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初年,福建延平縣有個讀書人,名喚司洛意。
雖說是個男子,卻生的膚白如雪,眉清目秀,就算是女子在他面前也是自愧不如。
司洛意平時行為處事十分謹慎,從不去風月場所,所以年近十九歲,也沒有成親,孤身一人。
這一年,因臨近科考,司洛意忙於準備應試,便在城北租了余家一座舊花園。
這座舊花園裡面樹木茂盛,花園的後門外邊還有一條小河,河兩岸非常幽靜,人煙稀少。
司洛意搬來花園居住的時候,正值盛夏炎熱時節,因此,他早晚都在河邊散步,排遣讀書的煩悶。
一日,司洛意又來到河邊,由於外面天氣炎熱,再之河水十分清澈,情不自禁的脫下鞋襪,坐在石頭上用水洗腳。
正當他享受着清水的冰涼之時,突然聽到河對面傳來了女子的陣陣嘻笑聲。
司洛意驚慌地抬頭一看,原來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正從河對岸蹚水過來,明明見她從水中走過,身上卻是乾的。
司洛意看到女子如此,心中有點害怕,卻壯起膽子喊道:“何方妖物,打算過來害我?”
那女子則微微一笑說:“恐怕人世間再也沒有像我這樣的美人妖怪吧?”
司洛意趕緊把腳抹乾,拔腳要走。
沒想到那女子神出鬼沒,竟然站在了他的前面,並笑着說:“公子,你睜開眼看清楚了,我是好好的一位姑娘,怎麼在你眼中反而成了妖怪?”
司洛意反問道:“你不是妖怪的話,為什麼過水而不濕身?”
那女子也是振振有詞:“看你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有沒有聽說聖人走入水中濕身,凡人走在冰上都會濕腳?”
司洛意說:“我倒是聽說,只是此處人煙稀少,你一位姑娘家,為何出現在此處?”
女子委屈地說道:“我這個人喜歡遊山玩水,今天到你這裡來,沒有提前告訴你,讓你產生困惑。
剛才我那麼解釋,你都不信,還懷疑我是妖精,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各走各的路,不必再說了。”
說完委屈的快掉下眼淚來。
司洛意見不得女子受委屈,起了憐香惜玉之心。
他心想:“不如,邀請她去書房,聊聊天什麼的,豈不是很好玩兒!”但又一想,萬一她真是妖怪,又應該如何,所以很猶豫。
誰知那女子一下就猜出他的想法,便撒着嬌說:“難道我一個弱女子,還能加害於你?”
於是,兩個人肩並肩向書房走去,快到花園門外時,遇上了司洛意的書童,女子藏在大樹後面。
快到花園門外時,迎面遇上了司洛意的書童,女子急忙掩在樹後。
書童迎上前說:“洗澡水都涼了,公子你上哪兒去了,這麼久了才回來呀?”
司洛意沒說什麼,隨書童回去。那女子隨後也偷偷地進到書房裡。
正當司洛意洗澡的時候,那個女子也走了進來,捂住嘴一直笑個不停。
司洛意看着她嬌媚的樣子,心裡十分歡喜,便大聲對書童喊道:“我自己洗澡,你就不必再進屋了。等下洗完澡我就要休息了。”書童在外面連連稱是。
他笑着對女子說:“你一點都不害羞,看起來真像一個情場老手。”
少女斜眼看着司洛意說:“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我看上你了,想做你的妻子。”
司洛意聽到她動人的話語,心裡不禁湧起了愛意,突然臉紅了,說話時甚至有些顫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女子見司洛意已經情緒激動,便去關窗,放下窗帘,拿起桌上散落的書籍,點上蠟燭,坐在司洛意對面聊天。
她一會兒讀詩,一會兒找墨硯,胡亂塗寫,一會兒和司洛意下棋,一會兒又和司洛意打哈哈。
過了一會兒,她問司洛意:“你能喝酒嗎?”
司洛意答道:“不能多喝。”
女人聽了這話,立刻用摺扇捅了捅司洛意的肩膀,說:“那說明你還是能喝的!”
說完,她迅速掀開柜子的紗簾,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口的罐子。
她端上來一個罈子,裡面裝着醇香的酒,還端上來一盤色香味俱佳的小吃。
司洛意見了,奇怪地問:“這些好東西是哪裡來的?”
女子說:“我早就把這些好東西放在你家裡了。吃飽喝足就行!”
司洛意知道這裡面一定有玄機,但他現在心思全在女子身上,也不覺得怪異。
吃完女子帶來的東西,他一下子覺得精神百倍,力壯如牛。
於是,兩人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女子道:“我姓余,叫諾塵。我曾給這座舊花園原來的主人當過丫環。
園主人全家搬到城裡去住了,只留下我一人看守院子,今天我十七歲。
父母兄弟也都流落他鄉,居無定所,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們去什麼地方了,你如果能夠收留我,我願意留在你身邊伺候你,當你的小妾。”
司洛意喜出望外道:“我也孑然一身,若能和姑娘結為連理,不失為一大幸事。”
就這樣兩個人一直聊到天黑,從地上聊到床上,成就一夜歡好之事。
從此以後,每到晚上,諾塵如約來到司洛意的書房,二人同床共枕,歡喜極了,難捨難分。
不久,司洛意進京應考,一個多月後才返回院子。
諾塵見他回來了,非常高興,立刻為他擺酒接風。
在席間,司洛意談起這次的科考文章,他覺得寫得並不如人意,難免露出了幾分失望的神色。
諾塵安慰他道:“公子你不用憂愁,當今的科考場上,根本不講什麼文章做得好壞。你是否真有學問不重要,只要你的祖上有德,一定保你高官得中。”
到了發榜時,司洛意果然得中了第九名,一時間聲名遠揚,人人羨慕不已。
那時,司洛意有一個朋友,秦生,他也中了舉人。
秦生是已故太守的孫子。
他不僅年輕,而且相貌英俊,但是輕浮,是個浪子。
他邀請司洛意到他家喝酒,司洛意借故不肯去,但秦生隨後自己趕到他家,駕着司洛意去他家吃飯。
來秦家喝酒的有五個人,都是秦生的老朋友,所以幾個人一直喝到深夜才回家。
想着太晚了,司洛意想要離開,卻被秦生一把拉住了。
既然離不開,晚上只得留在秦家過夜。
秦生醉醺醺地對司洛意說:“兄弟一向守身如玉,連睡覺都不脫衣服。現在你我已得中舉人,不久就可出任做官了,所以今夜不妨放縱一晚,我們一起同寢,多聊聊如何?”
司洛意明白他的心意,心裡一百個不情願,搖頭表示不同意,還是請求分開居住。
秦生說:“哎呀!你看,我一時大意,忘了提前給你準備床。”
說完,他給兩位書童使了個眼色,暗示他們強行脫下司洛意的衣服。
司洛意喝了點酒,頭暈目眩。雖然他不聽話,但是他的衣服都被兩個書童脫掉了。
秦生看到司洛意健壯如牛,不由得目瞪口呆,把兩個書童打發走,關上門,問他為什麼身體變得如此強壯。
司洛意臉紅了,一句話也答不上來。
秦生卻板著臉道:“你我情同手足,難道這點事情也不願意透露給我?”
在秦生反覆的詢問下,司洛意只得把與諾塵交往的經過告訴了秦生,千叮嚀萬囑咐秦生說:“希望你不要告訴別人。”
秦生聽了,直截了當地對司洛意說:“你看樣子是惹上了妖物,要趕緊成親沖喜,否則你怕是有大難。我妻子有個妹妹,長得貌若天仙,介紹給你做妻子。”
司洛意父母早就沒了,只有他一人,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他也聽說秦生的妻妹長得漂亮,家境不錯,就答應了這門親事。
第二天,秦生把自己要為司洛意作媒的事情告訴了妻子。妻子也很高興,馬上起身去了娘家。秦妻的父親,早就看中了司洛意的才華,爽快地答應了。
從此,司洛意就待在秦生家裡,再也沒有回過舊宅子。
幾天以後他們擇定了吉日,成了婚。
司洛意看新娘子果然長得十分漂亮,心中暗暗歡喜。
但是洞房花燭夜的時候,夫妻卻無法圓房,新娘很不高興,司洛意懷疑與諾塵有關。
新婚第三天,新娘攜司洛意回娘家吃熟食酒,娘家的男女親戚來了一大幫。
正在大家舉杯歡樂飲酒時,突然有一個女人闖到宴席前,口口聲聲要找司洛意。
司洛意一看是諾塵,驚嚇得後退幾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諾塵憤怒地指着司洛意說:“你果真是一個薄情無義的小人!我哪一點對不起你,為什麼一見到美人,就很快地將我拋棄了呢?”
司洛意聽了,低着頭不敢應聲。這時秦生也來了,他一見諾塵,立刻被她的美艷驚得瞠目結舌。可是轉眼之間,諾塵又不見了。
在場的人深為詫異,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唯有秦生心中明白。
自此之後,秦生就像丟了魂魄,他終日哀嘆,家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半個月後,司洛意去朋友家喝酒,喝到半夜才起身回家,走到半路上,發現有人跟蹤他。原來是諾塵的兩個丫鬟。
她倆上前一把抓住司洛意的衣襟說:“小娘子叫我倆帶公子去家裡,請你老老實實跟着我們走。”
司洛意本想拒絕,但是因為喝了酒,渾身無力,只好跟着兩個丫鬟去了。
到了余家花園後,司洛意看見諾塵坐在小河岸邊的石頭上掩面哭泣。
司洛意因為心裡有愧,不敢往前走,兩個丫鬟便強行按着司洛意跪在諾塵腳下,一齊大喊:“我們把薄情郎抓來了!”
司洛意下跪磕頭求饒,說:“我知道自己有錯,請娘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我一命吧!”
諾塵聽了他的話,更加生氣的說道:“你還記得我們有一段情?只是你喜新厭舊,見金忘玉,枉廢我對你的一段情。我現在恨不得殺了你。
本來我想打死你,又害怕弄髒了自己的手,但是今天我必須給你點教訓,讓你去報答你祖上的陰功陰德。”
說完,她命令兩個丫鬟脫去司洛意的衣服,折了一根柳條,狠狠打了司洛意的背幾十下,然後把司洛意扔在一塊石頭上揚長而去。
司洛意像做了一場噩夢。
司洛意遭到如此羞辱,好像做夢一樣,一個晚上竟然不能翻身坐起。直到第二天天亮,才能站起來走動。於是,他連滾帶爬地跑回符家。把遇見諾塵的詳情告訴了秦生,嚇得他滿身淌汗。從此,他們再也不敢踏進余家花園半步。
但是奇怪的是,司洛意從此失去了生育能力。
秦生聽着,嚇得渾身是汗。
從此以後,他們再也不敢踏進老宅子一步。
多虧了司洛意的才華,他最後步步高升,成為尚書省的高官,掌管重要的差事。後來司洛意從秦生那裡領養了一個兒子做養子。
改自明清志怪小說,不要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