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回顧:
我被十年不見的父親和繼母,賣給了將軍府,嫁給戰死將軍的牌位。
可惜,我知道將軍沒死。因為我已活過了一世。
為了拿回娘親生前的嫁妝,我費了好一番心思。
但是嫁給賀湛,是真的開心啊。
半年後,將軍賀湛回來了。
但,他帶回來一個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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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賀老夫人的集福堂。
我站在一側,看着賀夫人抱着賀湛痛哭出聲,也悄悄側頭按了按眼角。
雖然我知道他沒死,可是能再一次見到他,真好。
哭夠了,賀夫人才紅着眼眶拉着賀湛的手道:“我兒啊,這是雅淑,是你的妻子。”
賀湛好看的眉峰蹙起,臉色冷了下來:“娘,我什麼時候娶妻了?我怎麼不知道?”
賀夫人與賀老夫人對視一眼。
賀老夫人開口道:“湛兒,你戰死的消息傳來,大傢伙兒都悲痛萬分。想你未成家就……聖上憐你孤零零一人,允咱們在京中貴女中挑一人,抱着你的牌位成親。
雅淑,是我與你娘為你挑選的兒媳。她在知道你身死的消息後還肯嫁過來守活寡,已是大義。如今,你能回來,往後好好地待人家。”
賀湛卻是冷哼一聲:“這婚事我不同意,我已有了心儀的女子,就是錦瑟,當初若不是錦瑟救我,我如今怕也是屍骨無存了。娶妻當娶錦瑟,其他的人我統統不認。”
賀湛此話說得擲地有聲。
我心頭一澀。
果然一如前世。
前世,賀湛心裡是人的,就是這位錦瑟姑娘。
那時,他也是帶着錦瑟姑娘回來的。當年,雖然有聖上的許諾,可放眼京中好人家的姑娘,沒有一人願嫁。賀家不是那欺負人的人家,最後為賀湛娶妻一事不了了之。
不過當年賀湛雖然帶着錦瑟姑娘回京,也聲稱這位姑娘是他的心上人。
卻不知為何,自始至終沒有娶她。
這也是我這世重來,敢搶在前面設計讓王氏主動將我送進賀府的原因。
我總想着,他沒娶她,我總還是有機會的。
可如今,聽着他親口對家人說“娶妻當娶錦瑟,其他的人我統統不認”,我的一顆心還是如同泡在了酸菜汁里。
“胡鬧!!!”賀老夫人杵了杵手中的拐杖。
“婚姻哪能當兒戲?雅淑有情有義,亦是名媒正娶,你必須認。這位錦瑟姑娘,於你有恩,亦是於我賀家有恩,報恩的方式千萬種,不止婚姻一途。往後,我與你娘親自為錦瑟姑娘挑選一位好的夫婿,給她備上嫁妝,讓她從將軍府出嫁,這也算是報恩了。”賀老夫人的語氣不容置疑。
我看見錦瑟姑娘紅了眼圈。
她上前一步,小心地拂了一禮:“夫人,老夫人,錦瑟深知出身低微配不上將軍,不求身份,只求能侍奉在將軍一側就心滿意足。”
賀湛看了錦瑟一眼:“奶奶!娘!錦瑟不能做妾!”
看這意思,是要逼我自請下堂了?
我張了張口,嗓子跟被堵住了似的,發不出聲音。袖間的手,緊握成拳,死死地攢住,尖利的指甲掐得手心生疼。
賀夫人冷聲開口:“我賀家有祖訓,賀家男兒不能三妻四妾,我兒亦不能不遵祖訓。雅淑,來,見過你夫君。”
說罷,賀夫人換了表情,回頭溫柔地看着我。
我心一暖,上前一步行禮:“見過將軍……”
一抬頭,我與賀湛的眼神對上。
他的眼亮了亮,神情瞬間變了,卻一眨眼間又恢復了原樣。
他盯着我,開口道:“你叫什麼?”
我驚訝地又看了他一眼,回道:"回將軍,小女姓謝名雅淑。"
賀湛輕“嗯”了一聲,然後一甩衣袖:“這事兒先這樣吧,我累了,先回院子休息了。”
說罷,直接走了。
也沒帶走錦瑟姑娘。
也沒說到底要不要我下堂。
我有些懵。
抬頭看向賀夫人和賀老夫人。
她倆也一臉懵。
所以,將軍夫君哎,你這到底幾個意思?
7.
自賀湛回府後,我連着多日沒見到他的人影。
他似乎很忙,不是去面聖,就是去見京中舊友,或是拜訪同僚。
對於我這個妻子,他是不聞不問的。
這倒讓我舒了一口氣。
起碼,沒逼着我自請下堂 。
雖然我覺得賀家這樣的人家,以及以賀湛的人品,定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只是,賀湛那日的話,終是讓我傷了神。
是以,對於賀湛人雖不在府中,卻每日送衣裙送珠寶送吃食進錦瑟姑娘的青黛樓的事,我統統裝做不知。
梨月輕輕給我按着額頭,聲音裡帶了絲不忿:“當初世人只道將軍沒了,京中沒有姑娘願意嫁過來,小姐您為了將軍一心嫁進來守活寡,如今將軍人回來了,卻為了那麼個孤女冷落您,奴婢這心裡……難受得緊。”
梨秋冷哼一聲:“男人哪個不是朝三暮四的?我原以為這驍勇將軍會是不同的,原來也不過如此。害得小姐傷心。”
我的頭疼得更厲害了:“行了,少說幾句。錦瑟姑娘畢竟是將軍心尖上的人,我……我終歸不是他自己願意娶的。”
說完,我低低地咳嗽了幾聲。
梨月忙扶我坐起身,幫我拍了拍背:“小姐,您這咳了好幾日了,還是請個大夫吧。”
我擺了擺手:“罷了,受了涼而已,別興師動眾了。想以前,咱們在莊子上時,還不是就這樣抗過來了?
行了,我知道你們倆是心疼我。別抱怨了,夫人和老夫人一向待我好。而且站在將軍的角度想想,冷落我也是常理。
畢竟,是我一聲不響地佔了他夫人的位子,讓他無法娶心愛的人。”
說完,我咳嗽聲又重了幾分。
梨月與梨秋不敢再多言。
午後,德濟堂的大夫卻來了。
帶路的小丫頭說,夫人知道少夫人受涼咳嗽,立即讓人去請了大夫過來。
我的心暖洋洋的,只道是院子里哪個小丫頭去賀夫人跟前討了賞,也沒在意。
不過是小小的受涼,大夫開了葯,叮囑幾句就走了。
傍晚時分,卻有個眼生的圓臉侍衛送了份枇杷膏過來。
“聽說少夫人生病了,主子那兒正好還有枇杷膏,就讓屬下送過來了。”圓臉侍衛放下枇杷膏就要走。
我叫住了他:“是將軍讓送過來的嗎?”
圓臉侍衛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梨月和梨秋兩眼。
我抿唇一笑:“無事,她們倆都是信得過的人。”
圓臉侍衛咧嘴一笑:“將軍不讓屬下說,不過屬下還是想要說。這枇杷膏是將軍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據說味道是甜的。”
我的心一跳。
我按了按心口的位置,臉卻又燙了起來:“那將軍可還有說什麼?”
圓臉侍衛想了想,搖了搖頭,道:“再沒其它的了,少夫人,那屬下走了。”
說完,他直接跳窗走了。
“哎……”我想問他的名字來着。
不過,跳窗走?
那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了。
賀湛他這是何意?
我越發摸不透賀湛的想法了。
不過卻有細小的竊喜從心裡鑽出來,止也止不住。
“梨月,快去熬雞湯,熬好了給將軍送過去。據說他九死一生才回來,身子骨肯定還沒完全好,該好好補補才是。”如今他願意親近我,那我自然得投桃報李。
“梨秋,秋日快盡了,咱們趕緊把將軍的冬衣做出來。”
梨月聽話地去了,梨秋卻瞪我:“小姐, 府里的綉娘早就做了,將軍這才給了您一點甜頭,您就跟得了糖的孩子似的,恨不得把所有的都給他。”
我笑。
賀湛,只要你願意朝我走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我都願意獨自走完。
接下來的日子,那圓臉侍衛倒是常來。
今日送桂花糕,明日送碧玉釵,後日又是糖人……
我才知道,原來他叫賀青。
不過每次他都不走正門,翻牆而來,又翻牆而去。
梨月因此倒是很愛出門了。
每每賀青一走,她就出了門。半個時辰左右,又回來。
如果青黛樓那邊賀湛沒送東西過去,或是她打聽出來賀湛送過去的沒送來這邊的好,小丫頭就滿臉開心。
如果送去青黛樓得更好,她就垂着頭一臉喪氣。
我好笑:“你如此做甚?你還真當我與那錦瑟姑娘是爭寵的夫人與妾室呢?”
我求的從來不是如此。
“可是每次將軍讓人送東西來,小姐就能開心好久。”梨月呶呶嘴,不甘心地頂了嘴。
“你呀!我就是喜歡這樣被人惦記的感覺。不管他送來的是什麼,我都開心。所以,不用去計較那些物件的價值。你看到的是一個糖人不如珠寶,我看到的卻是他看到了糖人想起了我。孰輕孰重?”
梨月一跺腳,紅着眼不搭理我了。
我卻在這日復一日的禮物里,生出了妄念,以及不切實際的期待。
8.
一晃就是三個月。
這日,賀夫人要去相國寺還願。
往日也曾聽這位婆母抱怨過,都說相國寺的佛祖靈驗,她還曾許過願,只望賀湛能平安歸來,哪知卻聞得他身死的消息?這相國寺怕是徒有虛名罷了。
三月前,賀湛當真平安歸來。
喜極樂極的賀夫人,忙停下來這才想起了許願之事,念叨着定要還願。
出門時,我才知道,不僅賀夫人要去,賀湛也是要去的。
我心裡一喜。
待看到一同去的還有錦瑟姑娘後,我心裡的喜悅淡了幾分。
“雅淑,娘好久沒有同你好好說過話了,你來娘的馬車。湛兒也來。”賀夫人上馬車前吩咐。
完了,她又加了一句:“錦瑟姑娘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還是獨坐一輛的好。”
我沒忍住看了賀湛一眼。
與他四目相對。
他的眸中有不明的情緒一閃而過,不被我捕捉。
我慌得低了頭,一頭鑽進了馬車。
身後兀地傳來低低的笑聲。
我的臉熱得發燙。
馬車裡。
我剛坐好,賀湛就掀簾進來了。
他往我身旁一坐,吩咐車夫起程。
我屏住了呼吸,有些不知所措。
賀夫人笑着抱怨道:“湛兒,你回來這麼久,我們娘倆還沒好好說過話。你天天忙這忙那的,家都不怎麼回。”
賀湛也笑:“娘,那兒子今日就陪您好好說會兒話。”
“嗯。你也要多去陪陪雅淑。你不在的日子,若不是雅淑,我與你祖母,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去。”賀夫人嘆了口氣。
我吃了一驚,隨即又感激地看了看賀夫人。
賀湛突然伸手握了握我的手:“多謝娘子幫為夫照顧祖母與娘,娘子辛苦了。”
這是賀湛第一次叫我娘子。
我更慌了:“我……我……”
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臉卻越來越紅。
賀夫人又笑了:“這孩子,平日的機靈勁兒哪兒去了?怎麼,在你夫君面前,還害羞了?”
我心裡一急,就同往常一般撲進了賀夫人的懷裡撒嬌:“娘,您又笑話我……”
完了才想起來,哦,賀湛在呢!
這下是真完了。
我掙扎着要起身,賀夫人卻笑着一把摟緊我:“不笑話不笑話,娘的雅淑就是有點兒害羞了嘛。湛兒,娘跟你說,你要是再不跟那個錦瑟斷乾淨,再冷落娘的雅淑,娘就讓雅淑跟你和離,娘自己將她當親女兒養算了。”
賀湛低低地清咳一聲,笑道:“娘!您現在倒是跟娘子更親近些了。”
“那是,兒子哪有閨女貼心?娘沒閨女,不過倒有個好兒媳。湛兒,你別顧左右而言他,娘跟你說錦瑟姑娘的事呢。娘這段時間也好生觀察了一番,這錦瑟姑娘,怕不是一個普通的孤女。”
賀湛肅了聲音:“娘,這事兒您就別管了,我自有我的想法。”
我伏在賀夫人的懷裡,突然就不想起身了。
也許,當女兒其實也挺好的。
賀湛卻是伸手將我拉了起來:“娘子,錦瑟這事兒,我有我的苦衷……我……”
後面的話,賀湛卻沒有再說。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氣氛一下子沉悶起來。
賀夫人又開口:“那你也不能總不回府,讓雅淑獨守空房。”
我被口水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
婆母大人哎,這話您和您兒子悄悄說也好啊,當著我的面說,真的好嗎?
大寫的尷尬。
賀湛伸手輕輕地為我拍着背。
賀夫人大約也是發覺自己這話不大妥當,忙轉移了話題:“雅淑,怎麼又咳嗽起來了?可是風寒還沒有好?”
我忙搖頭擺手,好大一會兒停了咳嗽後忙說:“沒有的事兒,娘,我好着呢,就是一時不慎嗆着了口水。”
賀湛輕笑出聲。
我又忍不住臉紅了起來。
相國寺。
禮完佛,我帶着秋月漫無目的地散步。
拐角處,站着一女子。
正是錦瑟。
看那樣子,在這兒站了挺久了。
我正猶豫着要不要轉身離去,錦瑟卻是轉頭看向我,輕笑着道:“謝小姐。”
我蹙眉,略想了想,走了過去。
“錦瑟姑娘。”
“我想與謝小姐單獨聊聊,可好?”
我看了看梨月,有些不太願意,畢竟,我與她好像也沒什麼好聊的。
錦瑟大約是看出我的不樂意,接着道:“我有些將軍的事,想要單獨告訴謝小姐。”
遲疑片刻,我點了頭,吩咐梨月:“在這兒等着。”
錦瑟唇角揚起笑意,指了指面前的小徑:“不如邊走邊聊?”
我頷首。
9.
“謝小姐當知我才是將軍的心上人,如何要霸佔着將軍夫人的位置不放呢?”錦瑟這話說得毫不客氣。
我蹙眉,轉頭看她:“錦瑟姑娘這話錯了,我與將軍的婚事,乃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如何是我佔著位置不放?倒是姑娘,來路不明,以為就憑一句將軍喜歡,就能坐穩這將軍夫人一位?”
錦瑟卻不生氣,呵呵笑道:“可是就是將軍的喜歡,你得不到啊。”
我呼吸一滯。
錦瑟繼續道:“將軍每日往我院中送的物件兒,都是極好的,我喜歡極了。謝小姐如果見了,想來也是喜歡的。”
我心口一痛。
“我與將軍,那是生死之交。我們的情誼,是你這種大小姐一輩子也不會明白的。你信不信,我不爭不搶,將軍也不會選擇你。”
我似乎無法呼吸。
但是這一刻,我卻想到了賀青悄悄送到我院中的那些東西。
我搖頭:“我不信。”
錦瑟冷笑:“那不如咱們來試一下。”
我蹙眉:“什麼意思?”
“你我出來已久,想來一會兒怕是有人找了。這條小徑偏僻,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找不過來。而且你我同時不見,想來將軍會親自來尋。不如這樣,呆會兒將軍過來時,我假裝受傷,你猜將軍會不會還記得你沒找到?”
我的手指蜷縮,指骨泛白。
理智告訴我,錦瑟這樣說,定是有她的陰謀或是詭計,不能同意,不要同意!
可心裡的那點子期待,以及這些日在賀湛悄悄讓人送來的禮物里悄然滋長的野心,卻叫囂着,試試吧,試試吧,試試就知道了。
沉默良久,最終,野心戰勝了理智。
我點了頭。
我躲了起來,躲在一叢荊棘叢後。
聽着賀湛呼喊的聲音越近,看着錦瑟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然後坐在地上不起來了。
又看着賀湛出現在小路的盡頭,他在看到錦瑟時,大步上前,走至她面前,語氣焦急:“錦瑟,你怎麼了?”
錦瑟哽咽着撲到他的懷裡:“將軍,你可來了,嗚嗚……”
賀湛沒有推開她。
錦瑟繼續哭:“將軍,我和少夫人散步,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我扭了腳,走不動了。嗚嗚……我好疼啊!也好害怕!”
錦瑟的聲音楚楚可憐。
賀湛冷着臉,某個瞬間,我竟然從他的表情里看到了一絲不耐煩。
我疑惑地張大眼,卻只看到他一臉心疼地低頭哄她:“好了,不怕了,我來了。”
我自嘲地笑笑,果真是眼花了。
賀湛哄了片刻,錦瑟停止了哭泣。
賀湛這才問:“謝雅淑呢?”
錦瑟一指另一個方向:“少夫人見我沒法動,就往那邊去了,說是去叫人,可是我也沒見她回來。”
賀湛蹙着眉沒吭聲。
錦瑟可憐巴巴地道:“要不將軍先去找找少夫人吧?”
我的心裡生出几絲希冀來。
賀湛卻冷了眉眼:“她一個大活人,有什麼好找的。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說著,賀湛想要伸手扶起錦瑟。
我的心一冷,心中升起無限的凄涼來。
沒有對比的時候,我還能欺騙自己,我可以走下去的,一定可以的。
可是如此明顯的偏愛,卻如一盆冷水將我從頭澆到腳。
卻聽錦瑟哭着道:“將軍,我怕是沒辦法走路了,將軍抱我回去好不好?”
賀湛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錦瑟,你是未出閣的姑娘……”
錦瑟卻是摟住了他的脖子打斷他的話:“將軍不要說這樣的話,我這輩子就認定了將軍。”
說著,她輕輕地靠在了賀湛的懷裡。
賀湛似是無奈的嘆息一聲,道:“罷了,我背你吧。”
“也行。”錦瑟嘻嘻一笑。
說罷,錦瑟又四處張望了一番,沒見着其他人,又道:“將軍,錦瑟想要早些嫁給你。”
賀湛嘆氣道:“謝雅淑是娘與祖母給我娶的人,我不可能休她。我也不能委屈你做妾。如今,我真是覺得很為難。”
錦瑟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將軍,我倒有個主意。”
“什麼主意?”
“我願意做將軍的平妻。不用你休了少夫人,我也不用做妾。如此,你既不用背信棄義,也沒有違背的祖訓。將軍覺得如何?”
賀湛猛的抬頭,銳利的眼神直射而來。
我心頭一跳,以為他發現我了。
他卻復又低下頭去看錦瑟。
沉默片刻後,賀湛哈哈大笑:“錦瑟果然聰慧,這法子不錯。”
錦瑟嘻嘻一笑,趴到了賀湛的背上:“將軍,那咱們回去吧。”
賀湛背起她轉身往來時的路走。
錦瑟回頭沖我笑,得意之情不言而喻。
“將軍,那咱們的婚事什麼時候辦?”
“錦瑟想什麼時候?”
“當然是越快越好。”
兩人的身影越走越遠,聲音漸漸聽不清。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覺得渾身發顫。
原來,我果真什麼都不是。
根本不值得他費一分的心思去尋找。
原來,他費盡心機對人好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
他送的那些禮物,怕也只是為了寬長輩的心吧。
他在賀夫人面前的樣子,怕也只是表現給長輩看的吧。
原來,我於他真的什麼都不是。
我好像坐了很久,也好像沒坐多久。
一方手帕遞到了我的面前,我怔忡地看過去,是賀青。
賀青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少夫人,擦擦吧。”
我一摸臉,這才驚覺自己臉上濡濕一片。
我沒接,別開臉,掏出自己的手帕狠狠地拭掉那些淚水,似乎這樣就能將那些狼狽也一一拭去。
“少夫人,屬下送您回去。”賀青輕聲道。
我哽咽着開口:“你什麼時候來的?”
賀青遲疑了一下,回道:“屬下一直在。”
我這會兒的心思卻依然停留在賀湛與錦瑟的話里,忽視了賀青話里的意思。
賀青再次催促道:“少夫人,回吧,梨月姑娘肯定也在找您了。”
我深吸一口氣,起了身。
10.
不過兩日,將軍府里就傳出來了賀湛要娶錦瑟為平妻的話。
我木頭臉假裝沒聽到。
我始終固執地認為,只要賀湛一日不親自與我說他要娶錦瑟為平妻,我就不信。
這一日終於還是來了。
冬月初九,第一場雪落了下來。
賀湛就是在這滿天飛雪中走進我的院子的。
我拂開梨月撐的傘,疾步迎上前去。
雪落在他的頭上,也落在了我的頭上。
我自嘲地想,我們這也算是共白頭了。
賀湛見此,冷聲喝道:“你這是做什麼?”
說罷,一把 拉起我的手,大步跑進了屋。
他的手心滾燙,燙得我的心也跟着火熱了起來。
我笑:“將軍今日怎麼來了?”
賀湛神情一滯。
僅片刻,又恢復如初。
他清咳一聲道:“我來是有事要同你說。”
我心中明了。
“好,將軍說,我聽着。”
“我要娶錦瑟為平妻,我來,是通知你一聲。”
我終於還是聽到了這句話。
賀湛親口對我說的這句話。
心裡一陣絞痛。
卻又似是長出了一口氣。
就像是一直在等待着的東西,終於落到了實處,即使是最壞的結局,也讓人懸空的心落了地。
“我不同意。”我輕輕地道。
賀湛看着我的眼神亮了亮,說出口的話卻讓人心生寒意:“我只是來通知你的。”
我慘淡一笑:“那將軍就給我一封和離書吧,或者休書也可以。你我從此不相干,將軍要娶誰都可以,也不用委屈了旁人做平妻。”
賀湛卻冷了臉色:“謝雅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看着他:“我知道,我在與將軍要和離書。”
賀湛定定地看了我半晌,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不行,我不同意。”
我愕然。
我想過賀湛的反應。
他應該是欣喜的,是從容的,是愧疚的。
唯獨沒想過他會說不同意。
我蹙眉看着賀湛:“將軍這是何意?”
賀湛的臉色黑沉得厲害,他一把拽住我的手,湊到我耳邊道:“謝雅淑,你這輩子只可能是我的妻子。”
我有些哭笑不得:“將軍不是喜歡錦瑟姑娘嗎?我成全你們還不行嗎?”
“不行!謝雅淑,娶平妻這事兒,必須辦起來。這事兒我日後定會給你一個交待。你不要鬧。”賀湛輕聲在我耳邊道。
說罷,他放開我的手,轉身欲走。
末了,又湊近了低低地道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會負你的。”
說完,匆匆地走了。
臨到門口,吩咐了一聲:“這些日子看好少夫人了,哪都不要去。”
“是。”有低而模糊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來。
我愕然,這是被禁足了?
哦,還有,這聲音,是賀青吧?
他一直在?我怎麼不知道?
還有賀湛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的腦子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卻沒有被及時的捕捉到。
我皺眉陷入沉思。
臘月初八。
宜嫁娶。
將軍府張燈結綵,到處一片喜慶。
聽着前院隱約的嬉鬧聲,我心裡惱得恨不能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可我哪都去不了。
賀青死死地守着我,不讓我出院子半步。
我冷眼瞪着賀青:“將軍娶平妻,我這正室不需要到場?還是說將軍打算貶妻為妾?”
賀青苦笑:“少夫人就別為難屬下了,將軍吩咐了,今兒哪都不能讓您去。您要是出了這個院子,屬下的頭就別想要了。”
“我就不信我出去了,他還真能殺了你。”我哼一聲,就想往外闖。
賀青卻“噗通”一聲跪下了:“夫人,屬下可是在將軍面前立了軍令狀的,軍令不是兒戲。夫人如果真要出院子,屬下也只能死在夫人面前了。”
喲,這還用死威脅上了?
我還怕了你?
呸!
我跺了跺腳,最終還是回了房。
賀湛這個王八蛋,真是夠狠的。
就拿捏住我了是吧?
什麼你走一步我就走九十九步!
呸,我一步也不走了。
王八蛋,混蛋,我要和離,我要將休夫書甩到他的面前。
我煩躁地踱着步,又想往外沖。
賀青苦着臉求:“少夫人,您實在要去,也等會兒好不好?等到了時辰,屬下偷偷帶您過去看一眼成嗎?求求您了。”
“真的?”
“真的!屬下用將軍的名譽保證。”
我冷哼:“他在我這裡,現在一錢銀子都不值,沒用。”
賀青呲牙:“少夫人,那屬下跟您也這麼熟了,您也知道屬下不說假話吧?那屬下用自己的項上人頭保證行不行?”
我想了想:“行吧,那我就估且等等。”
賀青似是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地嘀咕:“嚇死寶寶了!還以為這下人頭真保不住了。還好還好少夫人善良。”
我竟然不合時宜的想笑。
良久。
我似是聽到了“吉時到!”
賀青明顯也是聽到了,從地上一躍而起:“少夫人,走吧!您可記着,呆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得好好的呆在屬下身邊。”
我沒出聲,摸了摸懷裡寫好的休夫書,跟了上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