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先生能不能談談自性空?其實實物實體自性空還好理解一些,因為解剖下去是什麼都沒有,反而是堵心的情緒和感受真的堵得慌,空不掉啊,怎麼理解覺受的自性空啊?
明亮:舉個例子,一匹馬裏面有沒有「馬」?沒有。一朵花裏面有沒有「花」?沒有。一個人裏面裝着「人」嗎?沒有。一塊石頭裏面是「石頭」嗎?不是。
一切都無自性,自性就是獨立自主的屬性,自性就是認為某個經驗意識輪廓裏面真的有屬於這個輪廓的獨立屬性,自性是幻覺。
沒有任何「東西」有它自己 的獨立屬性。因為一切都像一場電影一樣,除了有顯現效應外,根本沒有任何獨立的東西在電影裏面存在。
「空」的意思不是效應沒有的意思,而是在效應裏面不真的裝有那些你認為存在的「東西」。視覺效果上你會看到無數的「東西」,其實它們都不是東西,它們都是類似電影投影一樣的空性的效應。
讀者:我現在能把自己身體看空,可情緒好難看空啊!有時感覺是如此堵心堵肺的,好難空掉啊!
明亮:根本沒有「東西」存在,只有無法說的TA,就是你自己。你怎麼把身體看空的?為什麼要消滅感覺和情緒?為什麼?
讀者:解剖到最後什麼都沒有,所以身體空,可覺受不空。
明亮:不是這樣的。不是思想理解的那樣。
讀者:不爽唄。
明亮:還是沒有聽明白。身體的效應當然不空的。就算你用思想去解剖,也永遠解剖不到什麼都沒有,因為思想理智總是會解釋出某個概念或情況來,說:這就是這個情況。思想理智的基本功能就是得出一個結論。思想理智可能會得出這個結論:「無法得出結論」。你看,思想理智狡猾不狡猾?「沒有結論」其實就是一種概念或定義或結論。思想理智是永遠無法真正明白什麼是「無概念」的。不要用思想理智去解剖或分析,解剖不到底的,分析不到邊的。
我再問你,空的是什麼?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讀者:是幻覺?
明亮:如果你說「空的是幻覺」,這句話就等於是廢話,我可以繼續問下去,「幻覺」又是什麼呢?還是沒有明白。
讀者:答不上來了。
明亮:空的是什麼?對啊,你連「空」的是什麼都答不上來,不爽什麼?
讀者:萬事萬物都不實有,所以空?
明亮:如果你說身體是空,但視覺效果上肯定是不空的,那什麼是空呢?
讀者:在試圖理解……
明亮:就是你認為身體就是「身體」,有一個叫做「身體」的東西裝在這個顯現效應中的輪廓裏面,這個概念是不成立的,但顯現效應上是有這個輪廓和色彩和感覺的這些顯現效應的,效應上肯定是不空的。空的不是效應,空的是定義或概念或自性。沒有所謂的「身體」裝在這個顯現輪廓裏面。
讀者:哇,第一次知道原來是空概念和定義!那這個概念就是假的?
明亮:是的,空就是沒有概念意義上的空。也就是說,雖然你知道思想在告訴你:這是身體。但你無法確定這就是身體這個東西,其實,這就是無限顯現出來的一種效應。不真是「身體」這個東西。沒有任何概念是成立的。
沒有任何概念成立,就等於是無自性了。說法不同,意思一樣。
有趣的是,猶太教裏面有一個重要的說法,一切都起源於「字」。就是說,一切思想上認為存在的都是概念,「字」就是取名字的意思,就是概念定義的意思。思想理智的功能就是取名,取出來的名字都不是真相,而是抽象。
讀者:這就是所謂的顛倒夢想吧?
明亮:讀那些「無法確定」的文章,我寫過很多類似的文章,在文章中我說的比較仔細。是的。把沒有概念的顯現效應理解為是某一個概念或情況,把沒有自性的輪廓形象認為有它們獨立的自性,就是顛倒夢想了。
說「空」,這個「空」字也不是好字,容易誤解成為什麼都沒有的虛空。一旦誤解成為什麼都沒有的虛空,就等於是否定了效應了,否定了THAT了。雖然可以說效應裏面顯現的故事內容都是空性的,但作為是THAT的顯現效應,THAT是唯一的實性,不是什麼都沒有的虛空(VOID)。
一切都不是一切,但不是什麼都沒有,只有THAT。 更好的說法就是「無法確定」,無法確定=概念不成立=一切無自性。
讀者:好,我起碼又破了一個盲點,我過去以為空就是什麼都沒有,的確萬物解剖到最後,真的什麼都沒有。只是人眼的概念中的萬物,這也是一種概念。
明亮:當視覺效果中出現了「房子」,思想馬上說:這是房子。思想連說都不必,因為思想立刻隱性地形成了邏輯定義這就是房子了,思想一升起,定義的速度快的比光速還快,立刻就出現了概念。
但這不是房子,這是無限能量顯現效應,就像電影里的「房子」不是房子一個道理,就像夢裡的房子不是房子一個道理,雖然輪廓好像是房子,顏色好像是房子,感覺好像是房子,但根本沒有房子這回事。這個「房子」概念是不成立的。
如果你相信了思想告訴你的「房子」概念是成立的,這就是有自性了,好像房子裏面真裝有「房子」這樣獨立的東西了,自性幻覺就成立了,這就是「顛倒夢想」。
說的不錯,「萬物」這個概念就是不成立的,這就是佛祖說的空性。但不是說在覺知能量顯現效應上面沒有「萬事萬物」這樣的顯現形式。
你說:「可情緒好難看空啊!」,把這個情緒定義成為「好難看空」已經是不成立的了,為什麼要讓根本不需要空的「情緒」這個覺知效應消滅掉啊?當你明白了,情緒也不真的可以確定(定義)為「情緒」這回事,無限的無法確定已經把「情緒」這個概念化掉了,不需要去消滅「情緒」這個效應了。只有當真了什麼東西才需要消滅什麼東西。
而是發現,「情緒」不是情緒,「感覺」不是感覺,「思想」不是思想,通通是THAT的能量顯現效應,或說是能量流。就這樣歸納,就立刻地無需努力地微妙地超越了這些非常隱蔽頑固的概念確定或定義。
讀者:我也在體會人和空氣都是由原子電子之類的組成的,中間都有很大的空間圍繞小小的核運動,所以人和空氣沒區隔,世界都應該連在一起的,這樣的話我空掉了物。
明亮:一開始是可以這樣理解的。但是這還是膚淺的思想理解概念。如果把「人」解剖成分子電子原子,其實就等於從「人」這個概念轉化為「分子電子原子」這些概念定義,用新的概念替代舊的概念,還是在概念幻覺中兜圈子。這樣還是在概念上定義了有「東西」了。其實,它也不是分子也不是電子,它根本沒有概念。TA就是TA,無法說其它。
反之,如果你依靠思想理智的聰明去解剖一切,就算用無限倍數的超級顯微鏡去放大,解剖到最後連 「分子原子電子」都在顯現效應上發散掉了,確定不了了,找不到了,但思想理智還是會定義出一種情況或狀態,也許會稱為「XYZ能量狀態」,看似好高明複雜的概念啊,還是形成一種概念定義,把無法確定的THAT定義為某種可以確定的狀態了。
讀者:真徹底啊!這又顛覆了我的認知。
明亮:是要質疑一切你認為不容質疑的思想概念,不是我幫你顛覆,只能你自己提高敏感度自己顛覆。
比如,在你思想上認為的「空」不是我說的空。你思想上認為的空是努力要把覺知顯現效應搞空了,消滅了,這是不可能做到的。真正的「空」就是發現它們不是思想上認為的「它們這些東西」或「它們這些情況」,不建立概念定義,不給它們取名了,空不是消滅效應的意思,而是不成立概念定義。我指向的是「無限的無法確定」。
甚至連「無限的無法確定」這個概念本身都無法確定成立,到底咋回事?無法言說!
比如說,當你看到了「光」,思想立刻告訴你這是光這個東西。NO,這不是光,這是什麼永遠無法知道,這就是無法言說的THAT。如果簡單定義成「光」,就已經把THAT有限理解成一個抽象的概念了,給THAT取名了。
比如說,早上醒來,思想上第一個念頭就是「我醒來了」。NO,沒有「我」也沒有什麼東西稱為「醒來」了。這是咋回事?無法言說!無法確定!
更基本的敏感度察覺就是,當「看」發生了,思想理智已經毫無察覺的比光速還快地定義出「看」這個概念了。只有敏感度非常高的你自己才能察覺到這樣的基本概念幻覺。NO,「看」不是看!「看」這個概念是思想理智定義出來的謊言!到底是什麼?無法說!如果非要說,就說這是THAT!
不但思想理智飛快地定義出「看」,還毫無察覺地飛快地定義出有一個「觀察者」在那裡,這個觀察者是不是一種另類的「我」個體定義?當有了一個「觀察者」出現了,就等於出現了「中心」幻覺了。所以,如果你的敏感度非常高,連「觀察」和「觀察者」這兩個概念都發現是思想理智的定義,不是真相。
NO,現實不是「觀察」也不是「觀察者」也不是「觀察的對象」,現實是不可定義的TA,這個TA才是真正的自己。但卻不要去抹殺或消滅「觀察、觀察者或被觀察」這些顯現效應,知道它們不是這回事,一笑置之就夠了。
讀者:我有點斷片,因為這個空的定義和我過去以為理解的不一樣。
明亮:當你摸到自己的大腿,思想立刻告訴你「大腿有硬度」。NO,這不是大腿也不是硬度,這是什麼?這是永遠無法知道無法確定的謎。你只能說這個觸摸感覺僅僅是無限自己的某種意識顯現效應。一切思想告訴你的定義、概念、故事、邏輯都是空的。空的是概念、邏輯、定義、故事。
就像你看電影。如果你不知道電影是假的,思想就會說:看,我看到了一個活人了!當你明白電影裏面放映的一切都是能量顯現效應,電影裏面還有「活人」嗎?沒有了,所以思想告訴你的定義概念都是不成立的。這些比如宣稱效應裏面有「活人」就是概念定義。概念定義才是空。
讀者:就是說思想告訴我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我怎麼能夠超越思想?
明亮:不需要超越思想這個能量顯現效應,只要知道思想告訴你的一切概念、結論、邏輯、情況,通通都是不成立的,這個知道,就是超越了。其它什麼都不必改變。
我說,不需要消滅思想這個能量效應,允許思想這個能量效應流過起伏,不要把思想告訴你的故事內容當成是真的了,既然思想說的一切都不成立,那就讓思想說吧,無害的。
讀者:我相信你說的,但生活中如何着手?
明亮:「你」就等於是思想概念,因為這個「你」就是思想定義出來的不真成立的概念。怎麼可能讓一個不成立的概念「你」超越同樣不成立的「思想概念」呢?
看明白就行了,「思想」是無法超越「思想」的。好消息是,你自己不是你的思想概念,當你明白了思想概念完全都不成立,不再去擁有一切思想敘述的故事邏輯,這就是超越了。但並非要壓制思想這個能量的流動或起伏。
如果有具體做的事情,就是敏感地察覺到一切思想理智告訴你的「概念、情況、邏輯、故事」通通都不是真相,當下此刻完全徹底不是思想理智告訴你的那些情況,這就是你唯一要做的了,沒有任何其它具體可以做的。
不斷讀我的文章,就等於明白了怎樣去訓練敏感度。其實我的文章裏面都仔細解釋了空的意思,但沒有人看明白,都看錯了,誤解了。人們誤以為我說的和某位社會上有名的大師說的是一回事了。
不斷讀我的文章,就是具體的做法。
讀者:我沒實證到之前,只能靠信仰來生活,我百分百相信你的話,而且我這個虛的人做不出真實,只有不斷讀了,希望能讀懂,可連空我都誤解了。
明亮:注意,你察覺一下上面你說的句子裏面,有多少思想念頭創造出來的不成立的概念和邏輯?當你說出上面這段話的時候,估計你沒有察覺裏面沒有一個字是成立的。那個「我沒實證XXX」就不成立。要質疑這些腦海中升起的思想概念,這句話裏面沒有一個字是成立的。
你的思想上相信有一個「你」,還相信了這個「你」需要實證什麼東西。完全不是這回事,根本沒有這個「你」,也沒有分配給「你」的實證任務。你看,這麼基本的邏輯已經是不真成立了,但幾乎沒有人質疑。思想理智是非常難察覺它自己的邏輯是不成立的。
不但沒有「你」這個個體中心在,也沒有屬於「你」的實證什麼的任務在,比如說,要夢裡的夢你去完成什麼任務有意義嗎?
夢裡的夢你說:「我要實證這就是夢幻」,可能嗎?永遠不可能的。因為夢你已經假設了有「夢你」的存在,這個假設已經被確定成立了。下面就不必說了,都是忽悠了。
讀者:可就是這個虛的我讓我覺得我要做些什麼去理解真實,找到自己。那肯定是TA的意志啊?
明亮:可以這樣說,TA就是玩耍,「你可以去實證」啊,但最後你發現根本問題不是實證不了,而是這個「你」這個思想概念本身都不成立。這一發現,就真正實證了,而不是在經驗故事裏面讓一個「我」去完成實證。
為什麼RAMANA要建議你去問「我是誰?」這個問題?而不是要你去證實什麼情況?RAMANA就是要你通過問這個問題發現:連「我」這個思想概念本身是無法確定成立的。一旦發現了這個,你的下巴就會驚掉下來,沒有任何問題了。
你現在的目標就是在經驗故事裏面(夢裏面)讓一個夢幻角色去實證什麼情況,這是可以做的,但卻無法獲得任何意義的。但你有這樣做的自由,直到某一刻,你累了,才發現原本那個要實證的慾望本身不成立。這才是真正的實證。但在這個發現之前,只能慢慢消磨這個慾望。
讀者:我還有見到真實的慾望,強烈的。
明亮:換個說法,你會問無數的問題,都覺得問出來的問題在邏輯上是無懈可擊,是不容質疑的成立的。但你永遠無法獲得可以確定的答案。比如說你一直追求獲得「真理」,卻永遠無法獲得可以確定成立的真理。直到某一刻你突然發現,原來問題的邏輯本身沒有一個字是成立的,它們完全徹底不成立。
比如說,「我是誰?」這個問題的「我」永遠無法確定成立,還有「誰」這個概念嗎?這下你就會覺得問題本身是開大玩笑的,荒謬的,那就不再問問題了,答案也不需要了。這下,就等於真正的答案到了:就是,一切思想想像出來的情況都不成立,無限是無法通過有限的思想理智來理解的。
如果你有這個強烈慾望,就去探索吧,消磨掉慾望只能這樣了。
讀者:而且越來越覺得無從下手,剛開始以為是打坐,後來知道打坐也沒用,又開始破幻,以幻破幻也不好使。
明亮:對,直到讓那些慾望完全絕望了,然後?呵呵…,有趣了!好消息是,你不是你的慾望,你不是思想理智,你不是意識,你是可以明白你自己的。突然你會發現根本無需「明白」什麼,因為你自己早已經是你自己了。是默認的,是DEFAULT的。這就是「無努力」。
還是回到這個基本點:一切思想想像出來的邏輯都不真成立,一切語言說出來的都不真成立。
讀者:那就只好等完全絕望了,可六祖,Robert Adams, Ramada都好年輕自然悟道了。
明亮:對,這是TA的意志。也許可以說是LUCK。真正的明白不是某人可以教你的。誰知道怎麼來的。但我可以說的都說了,如果你感覺到了絕望的味道,這是好事,因為讓思想理智絕望是好事,就是有點體會了。接近了。
如果某人充滿希望,還陷入當真之中,還遠着呢。
讀者:是啊!六祖還不識字呢!我們就算是讀再多的書又有什麼用,只能看TA的意志了。
明亮:六祖根本不是靠學佛學來的。他沒有讀過任何經文。對,讓「你」絕望是好事,因為這個「你」是不成立的概念。
讀者:我是投降了,啥也抓不住,我沒那福分,只是不停讀吧,倒也不怕死了,反正死不了。
明亮:說來說去,就是突然發現沒有一樣東西有屬於「他」的自性。所以,「你」也沒有「你」這個自性, 根本沒有「你」在。但在效應上是有「你」這個感覺的,不需要消滅這個感覺效應。放心吧,明白了以後也不是失去「你」這個感覺效應的。很多人怕失去「我」這個感覺了,無法做人了,這是多慮了。沒這回事。
上面你的感嘆還是幻覺概念。你說「我投降了」,這個投降的「我」在哪裡,你找到這個「我」了嗎?這個沒 有福分的「我」在哪裡?去找找看,在你的腦子裡嗎?或在你的身體里?所以,如果你根本無法找到那個抱怨的「我」,怎能擁有那些「投降」和「沒福分」概念呢?不要擁有這些概念!這些概念和真正的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
讀者:這樣好像明白一點點,沒有椅子有椅子的靈魂,可以坐上去的就是。
明亮:「我沒福分」的這個「我」不是真正的自己,不要去擁有他。其實你看,你察覺到了還是把「我」當真了?認為「我」成立了?好像真有「我」也有「我的福氣」。
對了!椅子裏面不真裝有「椅子」。是可以說椅子沒有椅子的靈魂。同樣道理,沒有「你」有屬於「你」的靈魂。
但你還是在批評那個不需要批評的「你」。批評他沒有福分,賦予他投降的任務。這個「你」根本就是幻覺,幻覺概念怎能配有福分呢?怎能投降呢?
讀者:只是個定義,一會兒明白一會兒糊塗似的,但這是個卡點,得越過去。
明亮:這就是敏感度訓練。不斷察覺各種邏輯幻覺。慢慢成熟。某一刻,只要念頭一起來就明白這個念頭告訴你的都是不成立的概念,不當真了。甚至連「我要明白」都可以放棄了,這才是真明白了。甚至連「我要幸福」都放棄了,這才真福氣了。一切都是TA,沒有「你」的事情。
我是沒有幻覺的。我不要幸福。因為我是TA。只有幻覺上的「我」才希望獲得幸福。一旦不再追求幸福,嘿嘿,是什麼味道?只有你自己可以嘗到!無法言說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