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滇西的冬季,雪封千里,朔風蕭蕭,異常寒冷。
一組省城下來的勘礦隊奉命前往那裡勘探礦產,鵝毛般的大雪阻礙了他們前行的道路,加之溫度極低,以至出行汽車半天點不着火,眼見四下里又是人煙難逢,倘若耽擱下去,恐生意外。
於是小組長當機立斷,要求組員們立馬落車,並推車而行,走出這荒蕪之地。
眾人聽令,絡繹下車推行,未幾,忽一人高聲大叫:
組長快看,那是什麼東西…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數丈開外,雪霧氤氳籠處,隱隱綽綽之下,一群灰褐色的物體正向他們緩緩逼近,顯然像是某種動物。
少時,待那群未知的動物離得近了些時,眾人一剎時惶恐不已,俱唬得魂魄離身,木雕泥塑般怔在原地。
原來他們所見之物,不是別的,正是一群飢腸轆轆的餓狼,一群凶神惡惡的野狼。
就在眾人舉止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一名本地白族小伙回過神來,驀地大喊,提醒眾人:
快,危險,大家躲進車裡,那是一群餓狼!
眾人聞聲,如夢初醒般,爭相擠入車中,忙鎖緊車門,再三確認。
隨後狼群已行至三尺開外,如此這般近的距離,勘礦隊成員們把它們看得真真切切。這是一群由九頭健碩的成年狼組成的隊伍,體型各個好似牛犢一般,威風凜凜。
在此萬分危急時刻,勘礦隊能否免於一群餓狼之口,全身而退?最後又發生了什麼令人涕泗橫流的感人故事?
我們接聽下文分解……(備註:故事為真實事件,不敢擅篡)
64年末,八人組成的勘礦隊,駕駛着加長改裝的軍用吉普車,一路沿着金沙江畔往滇西北方向駛去。
八人小組成員分別是,四名配備荷槍實彈的警衛戰士,一名當地白族嚮導以及三名地質專家。
定好時間,出發前的一夜,忽降大雪,紛紛揚揚。望着沒膝深的積雪,原本組長意望俄延一日,可是又恐耽誤行程,再三思忖,終是決定冒雪出發。
臨近中午,地上的雪越積越深,已然很難分辨出道路了,一里的路程,花費了平常數倍的時間。
望着眼前的一切,組長雙眉緊蹙,心下打鼓,但仍是鼓勵司機繼續謹慎前行。
就這般小心加小心地又走上了兩個小時,汽車終於吃不消了,鬧起了脾氣,倏地一抖,撂挑子不走了。不論駕駛員如何發動,就是跑不起來。
更要命的是,車子所處位置正好在一小斜坡的半道上,路側一面就是淵淵山崖。換而言之,稍加不慎或是汽車倒滑,全體組員恐有性命之危。
真真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
無奈,組長下令全體組員落車推行……後面發生的事,正是前文所敘,在此便不費筆墨重複。
雖說組員們安全地躲回到了車上,可這心裡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焦急萬分。一來擔心車子倒滑,墜入山崖;二來,又恐野狼襲擊,傷害性命。兩難之下,眾人不敢擅動一分,怯怯地盯住狼群。
隨着狼群漸漸圍逼上前,眾人的心跟着突突不已,氣氛極度緊張。就在此時,一人忽然發聲,提議戰士們開槍射殺狼群,以解倒懸之危。
不容細思,戰士小宋聽從了建議,即刻舉槍瞄準,正要扣下扳機之際,組長急忙摁住不允。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困惑不解。組長解釋道:
這狼天性兇狠又極具報復性,倘若我們冒然開槍,僅憑四桿衝鋒槍和為數不多的子彈,很難保證能夠將此狼群消滅。
假如子彈打盡而狼群尚存,那麼我們的處境將會危險倍增,殘餘的餓狼一準發狂似地攻擊我們。到那時,甭說我們是否被餓狼咬死,就它們這樣大動作的攻擊,車子也將會倒滑而墜入山崖的……
眾人聞言,緘默不語,他們認同組長的說法。可是難道就這樣困在車中待死不成?自然是沒人願意的,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一時間,死靜下來。
忽然,白族小伙喃喃說道:
組長所言不假,槍是不能打了,野狼的智商頗高,假使槍聲一響,它們絕不會坐以待斃,勢必四散躲開,或藏身於車後,或鑽進密林,甚至會躲進車底,然後伺機報復。
或許到那時,我們的車胎會被它們咬爛,然後團團圍住,將我等困死於此,猶為可怕的是,我們並不知道這附近還有沒有它們的同夥,倘若再召喚更多的餓狼過來,那麼我們必死無疑。
眾人只一聽,便唬得臉色發白,七魂揚了五魄,再不敢妄自決策,唯有默默自求多福。
就在白族小伙話音剛落,狼群豁地已竄至車前。
近距離看時,那一匹匹高頭大狼,俱是紅眼餓態,直教人肝膽俱裂。
牛犢子般大小,蓬鬆雜亂的皮毛,尖鋒銳利的獠牙,漠視一切的雙目,無不令人背脊發涼。
其中的一匹猶為魁武奇偉,不下一米半的身長,走在雪地上,威風無比;在看那一對充滿智慧的眸子,犀厲非凡,並夾帶着瀰瀰殺氣,只一眼就教人望而生畏,膽液翻湧。
顯然它是狼王!而且還是一頭野外生存經驗十足的狼王,這就很可怕了。
勘礦隊的組員們,看到這裡,好似瀕臨死神一般,無不驚畏萬分,渾身亂戰。有膽小者,不禁啜泣起來……
方才要開槍射擊的小宋,也沒見過這等子陣勢,不僅下意識地握緊了鋼槍,在慌恐之餘,他弱弱地問向白族嚮導,眼下該怎麼辦?
白族小伙見問,沉吟片時,而後幡然覺醒似的,激動地說道:
食物!!!狼要的是食物!連日里大雪蓋地,食物匱乏,才導致這群餓瘋了的野狼,不得不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出來覓食。我們只要餵飽了它們,興許就能解除危險。快,把車上的食物歸攏一下,只留下個人今日口糧,其餘的等會全部扔給它們。
眾人聞聲,無不暗喜,彷彿在黑暗中,看見了一束光芒。只要能救下性命,別說食物了,要啥都捨得。
很快眾人就把食物聚攏一處,足有一百來公斤的肉食,包括臘肉、乾巴鹿子、牛羊肉、火腿等,只待嚮導發聲,便可一應投擲出去。
白族嚮導看準時機,忙命眾人往外分投部分肉食。
只一時,那群飢餒不堪的餓狼,嘴角掛涎,蜂擁撲向了食物,張開血盆大口,大快朵頤。
有幾隻餓急眼了的野狼,忘卻了規矩,恣意爭奪食物,冒瀆了狼王,被一頓收拾……待狼王默認之後,它們這才重新開啟了狼吞虎咽的模式。那番進食景象,直令人頭皮發麻。
未多久,所有丟出去的肉食,便被狼群撕吞殆盡。
可是卻不見狼群有離去的意思,似乎意猶未盡,或半伏地上,或坐或立,咂舌蘸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車內。
這一幕令不少人慌了神,屏息斂聲,氣氛一時由先前的暗幸轉為了失落。因為大伙兒心底清楚,狼群不走,危險尚在。
眾人正苦無良策,忽一名虯髯戰士聲色俱厲地說道:
小雞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我看不如跟這幫畜牲拼了吧……
說完就要端槍衝殺,被一旁眼疾手快地組長抱勸道:
我說同志,不能莽撞了啊,這可關乎八條性命啊,先看看嚮導怎麼說吧。
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在白族小伙的身上,等待着他拿主意。
嚮導長吸一氣,說道:
那就把留存的口糧也都扔給它們吃吧…
別無他法,只能照做。眾人隨後就把餘下的,約莫七八十斤的肉食全部扔了出去。
那群野狼嚎地一聲,箭也似的飛撲上來搶食。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丟去的肉食業已吃得一點不剩。
看着狼群各個漸漸鼓撐起來的肚子,嚮導少許欣慰,估摸着這群畜牲吃得已有八九分飽肚了。
其他人則在車內默默祈禱,切望這群野狼能夠飽食離去,休再糾纏。
他們緊張的神經幾近崩潰邊緣!
可是狼群又一次吃光投食後,仍然不肯離開,只不過這回的神情,溫和了些許,有的猶有閑情去抖落身上的雪片。
嚮導見狀,忙扭項問道:
車上還有沒有食物,全部丟出去,給它們吃。
有人回應道:
就剩下一點餅乾和麵包了。也丟出去嗎???
四名戰士聽聞,甚感羞愧。作為此行任務中,擔任保衛工作的他們,非但保護不了組員的安危,就連珍貴的物資也不能保全。
尤其是那名虯髯戰士,把牙咬的咯咯作響,恨不得即刻端槍衝下去殺個痛快。想要阻止扔出這唯一的口糧,可是又無能解除當下的困境,兩難之下,只好作罷。
一袋袋餅乾和麵包扔出車外,狼群果真立刻縱上前來,不過只是嗅了嗅,便扭頭走開。顯然它們對這些毫無興趣……
白族嚮導看在眼裡,眉頭微微皺起,他在洞察,洞察狼群的一切。雖說不敢確定狼群是否有意離去,但是有一點嚮導篤定不移,那就是狼群已然稱得上是飽腹了,眼下就是看它們貪婪與否。
只見那碩大的狼王,霍然長身而起,抖擻了精神,接着上前圍着汽車悠悠地繞了一圈,其餘野狼則四散排開,一旁佇視。
少頃,那狼王倏忽揚脖長嚎一聲,隨後頭也不回地朝着密林深處一徑奔去。
其他野狼好似聽到了綸音佛語一般,緊隨其後。須臾間,消失不見。
直到這時,眾人懸着的心才稍許放了下來,無不長舒一氣,大感大慨道:真是驚險啊!
原以為化險為夷了的他們,萬萬沒有料到,這事還沒了結。
“當下最為要緊的是趕忙發動汽車,離開這糟糕的地方。”
組長說道。
合該有事發生。車子仍舊發動不了,即便眾人下車推頂也無濟於事,車子似乎長了一雙腳,埋進了雪地里。
彤雲迷晚岫,暗霧鎖長空。
眼瞅着天色將晚,雪愈落愈大,風越刮越狠,風雪交加之下,眾人凍得渾身亂戰不止。
再發動不了車子,就算起初不被狼群活撕,也是要凍死在這漫漫寒夜之中。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讓人叫苦不迭…
幾番努力仍是發動不了汽車,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眾人漸失信心,索性放棄,一一窩進車內,絕望等死。
組長不甘,轉而問嚮導:
現如今口糧半點也沒了,車子又像中了邪一樣,就是發動不了。再耗下去,我們必死無疑。你有沒有什麼主意?
嚮導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一招半解,無奈地晃了晃腦。
組長剛要說些什麼,卻未及開口,猛然愣住,像遭焦雷打了似的,表情驚怖萬分。
原來組長隱隱約約地望見車窗外,出現了狼的影子。
果不其然,不多不少正好九匹野狼,依次從樹林中躍出。
嚮導脫口而出:這是剛才的狼群……
組員們心下一緊,忙向窗外注視。很快他們便發現了異樣,狼群似乎沒有惡意,只是隔着三五米的距離,遠遠地眺望着這邊。
須臾,狼王又是一聲對空長嚎,緊接着眾野狼四散走開,少時,各個嘴裡銜來一截不大不小的樹枝。
這是要幹嘛?眾人心中疑惑不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直令一眾勘礦隊員大跌眼鏡。
只見那群野狼,口銜樹枝一徑奔至車胎附近,然後前身鑽進車底刨起雪來,頓時汽車周邊雪花四濺。
未了多久,輪胎下的路面漸漸現形,野狼們將口銜的樹枝放在車輪之下,旋即抽身出來,或是在車後用身子拱頂,或是在汽車前臉處,咬住掛鈎死勁扯拽。
伴隨着這一系列動作,汽車緩緩動了起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狼群是來相助的。思量於此,紛紛感動不已,有的人眼噙淚花,分不清是因為狼的舉動而感動呢,還是因為有了生還的機會,總之淚眼婆娑。
嚮導更是帶着哭腔說道:
萬物皆有情,狼也不例外,它們是來報恩的。
組長點點頭,待回過神來,急忙催促駕駛員道:
趁着車子動起來了,趕緊發動試試……
還別說,車子動起來了,一打火就着。聽見發動機的轟鳴聲,眾人歡欣雀躍,擊掌相慶。
車子每開出一段距離,車輪就又會陷入雪地,原地打滑不前,這時,狼群就會不厭其煩地回身銜回樹枝,鋪在車輪下,以此增強摩擦力,讓汽車前行。
就這樣反反覆復地銜樹枝、扒雪,保證了汽車的前行。
大約五百米後,汽車終於爬出了山坡,來到了山頂處,再往前就是下坡路,也就意味着成功脫困。
眾人狂喜之餘,不忘惦記狼群,透過窗戶,他們看見車後不遠處,九匹野狼精疲力倦地卧在雪地里大口喘氣,目光卻始終不離汽車,好像隨時準備,汽車再陷時可以第一時間趕來幫襯。
這一幕足以令所有人動容,嚮導喃喃道:
這,都是狼王出的主意。
此刻,所有人暗暗敬服起狼王,並對野狼的智慧稱讚不已。這是眾人沒有想到的,原來狼可以這麼聰明。
最後,眾人在車內朝着狼群真摯地揮手致謝。
見人們順利脫困,狼王瞭然自若地起身,最後確認一遍汽車不再陷後,抖落了身上的雪花,率領狼群徑往密林中遁去……
時光荏苒,歲月繾綣。而今勘礦隊的成員們已是耄耋老人,偶然想起當年往事,仍是感慨萬千,涕淚交下。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當年的雪還在嗎?那九匹野狼怕是早已不在了吧?然而他們的腦海中,仍舊能夠清晰地浮現出狼群的畫面:牛犢子般大小,不厭其煩地往來銜回樹枝,前爪奮力地刨雪,飛揚的雪花到處都是,卻是那樣的美好。
因為那群狼的報恩,才得以活到這個歲數,否則哪有今日的膝下承歡!
寫到這裡,不免讓我想起一句話,一句關於狼的名言:狼若回頭,必有緣故,不是報恩,就是報仇!
如今看來,此話不假。
結語:
萬物皆有靈,縱然是我們印象中兇殘的野狼,也懂得報恩。然而有的人,卻忘卻了作為人的道義。
記住,知恩圖報,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