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飛雪
1.
我是靜姨,山東人,到了42歲才熬到兒子。家裡窮得叮噹響,可是,有了兒子,我覺得滿臉都有光,趙磊就是我倆的盼頭,老伴都說趙磊就是我的精神支柱。
我和老伴一輩子在田裡摸爬滾打,終於把兒子趙磊供出來了。
趙磊大學通知書到的那天,我和老伴請全村的父老鄉親吃了大鍋飯,一是心裡真高興,二是老伴想撐撐門面,炫耀炫耀。
趙磊上學走那天,我們全村的都給他包了紅包,10塊的,20的,100的,都是農村人,靠天吃飯,錢雖然不多,但是,大伙兒的心意都到了。我們村子不大,但是,村風很好。村民都很團結,一家有困難,全村都伸手,一人有喜事,全村都慶賀。
在這氛圍下長大的趙磊,打小就善良,在學校里深得同學的喜愛。這不,大學剛畢業,他的同班同學梁靜就挑明了要跟他處對象。
梁靜是城裡姑娘,還是獨生子,條件和我們比,那簡直是天上,她看上的就是我家趙磊的人品好,心眼實在。
彩禮都沒要,梁靜爸媽還要陪嫁婚房,被我和老伴拒絕了。房子還是按規矩,是我們給買好了,我家喜事只能接着辦。全村人都羨慕我家。
沒過一年,我孫子就出生了,喜事一樁接一樁,我嘴角都笑歪了。
2.
我以為我們就永遠會順遂下去,沒想到,孫子滿月宴那天,我老伴突發心梗,兒子第一時間把他送到醫院,還是沒拉回他的命。
我們家當天紅事變白事,我眼都哭腫了。
七天後,老伴下葬。梁靜拉着我的手,要我跟他們去城裡,她們怕我想不開。我邊收拾衣服邊說:“不用擔心我,只要有趙磊在,天塌下來,我都不怕,我都能活下去。”
誰沒個生老病死的,老伴這都六十多了,走,這是遲早的事。
到了城裡,梁靜讓我住的主卧,都不讓孫子纏趙磊,白天有空就讓趙磊陪我溜達,晚上,還讓趙磊陪我說話,沒出一個月,老伴給我的傷痛都不那麼明顯了。
趙磊一個勁誇,能娶到梁靜這個通情達理的媳婦真不容易。是啊,我們村裡好多老人,兒子娶了媳婦,連過年,媳婦都管著兒子,不讓他們回家過年,也不讓兒子給父母錢。
我嘴裡說著是,可是,我心裡不服氣,那是因為我兒子趙磊優秀呀!
只要趙磊出差,我一天能問三遍,他啥時候能回來,梁靜給我說:“媽,他開車,不能接電話,可是,他又擔心您有事,所以,他都提心弔膽的,您有啥事就給我打電話吧。”
我哼了一聲,這是嫌我和她爭趙磊了么。我偏不。
由於我的固執,意外發生了。
3.
趙磊都走到我們小區門口了,看到我一連打了四個電話,他就接了,恰好後面的一輛土方車撞了上來,趙磊當場就走了。
那天,所有的場景我都不記得了,我睜開眼就會暈過去,睜開眼就會暈過去。
趙磊下葬我也不知道,等我真正清醒過來時,趙磊這個120平的房子里,擠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我們全村一家派一個代表,都來看我了。
那是4月份,村人還給我帶來我最愛吃的洋槐花,我看着洋槐花又哭了,趙磊最愛吃槐花餅。我的幾個老姐妹坐在我床頭勸我,想回家了就打個電話,她們讓兒子開車來接。聽到兒子,我又哭了。
老姐妹們都回去了,我睡不着,晚上望着天花板發獃。兒子走了,我還在這個家啥意思,可是,我走了,這個家都是趙磊的影子,我連點念想都沒有了。
我越思慮越不能吃也不能睡,梁靜看着我直嘆氣。
她把孫子推給我,說回家看看娘家媽去。
4.
沒出一個小時,梁靜居然帶着梁媽來了,還帶着行李。梁媽在客廳轉了一圈,直接提着行李就進了我房間。我沒好氣地說:“我不想和人同住,我睡不着。”
梁媽也沒客氣:“老嫂子,這家是我女兒的家,我得住主卧,你搬到那邊書房去吧。”
窩憋了一肚子的氣都沖了出來:“這是我兒子買的房子,我偏不讓給你,我得住到死。”我狠狠地把她行李扔出去,把門關上了。
等晚飯時,梁靜臉拉得老長,說她媽住不上主卧就回去了。
她說著給我端了杯熱牛奶,說讓我喝了好睡眠。
裝什麼裝,我兒子才下葬三天,她居然把娘家媽帶來跟我爭主卧,平時,我兒子活着的時候,她那麼賢惠,真是人走茶涼,我兒子剛沒,她就這麼對待我。
5.
我這個人從小就是吃軟不吃硬,你硬我比你還硬,想趕我走,我還真就不走了。我兒子買的房,他不能住,我就得替他住着。
心裡窩着一股氣,我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梁靜都是把錢放到我客廳茶几上,她不說,我也不客氣,也不心疼了,想吃啥買啥,想穿啥買啥,反正不花,她早晚得改嫁。我兒子的東西都得歸她了。
這樣過了兩年,我身體比之前還硬朗。梁媽偶爾來,我也不理她。
那天,她過來送桶花生油,她在梁靜卧室嘰咕了一陣子,我看着她抹着眼淚走了,我心裡一絲得意,一準是這母女倆鬧彆扭了。我佯裝去扔垃圾,她前腳走,我後腳跟着下去。
我聽到她的電話,我楞在那裡。
“我的傻梁靜,她還是死活不同意改嫁,她說她要替趙磊給他媽養老送終,那老太太還不領情,天天給我女兒甩臉子,你說我女兒圖啥呢,因為梁靜安排我去跟她爭主卧,她現在連我都不搭理,梁靜為了她,弄得俺娘倆里外不是人。”
我越聽越迷糊,我快步走上去,拉住梁媽。
聽她講完,她哭我也哭,最後,我倆抱着哭。
6.
原來,梁靜知道,趙磊死了,我想回老家,可是,我就趙磊這麼一個兒子,回老家誰照顧我呢。村民是好,可是,人家照顧我十天半月行,可是,以後呢。
梁靜想讓我留下,可是不知道咋勸我,趙磊死時,她就跟我老姐妹請教,是我老姐妹告訴她,我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讓梁靜先趕我走,我就會鐵定和她對着干,就肯定不會走。梁靜這才去求梁媽來跟我爭主卧。
梁媽抹着淚說,她當初真不肯,我剛喪子,她是真不忍心。可是,她不能辜負梁靜的一片孝心,這才答應了。只是,趙磊走後,梁靜過得太苦了,她經常一個人哭。
哪個當媽的不心疼子女,梁媽心都操碎了,梁靜還是不捨得我,不願意改嫁。
我抱着梁媽的胳膊,哭着說:“我錯怪了梁靜,我只為自己考慮,卻沒為她考慮,本來趙磊就是因為接我電話才出的車禍,她一句話都沒責怪我,還這麼為我着想,我不能再自私糊塗下去了,梁靜還年輕,應該尋找她的幸福。”
真心換真心,梁靜是個好兒媳,她在趙磊走後,還一直為我考慮,我也應該為她做些事了。
親人們,你們有什麼好辦法,幫幫我,我怎麼才能勸動梁靜改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