自己的學業會就此終止,一邊四處找着工作,一邊在家中幫爺爺做農活和家務。
爺爺恨自己沒有能力給沈娟一個好的未來,但沈娟對此卻十分知足。
這樣令人心疼的懂事,卻更令人心中百感交集。好在,事情出現了轉機,沈娟的人生軌跡終於朝着美好的方向前進了。
當地教育部門領導對於沈娟的遭遇十分動容,綜合考慮之下,大家一致決定幫一幫這個苦命的孩子。
收到減免學費,讓自己免費復讀一年的消息時,沈娟甚至以為自己還在做着不切實際的美夢。
幸好,一切都是真的,沈娟真的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這個機會來之不易,是沈娟苦澀生活中難得的一塊糖。
聽着教育部門工作人員說,念大學是可以申請助學貸款,學得好還有機會得到獎學金後,沈娟終於不在為學費擔心。
這一次,沈娟不再抱有那些幼稚的想法,一心撲在學習上,不想再辜負爺爺和眾人的期望。
次年高考,沈娟沒有再交白卷,而是認認真真的作答,每一筆都是對於未來的期望。
拿着四川師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爺爺眼淚止不住的流,孫女的未來終於有了希望,真是太好了!
而沈娟也明確了人生方向,她要走上三尺講台,帶給更多學子知識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