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陰溝裡翻船了吧

1

余江是在局長安排的一個小飯局中認識彭小靜的。

憑直覺，彭小靜跟局長關係不一般。

彭小靜對局長，太隨意了，雖然局長現在是余江單位的局長，不是彭小靜的。但據說以前在彭小靜單位呆過。而彭小靜的身份不過是一個普通員工，按說跟局長隔着十萬八千里，可是那眼神，那口吻，那姿態……

就像局長是她親戚似的。

還撒嬌讓局長替她喝了兩杯酒。

局長到余江單位新上任不久，還不到一個月，但作為貼身小秘書，余江已在最快時間判斷出了局長的個性。

局長真沒那麼好脾氣的，上任後第一次開全體會，因為辦公室主任手機忘記調靜音，中途響了兩聲，局長直接拍了桌子。

但那頓飯，局長看着彭小靜眉開眼笑的，還跟她咬了兩次耳朵。還笑着讓余江給她倒了兩次酒。

所以後來，彭小靜主動跟余江留電話加微信的時候，余江簡直都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了好吧。

雖然一開始，他真沒咋正眼瞧彭小靜。

彭小靜不漂亮，個不高，臉有點太圓。有點嬰兒肥。

明顯是那種沒有腰身的身材，上下一籠統。

唯一的優點是年輕，皮膚白。

胸應該不小，能在一籠統的身材里突出出來。

彭小靜跟局長竊竊私語的時候，余江偷偷想了一下，莫非，局長就是看中彭小靜膚白胸大？

彭小靜也就二十四五的樣子，局長呢，都五十齣頭了。

但心裡怎麼活動，表面上余江都不動聲色，適當插兩句話，適當為彭小靜服務服務。

彭小靜呢，也真是外向的性子，或者是恃寵而驕吧？剛讓局長替完了酒，又跟余江碰杯，還喝得豪放。

局長一點不生氣，說小余真是長得好，討女孩子喜歡啊。

說的余江都心慌起來了，好像局長是吃他醋了似的。

余江怎麼能讓局長吃醋呢？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彭小靜偏又火上澆油，藉著一點酒意對局長說，領導你可答應我的，負責給我找個男朋友。呃……彭小靜指指余江，扯了扯局長袖子，說就要余江這麼帥的。

余江差點跳起來，想彭小靜這是啥套路啊？這不明擺着害他呢嘛。

但局長偏偏又不吃醋，大大方方地、不無寵愛地說，好，答應你的我保證做到。

局長笑着看了余江一眼，可惜人小余名花有主了……沒關係，就照着這個模樣給你找。等你結婚的時候，給你一個大紅包。

不能賴賬啊！彭小靜說。

不賴賬。局長笑嘻嘻，哪還有平日里半點的威嚴。

這段對話後，余江懵逼了，彭小靜在局長那裡，也真太太太……隨心所欲了，竟然讓局長給找男朋友，竟然還要大紅包……

然後，余江就生出對彭小靜的隱隱拜服來。雖說是不正當關係，但一個姿色平平的女人，能把對方操控成這樣，也是需要道行的。

所以幾天後，彭小靜發微信給余江，說突然有些無聊想喊他吃頓飯的時候，余江一下就答應了。

余江答應後，彭小靜又問了句，不耽誤你陪女朋友吧？

余江回了個笑臉，猶豫了一秒鐘後緊跟着來了一句，哪來的女朋友，早吹了，還沒來得及給領導彙報。

彭小靜就發了個恍然大悟的動圖過來，說那就好。

2

余江撒謊了。

余江是真有女朋友的，一個幼兒園老師，談了一年多了。半同居狀態。

余江還是挺喜歡幼兒園老師的，不光漂亮，脾氣也好，溫柔順從。

唯一不太圓滿的，是家境不好，農村長大的姑娘，考了師範出來，現在還跟別人合租房子住着。

偏偏余江家境也比幼兒園老師好不到哪裡去，僅有的差別，是他學歷高了點，有個公務員身份，自己租的房子。

談了一年多戀愛，余江都沒敢提結婚的事兒。

倆人捆一起，也交不起一套房子的首付。租房子結婚？余江想一想，就覺得那種人生有些暗淡，心裡就有些，憋悶。

窮不是一種傷痛，窮簡直是一種絕症。

余江拼了那麼多年，就是為了以後不過窮日子。

幼兒園老師倒是不太在意，但是余江在意。跟他一起考上公務員的另一個男人，去年娶了一個暴發戶的閨女，一結婚，豪車就開上了。

余江覺得他連不屑的資格都沒有，如果說有，不過嫉妒罷了。

所以，儘管余江心知肚明，彭小靜約他吃飯，目的不在吃飯，留聯繫方式的時候，彭小靜的眼神就不單純了。

但余江，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

現實逼着余江一下就對幼兒園老師心猿意馬了。不知怎麼，余江有種感覺，彭小靜那裡，有他想要的另一些東西。

不光是彭小靜跟局長的關係，而是，彭小靜對這種關係的掌控。

余江能感覺出來，彭小靜在局長那裡，是非常有話語權的。

局長簡直是對彭小靜言聽計從啊。

余江隱約覺得，搭上了彭小靜，就等於搭上了局長。

在余江所有的人際關係里，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讓他搭上領導階層。彭小靜是第一個，還是自己跳出來的。無論如何，余江覺得，不能清高地錯過去。

然後那天下班後，余江騎着小黃車朝彭小靜約定的地點而去的時候，幼兒園老師姣好的面容，就在他眼前模糊起來。

彭小靜點了一桌子菜，還提前把賬結了，一點沒讓余江為難。

否則余江真會為難，那頓飯他要付了賬，房租都會受影響。

吃飯的話題被余江巧妙地不露痕迹地牽引着，圍繞局長展開。

局長的喜好，習慣，脾氣。

彭小靜笑嘻嘻地說，他就是狐假虎威，看着挺厲害的，其實沒啥。

補充一句，還是妻管嚴。

余江倒是真意外了，脫口問道，你認識局長老婆？

彭小靜哈哈笑起來，豈止認識，他老婆沒事經常喊我吃飯逛街。

余江忍不住暗暗唏噓，真不知道是局長老婆遲鈍還是故意裝傻，或者這也正是彭小靜的高明，大隱隱於市，姦情隱於別人夫妻之間，看上去倒是光明磊落。

余江才不信，彭小靜跟局長是清白的。

而且為防止出烏龍，他也打聽清楚了，彭小靜和局長確實沒有任何親戚關係。

但余江表現出來的，卻是幾分羨慕，說跟領導把關係處成那樣，也真有你的。

彭小靜極其淡然，領導怎麼了，離開單位，領導也就是個普通人，也需要有朋友有業餘生活的嘛。

余江偷偷撇了撇嘴，暗忖，跟領導做朋友，他倒也想，關鍵領導不想啊。

3

整個吃飯過程，彭小靜都表現得坦蕩磊落，好像半點也不藏着掖着。

但余江覺得，那正是彭小靜的套路，把什麼都放在表面，就顯得光明正大了。

他就在她套路里，假裝渾然不覺，亦步亦趨。

飯後，余江說提出送彭小靜回去。彭小靜就笑起來，怎麼送？

余江蹭地紅了臉。

彭小靜看到他是騎着小黃車來的。

彭小靜說，還是我送你吧。

走出飯店，把余江領到一輛白色小轎車跟前，摸出鑰匙搖控開了車門。

余江覺得，彭小靜拉開車門坐進去的姿勢，真挺洒脫的。在路燈黯然的燈光底下，有那麼一刻，彭小靜那張嬰兒肥的臉，居然顯得熠熠生輝起來。

又吃了兩頓飯，彭小靜便跟余江表達了想要跟他戀愛的願望。

彭小靜說，咱們也正式一點，就讓你們局長和局長夫人當媒人，如何？

一下就打中了余江的軟肋。

余江動了動小腳趾都能想出來，彭小靜能把局長控制到這樣，日後，局長在他的前途中錦上添花，簡直必定的。

改變命運，才是余江人生的終極目標，而不是，娶一個溫柔可人，願意跟着他一起租房子，掰着指頭過日子的女人。

余江轉頭就跟幼兒園老師提了分手。

他不能留着這個尾巴讓彭小靜發現，這會影響到他日後的發揮。

余江也沒騙幼兒園老師，陳述了一下生活現實，陳述了一下利害關係，余江對幼兒園老師說，你就當我是一個勢利小人吧。

幼兒園老師看了他半天，說不是當，你就是一個勢利小人。

然後半點沒糾纏，把自己東西打了個包，乾脆利落地走掉了。

余江心裡還是難受了一下，為幼兒園老師的離開，也為自己的……勢利。

但那點難受，很快就打消了。

彭小靜一點都沒虛張聲勢，轉頭，局長就找了余江，撮合他跟彭小靜的關係。

局長就是局長，在提起來這件事的時候，完全是一個領導對一個長輩的關懷和操心，半點曖昧，半點醋意，半點不快都沒有。

局長說，小靜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是個聰明姑娘，也大氣，你們倆真結了婚，互相配合著，能過好。

余江又深深佩服了一下局長的高屋建瓴，幾句話，就把自己跟彭小靜結合的優勢提了出來。

余江便跟局長保證了一番，保證把工作搞好，也跟彭小靜，把生活搞好。

就這麼水到渠成地，余江退了房子，搬到了彭小靜那裡。

4

不過第一次把彭小靜塞到身下的時候，余江克制着，還是彆扭了一下。

倒不是因為彭小靜沒有腰身，一籠統。而是突然想了一下彭小靜跟局長的關係。

幾分鐘後，余江才用現實的心，蓋住了一個男人的自尊。

卻沒想到，彭小靜突然表現出一種和平日的大大咧咧格格不入的、讓余江不明所以的……羞澀。

彭小靜問余江，會不會疼啊？

余江心頭一梗，突地再次軟了下來。彭小靜當然不可能是第一次，那麼，難道她去修了處女膜？！

這讓余江有些說不出的懊惱和憤怒。

他都橫下心來閉着眼睛，接受彭小靜曾經是局長的女人了，彭小靜，卻給他來了這麼一出。偏偏，他又不能拆穿。

他總不能問彭小靜，別說你跟局長沒睡過？當我是傻子呢？

他只能由着彭小靜當他是傻子，這樣的時候開撕，前功盡棄，兩敗俱傷，啥好處都沒有。

於是，余江只好一邊忍着那種被當成傻子的噁心和憤怒，一邊虛與委蛇地激動着呵護着彭小靜的第一次。

但彭小靜從態度到實質，都裝得太他媽像真的第一次了。

完全是幼兒園老師第一次的翻版。

余江憤憤地覺得，彭小靜的套路，太特么深了。

兩個月後，余江跟彭小靜就領了證，彭小靜不光演了一出處女的戲碼，還很快就懷上了。

那一抹籠統的身體意想不到的豐潤又肥沃。

算是把他余江徹底陷進去又捆結實了。

事已至此，余江覺得也好吧，捆結實他也就死心了。也就更容易跟彭小靜開口，讓她從局長那裡，給他鋪路。

余江也不擔心孩子不是自己的，彭小靜套路再深，肯定不敢拿這個賭。

但沒等余江正式把願望提出來，局長出了事。

局長一次開着公車去酒店吃飯，被人拍下來指名道姓地發了微博。

網絡把小事鬧大也就是分分鐘，結果，紀委一介入，便從這次簡單的濫用公車和公款吃喝，查出了一系列問題來。

包括，侵吞前單位小金庫覺公款，並做了一系列假賬。

拔出蘿蔔帶出泥，侵吞公款的是局長，做假賬的是彭小靜。

彭小靜當時的身份是單位的一個小會計。

彭小靜被帶走調查的時候，余江突然明白過來，他是扎紮實實上了自己的當。

彭小靜之所以在局長跟前那麼任性，隨意，為所欲為，不是因為掌控了局長的下半身，而是掌控着局長的把柄。

彭小靜那輛車，也是從小金庫里獲得的酬勞——他們之間，就是一則笑話里說的，根本就是赤裸裸的金錢關係，而非什麼男女關係。

是余江在這些事上見識太短。

彭小靜去到就什麼都交代了，因為懷着孩子，交代完，彭小靜就被放了出來。

當然放出來不是結局，所有該吐出來的錢，該負的刑責，還有其他問題，日後都會一一追究。

彭小靜一出來，就先去醫院做了檢查。

然後拿着檢查結果給余江打了個電話，說孩子安然無恙，並且，還是雙胞胎。

余江感覺到兩手都是顫顫的，覺得握的不是電話，而是個炸彈，卻又扔不出去。

也就剛掛上電話，余江收到了一條微信，是幼兒園老師發來的，幼兒園老師說，照片是我拍的，微博是我發的，事情是我捅出去的。

幼兒園老師說，余江，女人是會恨的。我恨你。

余江腦子嗡嗡成一片，想說句什麼，吭哧半天啥都沒吭哧出來。

後來終於漲紅着臉把手機扔了出去，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氣，卻也就扔在了自己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