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時期,清江岸邊有一戶張姓人家,張家有十幾口人,是個枝繁葉茂的大家庭,他們靠水吃水,以捕鱔為生。
張丹風是張家的小兒子,他自幼不喜歡水,長大後選擇做了貨郎,常年在外奔波。這天,在外做生意的張丹風突然收到了嫂子藝羽託人給他捎的信件。
信中說,近幾個月來,張家人突然一個接一個地失蹤了,就在幾天前,張丹風的大哥也消失了蹤影,家裡徹底沒有了主事的人,所以藝羽想讓小叔子張丹風趕緊回家一趟,拿個主意。
張丹風收到這封信時,距離寫信的時間已經又過去了半個多月,他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朝家中趕,終於在七天後趕回了家。
張丹風面色凝重地站在家門口,想到之前得到的消息,踏進家門的腳步變得有些遲疑。這時,他的嫂子藝羽正好從大門裡走出來,她看到小叔子張丹風,頓時眼睛一亮,匆忙走到了他身邊將張丹風迎進了家,她紅腫着眼眶,用嘶啞的聲音對張丹風說道,“家中十幾口人,現如今只剩下了爹爹和你我三人,其他人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爹爹受到的打擊太大,現在卧床不起,你快去看看吧。”
張丹風聞言,連忙來到了父親張老漢的房中。張老漢氣若遊絲地閉目躺在床上,他面色枯黃,形銷骨立,看起來已然沒有多少時日可活。
張丹風看着父親的模樣,不禁紅了眼眶,他輕聲呼喚了父親幾聲,張老漢緩緩睜開了眼睛。
張老漢看到小兒子張丹風,眼中竟迸發出了濃濃的驚恐,他用枯瘦的手緊緊握住兒子的手腕,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氣音,彷彿想對他說些什麼。
張丹風連忙輕拍父親的背部,讓他不要着急,張老漢乾裂的嘴唇蠕動着,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單字,“跑……你……”
張丹風皺起眉頭,俯身將耳朵貼在父親嘴邊,想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麼,可下一刻,張老漢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猛地推了他一把,他毫無防備之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時,藝羽端着水盆也來到了張老漢床前,她擰乾濕透的帕子,替公爹張老漢擦了擦他額頭上冒出的細密汗珠,嘴裡對正鬱悶地站起身的張丹風說道,“自從你大哥去世,爹爹就有些糊塗了,你多擔待些。”張丹風自然點頭應是。
這天晚上,張丹風躺在床上,腦子裡反覆回想着父親對他說的那兩個字,心中擔憂着失蹤的家人,他越想越精神,於是乾脆起身出了屋子,打算到院子里透透氣。
張丹風到了院子里,突然聽到後院的水井旁有水聲傳來,他循聲走了過去,發現嫂子正坐在井邊洗床單,他想上前詢問,又覺得夜色已深,自己和嫂子孤男寡女,貿然上前有失禮數,於是,他將疑問藏在了心裡,又悄悄回到了屋中。
接下來的兩三天里,張丹風夜夜都能聽到嫂子洗床單的聲音,他的心裡不由得犯起了嘀咕。這天白日里,張丹風到了後院,水井旁正晾曬着一張床單,他見四下無人,於是偷偷湊到了床單旁邊。
那床單雖然剛剛洗過,但仍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腥味,張丹風家裡是捕魚的,他對這個味道非常熟悉,幾乎立刻就判斷出這是黃鱔的腥味。有了這個判斷,再加上嫂子的異動,張丹風心裡隱約有了猜測。
這天,張丹風趁嫂子外出,進到了她的房間中,偷偷在她的被窩裡放了把鹽。當晚,他拎着一把斧頭,偷偷藏在了嫂子的房間外。
在聽到屋裡傳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聲後,張丹風立刻衝進了房間,他看到,床榻上已經沒有了嫂子藝羽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碗口粗的黃鱔。黃鱔最怕的就是鹽,此時它身上沾滿了鹽,元氣大傷,翻滾哀嚎,面目猙獰。
張丹風將手中的斧頭架在它的脖子上,逼問它將張家人都藏在了哪裡。
黃鱔精見自己已經暴露,也不再偽裝,它大笑幾聲,而後說道,“他們都在我的肚子里!你們張家世代在清江捕鱔,都快將我的子孫吃絕了,我才吃你們十幾口人,算便宜你們了!想和你的家人團聚,好哇,來我肚子里團聚吧!”
張丹風聽了黃鱔精的話後,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他斧頭一揮,黃鱔身首異處。
而後張丹風提着黃鱔的頭部來到父親張老漢的床前,他意外地看到,張老漢的面色竟然好了許多,也已經有開口說話的力氣了。
張老漢看到張丹風手中提着的黃鱔頭,頓時老淚縱橫,說了聲:“孩子,你幹得漂亮。”
然後告訴小兒子,黃鱔精最先吃掉的便是兒媳藝羽,而後,它便變化藝羽的模樣在張家,吃了張家上下的所有人,唯獨留下了張老漢一個活口,就是因為它想讓張老漢親眼看着小兒子張丹風也被它吞吃。
那天,張老漢見張丹風回了家,就想讓他快跑,但是張老漢被黃鱔精殘害已久,早已沒了說話的力氣,他見黃鱔精進了屋,怕它上前殘害張丹風,用盡全力推了張丹風一把,希望能讓他警覺起來。
說完這番話,張老漢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灰白了下來,張丹風突然意識到,父親剛剛的好轉只是迴光返照。他連忙撲到父親身邊,緊緊握住了父親的手。
張老漢帶着滿臉的淚水去世了,臨死前,他跟兒子張丹風交代,張家吃了黃鱔精的子孫,黃鱔精又吃了張家子孫,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他讓張丹風從此以後遠清江,再也不要回來。
張丹風安葬了父親,而後又為家中的其他人立了衣冠冢,並在他們的墳前將黃鱔精燒掉。做完這一切後,他便離開了清江,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