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到人不可能記得剛出生時的事情,那最早記得的事情是什麼呢?
每當我沉下心情回憶,去思尋回憶的盡頭。我總會想起一個雪夜,我肯定還不會走路,腳上穿着虎頭鞋,包了一層又一層的披風。爸爸媽媽抱着我,去鄰居家串門。那是一個月光極美,滿天星光,剛剛停過的雪把村子籠罩成了凹凸有致純凈的白色。白色的村莊,白色的街間小路,和皎白的月光相互照應,整個世界彷彿被罩上了光環。
我依稀記得去串門的位置,是在出了老鄉的門,往西,沿着一個小小的衚衕,走過兩個房子的後牆,然後朝北的那家鄰居,因為他們家也有一個同歲的寶寶。只記得在他們家裡的溫暖,和幫我解開披風,出來時有穿上披風的一些片段的畫面,和依稀間一個胖胖娃娃的畫面。
那時候我應該還不會說話,所以並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這讓我更加專註那夜的星光,我好奇天上是什麼一閃一閃,好奇天上光亮的大圓盤,好奇深邃的天空後面是什麼。我當時肯定是陷入思考的,一種看見最初的美景的震撼和不能、當時也不會形容地讚歎。
也正是這最回憶盡頭的畫面,讓我一直很喜歡黑暗。
有一首國外的老歌的歌詞這樣寫: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嘿黑夜啊我的老友
I've come to talk with U again
我又來找你聊天了
第一次聽得明白這個歌詞,就很有共鳴,因為我肯定是從剛會思考的時候,就喜歡上了黑夜的感覺。
雖然隨後黑夜不僅帶給我以上說到的美與讚歎,也有恐懼的回憶。
應該是我剛會咿呀學語的時候,也是一個冬天的黑夜,我和父母正住在老家小院,我以為是我出生時印象的房間里,糊着草紙的天花板,雕着簡單蘭花花紋的木製窗戶上剛貼嚴過冬的白色窗戶紙。
那天村裡應該是有家人辦喪事或者喜事,父母把我哄睡後就去看吹舞班唱戲去了。不知道是什麼確切的時間,我醒了,剛醒來聽見外面吹吹打打的聲音,沒有在意,後來發現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於是大哭大鬧,沒有人答應,於是我站在土炕上,扒着窗戶開始哭喊,把剛貼的窗紙撕得乾乾淨淨。可能有鄰居聽見的我的哭鬧,把父母喊了回來,媽媽一把把我抱住開始哄我,爸爸則看着被撕的已經透風的窗戶哈哈大笑,應該是笑我挺有本事,把剛貼的窗紙破壞的那麼徹底。
於是第二天,又被重新糊上了白白的窗紙,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會總覺得出生後有過有白色窗紙的印象吧。
我猜想,那晚我肯定感受到了害怕甚至恐懼,但這也絲毫不影響我還是那麼的愛黑夜。
相反的,我每到天剛亮醒來,都會哭一場。我甚至記得,我每天醒來,天蒙蒙亮會哭的場面。
這應該是我三歲左右的記憶了,當時我住在姥姥家,一個離老家五六里地,在村子東邊的丘陵頂上,當時父母去外地打工,把我放在姥姥家,由姥姥、姥爺和六個姨照看我。從小,姨媽們都說我是愛哭鬼,尤其是早上醒來,總要哭一場。開始姥姥還以為我是餓了,找村裡正奶小孩子的媽媽喂我奶。我雖然已經不記得怎麼吃奶,但卻記得姥姥家鄰居一位好心的嬸子解開衣服喂我吃奶的那一瞬畫面。
但又不能總是麻煩人家啊?我和姥姥姥爺住的房間,同時也是廚房。農村的主房幾乎都是坐北朝南,房間的最北邊是床。西邊是一張厚實的木桌,東邊是一個上着紫紅色漆的柜子,柜子旁邊堆着煤塊。再往南就是用磚壘的灶台。姥姥總會起床後,掰一小塊饅頭焙在煤火旁邊。等我一醒,正要哭出聲的時候,就把饅頭給我,讓我吃。
這才解決了我一早醒來就要哭的毛病。
後來家人們說為啥我一醒就哭,有人說我是早上醒的時候出生的,所以那時愛哭,也有家人說,那時家裡太窮了,吃不太飽,是餓得哭的。對我而言,這讓我養成了夜來歡的習慣,喜歡黑夜多過喜歡清晨和白天。
可解決了早上哭的毛病,並沒有解決我是個愛哭孩子的毛病,按理來說,那時的我,在姥姥家,一個八個人的家庭,我是唯一的孫輩,是集所有人的愛為一身,是最得寵愛的。可我就是愛哭,早上哭的問題解決了,其他愛哭的毛病一點沒少。每當看見有人吃東西沒讓我吃,我總會哭。
而哭得更多的,是和鄰居家的同歲娃娃、小朋友。我小時候運動能力很差,都是很小的娃娃。他們又跑又跳,爬高上低,我也追不上他們。要不是不敢從高的地方往下跳,和他們打鬧,也沒他們靈活,他們輕輕一撞,就會把我撞倒。我是追不上他們也哭,被撞倒也哭。
家人們被我鬧得哭笑不得,說是不是他們和我擱氣,不讓和他們玩了。我記得當時腦海里,想和他們玩,又玩不過他們,怕和他們玩的糾結印象。一聽不讓我和他們玩,我又鬧得哭起來了。
有一次也是因為這個在哭,一個來姥姥家串門的,據說會算命的老先生,正抱着我。笑眯眯地問,孩子哭什麼呢,讓我給你看看你的命怎麼樣。然後我止住了哭,盯着他。他說好啦,你可是好命,是吃公家飯的。然後我思考半天,公家飯是啥飯。
姨媽們當時有的上中學,小姨還在上小學。我和鄰居的小男孩玩不過,就和小姨和他的同學們玩,學着和她們織手套,甚至她們還給我穿裙子帶花的打扮我。
甚至有一次,直接穿站裙子帶着花就跑出去找鄰家的小朋友玩了。哪知道剛一去,看見他氣鼓鼓的,當時就感覺不妙,果然他推了我一把,說不和你玩。一下就把我推倒了,我又哭咧咧地回姥姥家了。姥姥家這會兒又有鄰居串門,人家說,這麼漂亮的小妮兒怎麼哭成這樣。姥姥哈哈大笑,說這是我外甥,不是小妮兒。
這就是我最早的思考和一些交際了,人們總會說好朋友叫發小。
那個雪夜裡第一眼見到的胖娃娃,和姥姥鄰居家讓我哭鬧了不少次的小朋友,都是我的發小,無可替代的發小。
在一起有許多有趣和無法忘記的事,那要放到以後再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