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22日16:10:03 故事 1645

老頭收勢吐氣凝神遠望，突然他勢收一半不動了，目光“刷”一下緊盯住前面木香亭里一對一動不動的黑影。接着，老頭雙眉緊皺：是哪來的兩個不知趣的想在這兒搞點風化事兒！他沒有聲張，疾步返回值班室，拿起桌上裝有5節一號電池的長柄聚光電筒，沿着小徑向木香亭走去。

谷老頭走近木香亭，先咳嗽一聲，然後用低沉而有力的聲音喊道：“什麼人？出來！”話一出口，隨即打開強光電筒照得對方眼睛白茫茫一片。谷老頭剛想看清兩人的面孔，但又急忙關掉手電，背過身去。

原來亭里的人，聽到他的咳嗽聲，已一前一後走出來。走在前面的竟是個敞開衣襟，露出雪白肌膚的姑娘。在手電光的照耀下，她正忙不迭地系著鈕扣。

谷老頭把兩人帶到亮處，細一打量，頓時他那顆緊繃著的心放下了。他面前站着一對青年男女，那姑娘有着一張典型的東方婦女善良的臉，看着這張臉，彷彿就能知道她的品行。再看那小夥子，也不象是個不法之徒。

在谷老頭的感情上，陡然產生了一種長輩站在自己兒女面前的感覺。於是，他一反常態，沒去聲色俱厲地迫究他倆夜深在此行為不軌，只是輕聲而溫和地對姑娘說了句：“年輕姑娘要懂得自珍。”隨後就送他們出了園門。

第二天傍晚，大雨傾盆。谷老頭關好園門，坐在燈下，桌上放了一碟豬頭肉和一包花生米，一邊咪着大麴，一邊吃肉、磕花生米，自斟自飲，樂在其中。一直吃喝到杯乾菜盡，才收拾收拾準備上床睡覺。誰知就在這時，突然屋外響起了“篤篤”敲門聲。

谷老頭心裡一緊：誰？這時侯還留在園中。他本能地抓起桌上的手電，再仔細聽聽，又沒聲息了。老頭以為聽錯了，剛要放下手電，又傳來了“篤、篤篤”敲門聲，還傳來一個女人的叫聲：“老伯伯，開開門。”

谷老頭仗着酒勁穩了穩神，走到門邊，一手握緊電筒，一手拔開門栓，門一開，隨着一陣風雨，衝進來一個被雨淋濕了的姑娘。

谷老頭打開手電照了照，沒發現第二人，才放下心來。他仔細打量這姑娘，啊，原來又是昨天晚上那一位。

老頭狐疑地問：“怎麼又是你？那個小夥子呢？”

“他、他已翻牆出去了，他是……”姑娘欲言又止，眼中淚花盈盈，似有難言的苦衷。過了一會兒她才說：“我想借把雨傘，不知您……明天還您。”

老頭緊問一句：“你們明天還要來？”姑娘點點頭，老頭不再多說，把自己的雨傘給了姑娘，送她出了大門。

第二天中午，谷老頭剛吃過午飯，那姑娘就送傘來了。老頭把姑娘讓進屋裡，倒了杯茶讓她坐下，剛要開口詢問，姑娘已先開口了：“老伯伯，您是個好人，我需要您的幫助。我把什麼都告訴您。我，不，我倆都是孤兒……”接着姑娘便敘說起她和那小夥子的身世來。

原來姑娘名叫葉小月，那小夥子叫孫明南，兩人自小一塊長大，現在都是上海第一機電廠的工人。他們的父母相續亡故。同是孤兒的命運使他倆處得如同兄妹。

為保護小娟免受欺凌，孫明南打了柳廠長的兒子，從此孫明南就倒了霉。當時的機電廠是柳廠長的天下，和的一幫小兄弟掌握着廠里各種大權，為替這位廠長出氣，他們就找孫明南的茬兒，無故被扣工資、受處分成了家常便飯。把個20多歲的青年人弄得灰心喪氣，但他還是默默地把這些屈辱忍受下來。

今年年初一傍晚，孫明南悶頭工作了一天，正拖着疲憊的身子離廠回家，他剛走出車間門，一個科室幹部叫住了他，說廠長在辦公室等他。孫明南沒好氣地應了一聲，便朝厂部辦公樓走去。他走到廠長辦公室門口，見門虛掩着，就低頭推門而入，一進門，突然聽到“啊”一聲叫，只見一個頭髮蓬亂，赤裸着上身的女人正在更衣。

孫明南猛吃一驚，忙扭頭就要退出，可沒容他退出門檻，門外已衝進了幾個人把他扭住了。那更衣的女人一口咬定孫明南要強姦她，孫明南申辯說有人通知他來的，但那個曾經通知他的卻矢口否認。

孫明南被送進了公安機關。陰謀，一個徹頭徹尾陰謀，孫明南因此被判處了3個月的拘役。不明真相的女朋友和他斷絕了關係。孫明南出獄回家，廠里又謠言四起，說孫明南把女朋友甩了，是因為和葉小娟關係異常，他們名為兄妹，暗裡是黑夫妻。

廠保衛科見風就是雨，一張布告勒令葉小娟停職檢查。新氣加舊恨，孫明南怒氣難平，一頭衝進保衛科，想要申辯評理。不料進去一看，只見幾個人正圍着小娟在嚴辭訓斥，還不讓她申辯。見此情景，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怒火的孫明南再也耐不住了，他揮拳就打，結果寡不敵眾，挨了一頓拳腳後又被送進了公安機關。

說到這兒，姑娘已滿眼含淚，她掏出手絹擦了一下，繼續說道：“這次孫明南從拘留所出來後，開始他神態顯得很平靜，兩天前他突然對我說：‘小娟，我想過了，今後這樣的事還會不斷發生。不過，只要你肯幫我做好一件事，我保證往後太平無事’。聽了他的話我連連點頭，我是多麼希望能讓我們平安無事地生活呵。”

谷老頭聽到這兒，突然插話說：“不，姑娘。我看他大概想橫下心來，要於可怕的事了。”

“是的，這兩天我也明顯感到了。我明白憑我一人是再也勸他不回了，我只能緊緊地跟着，怕他干出糊塗事來。然而這兩天晚上他要我跟他到這裡來乾的事，實在叫我莫明其妙……老伯伯，現在我心裡十分害怕，我知道您是個好人，您就救救我們吧。”姑娘說完眼淚汪汪地望着老人。

不難知道，哀莫大於心死。而這個叫孫明南的小夥子正是心死了，才準備用毀掉自己的辦法來毀掉別人了。但現在還無法摸清他兩次黑夜來亭園的真正目的。老頭覺得要使這樣一個人回過心來，談何容易。但他決不忍心袖手旁觀。

轉眼到了晚上，葉小娟按原先和孫明南的約定，坐在木香亭中等他，谷老頭則在另一處練拳。此時皓月當空，老頭藉著月光能清楚地看見孫明南將要翻越的那堵牆頭。

9點左右，孫明南的身影出現在了牆頭上，只見他一貓腰跳下了圍牆，迅速向木香亭走去。谷老頭急忙從樹根邊操起長柄電筒跟了過去，用他的老辦法突然打開手電，電光直射孫明南的眼睛，然後一聲命令：“跟我到值班室去！”

奇怪的是孫明南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但是誰也沒有發現，黑暗中他臉上掠過了一絲冷酷的笑意。他右手伸進了衣袋，就在老頭剛跨進屋內的當兒，孫明南猛然把身邊的葉小娟往他身上一推，隨即拔出衣兜里的彈簧刀來，大聲命令道：“都不要動！”

葉小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呆了，她看着孫明南繃緊的面孔，露出凶光的雙眼，忽然覺得陌生起來。谷老頭也沒料到他這一手，只好站着不動，目光冷冷地打量着這個身材不算高大但體格極強壯的青年人。

谷老頭看出這青年人不象馬上要行兇的樣子，心定了一些，他拉着小娟姑娘在床沿上坐下。孫明南見自己一亮刀子就把老頭鎮住了，他也放心了一些，一字一頓地開言道：“老頭，你是個好人，本該報答你，可是你確實礙了我的事，只能如此相待了。小娟，你是我唯一的親人，現在又幫助我做好了我最後一件事，我謝你了，同時也向你訣別。”

說到這，他看了兩人一眼，繼續說，“這裡我小時候常來玩，就在這窗外的牆角，我發現一支手槍，拾起一看，黑漆漆、沉甸甸，是一支真槍！當時我心中害怕就在原地挖了個坑，把它埋了起來。現在我需要它，它能幫助我吐出這多年來心中的怨氣。這些天我想取出這支手槍，偏是你這老頭總不離這屋子的左右，所以我故意深夜來園中作些不軌的事，想引你發脾氣，而後我就能……”

孫明南做了個殺人的動作，“可你好好的把我送了出來，這使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不忍下手。可我不能不報這受凌辱的仇！好罷，現在我把你們兩人都綁在這屋裡，這樣對你們也有好處，免得以後被我牽連。”說著他從腰間取出一根細長的尼龍繩就要上來綁人。

“且慢動手，”谷老頭說話了，“我相信你說的都是真話，那年月你撿到一支真槍也是可能的。但是我懷疑你是否有殺人的能力？比如我這老頭你就未必殺得了，更別談其他了。這樣吧，今天你若殺不了我，那就乖乖地聽我的，你一定要去殺人，那就非得先殺了我不可，怎麼樣？”

“好吧。”孫明南猶豫了一會兒，扔掉了手中的尼龍繩，握緊了彈簧刀撲了上來。

老頭眼明手快，待他近身時起腳踢落了刀子，兩人動起手來。幾招來回，老頭髮現低估了對手，這青年人拳頭硬不說，而且蠻力大，抱着以死相拼的決心。老頭幾次想出快手擒住他，無奈他汗淋淋，滑膩膩，擒他不住，此時屋裡的東西已被他倆打得桌翻椅倒，老頭覺着屋內地方太小，自己有些施展不開。

一看對方堵住門口，便朝着孫明南右眼一記“單拳壓眉”，看他頭一偏讓過，老頭緊跟跨上一步，變拳為掌用力往左一撥，孫明南被撥到了旁邊，老頭並不停步，趁勢奪門而出。

孫明南一見老頭出了屋子，心想要壞事了，如果老頭逃出亭園呼人援助……他不及多想，撿起掉在地上的彈簧刀，就要往門外沖。此時葉小娟已看清眼前的危險局面：孫明南對老人已起殺心。她不顧一切撲上去抱住孫明南，但馬上被甩倒在床上。

孫明南疾步衝出門外，剛到門口又被候在門外的谷老頭劈掌打落了刀子，兩人在門外打鬥子幾分鐘。老頭畢竟年老體衰了，漸漸地有些體力不支，他這時感到自己危險了。剛才自己雖然藝高膽大，但是旨在武力壓倒對方，而不下重手。現在再不下重手制服對方，自己很可能被對方打倒甚至被對方所殺，那樣後果將不堪設想！快下重手吧，談何容易，老頭已氣喘喘窮於躲閃，根本無暇還擊。

正當這危急時刻，葉小娟又一次撲了上來。孫明南雖然兇猛得象只惡虎，但對於小娟姑娘只是避讓或推開，決不硬手硬腳，這樣他反而被她纏住了。