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本龍一離世|一生中,你會看到幾次滿月升起?

2023017

也許 20 次,然而這些都看似無限

坂本龍一離世。

他創造了如此多的美好,安慰了如此多孤獨的靈魂。很遺憾,我們又少了一位值得敬仰的創作者,一位純粹的人。以下是之前的一篇文章,紀念坂本龍一:

坂本龍一,像一個不會被時間帶走的人,他用時光的歷練一次又一次證明着自己的才華。

如果不是刻意算一下,很難想像,這位曾經的白髮少年,已是 71 歲。

但就在幾年前,坂本經歷了一次生死考驗——突然被檢查出的咽喉癌,中斷了他所有的工作。這一次極具衝擊力的生命體驗,不僅改變了他的生活方式,也升華了他對音樂和生命的理解。

患病期間,坂本的唾液的分泌量只有以前的一半,經常半夜被渴醒。他說,這是自己人生中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他感覺到的是生命的有限。

as long as you can still graba breath,

you fight.

you breathe...

keep breathing.

(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拼,呼吸,繼續呼吸...)

i ain't afraid to die anymore. 

i'd done it already.

(我再也不怕死了,我已經死過一回了。)

《荒野獵人》的配樂是他復出後的第一部作品,影片中小李子常說的這兩句台詞像極了坂本自己的心聲。

在這次配樂中,他拒絕抒情,但卻成就了經典。坂本用音樂強化了《荒野獵人》中的「冷」,弦樂沉重而磅礴,猛然奏出兩三個音符隨意的飄蕩雪山峽谷里,尚未消逝,又再一次被厚重的弦樂擊醒。

坂本沒有把音樂寫的很滿,他只是用一種類似於「留白」的方式,讓觀眾更加註意到風聲、雪聲和畫面中的一步步艱難。

高級的配樂就是這樣,它不需要告訴你何處應該悲傷,它只需要與畫面融為一體、找到平衡,讓觀眾自己去感知。

生命,也是如此,需要用心去感受。

從坂本去年新專輯中的《 walker 》這首曲子中就可以聽出,他對生命的體味是如此的細緻——坂本試圖展現人在走路時的場景,所以他將總是被人忽略的人腳踩在枯葉上面的聲音,和一些動物的低叫聲也放在了曲子中...

但真正的從言語上談及生命時,他只有一句話:

「接下來,我只想不虛偽造作地活下去。」

從患病開始,坂本的飲食也發生了很大變化,他將歐美流行的「生機飲食」( raw food )思想與日本的傳統飲食習慣相結合,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混合型飲食方法:

坂本的早餐——應季水果

常見的香蕉、蘋果、奇異果等組成的水果拼盤和自製蔬果汁

坂本的午餐——主食、蔬菜和粗糧

常見的魚乾、自製蘿蔔泡菜、山藥泥、洋蔥等食材

坂本的晚餐——肉食和蔬菜

無論如何,攝取對身體有益的食物,不只是為了健康,也與作品的質量、生命力息息相關。

他堅信「 you are what you eat 」的飲食信條,更相信「食物可以促發最高的藝術表現」。

小學時的坂本龍一參加樂團

有些人會感嘆坂本的超高天賦,其實,我們很難確定他是否真的天賦異稟,畢竟誰都無法穿越回 50 年代幫他做樂商測試,我們只能說,所有的經歷造就了耀眼的坂本。

50 年代的日本,蕭條落寞。曾做過三島由紀夫編輯的父親,將坂本送進了一所極其先鋒的幼兒園——老師教鋼琴,並且鼓勵孩子創作。

「新學期開始時,老師對全班同學說:『照顧動物好不好玩啊?請大家把那個時候的感覺變成一首歌。』

這就是我第一次作曲,那時候差不多是四五歲的年紀。那時候,我想自己大概是品嘗到了喜悅的滋味。」

當他安靜的音樂廳里彈起《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時,只剩呼吸、心跳與音樂為伴

1983 年,在電影《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中,坂本飾演了一位在印尼戰俘營的日軍營長,同時參演的還有大衛·鮑伊和北野武,但坂本當時覺得自己演技很丟臉,曾與北野武商量把膠片偷出來銷毀...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坂本為電影進行了配樂,並獲得了英國電影學院獎。

4 年後,他又憑藉《末代皇帝》的配樂,橫掃奧斯卡獎、格萊美獎及金球獎。

但他卻被媒體概括為一個野路子的國際化日本音樂家,不過,坂本卻始終有着「永不向權威和規則屈服」的意志,如同他的作品,沒有刻意修飾的痕迹,沒有循規蹈矩。

他一直在探索自己創作的極限,遊走在各種風格之間,張弛有度且舉重若輕,用強大的控制力和平衡力展示着自己的能力。

「我是那種非常矛盾的人,一面想完美的做好每一件事情,而另一面卻非常討厭執着於完美,努力的想去破壞。」

正是這種內心的角力,塑造了坂本音樂上的成就。

有人問坂本想做的音樂到底是什麼,他說,「 100 年後,人們還會聽的音樂,這就是我想做的音樂。」

音樂愛好者們親切的稱他為「教授」,不僅僅是因為他在東京藝術大學研究生的高學歷,更在於他對古典音樂有着超高的素養和認識。

他專註於對音樂變化形式的思考,探索音樂對人際情感的影響,既有形而上,又有緊貼時代感的創新理念。他遊走於古典和現代,實驗與流行間,透過音樂看這個世界,再通過音樂得到來自世界的回饋。

你無法將他歸於任何一個流派,因為他如此豐富又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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